抢险救援车很快抵达, 警笛一路嗡嗡响,来时告诉出租司机:“前面路面坍塌,没法儿走了, 这条路现在很危险,你们往回退, 一公里左右有个急救站,等雨停了再走。”
出租司机无奈, 只好对舒幼心说:“这单跑不了了, 我送你们去救助站。”
舒幼心看一眼不远处的大石头, 没意见。
出租车跑了几分钟就看到一块开阔空地上支起几个黄色顶盖儿的棚子,志愿者忙前忙后,周围停了好几辆受困的汽车,还有被落石砸到受了伤的人在棚子里休息。
雨越下越大, 她们遭遇显而易见的困境, 任乐晗有点担忧:“这雨什么时候停?”
舒幼心摇摇头, 不觉得害怕, 内心竟有些麻木。
感觉这场大雨淋湿大地,也淋湿她的心。
希望落空的感觉给她造成的打击或许超过了她的预期。
任乐晗越发觉得舒幼心难以沟通, 但顾着舒幼心是个失恋人士,她们这会儿受困,也懒得逼逼叨徒增烦心。
出租车里有些闷, 舒幼心将车窗放下来, 忽然听见一声狗叫。
“汪!”
她条件反射循声望过去,便见大雨中,一条白色小狗淋着雨跑进救助站。
舒幼心刷得起身, 一头撞在车顶, 咚一声闷响, 吓了任乐晗一跳:“你干什么?!”
没听见回答,倒是车门咵一下打开,舒幼心二话不说,冒雨奔出去。
小狗跑两步出去又折返,汪汪不停叫。
身后,一个人全身罩在雨衣里,裤脚鞋子上全是泥,背上还背了一个,快步走进急救站,招呼站内志愿者:“帮个忙,有热水吗?”
“有!”志愿者忙接下她身上的人,“怎么回事啊?”
那人回答:“滑坡被埋了,我正好路过。”
志愿者惊讶不已:“你走回来的?走了多久?”
滑坡的地点距离救助站足有两公里,难不成又有新的塌方点了?
“可能有半小时。”
事发时她正好路过塌方点,第一时间把人救出来,只能简单做个急救,背着人往回走了两公里。
志愿者递来热水和干净的衣服,白色小狗在雨衣人身旁打转。
雨衣人放下伤员后准备到旁边歇一会儿,刚转身,一道人影迎面扑来,由于跑得太快,脚下雨水溅得老高。
唰——
舒幼心脚底踩滑,当众磕了个大头。
“幼心!”任乐晗惊呼。
舒幼心摔得七荤八素,泥水溅得满脸都是,但她顾不得这些,匆匆忙忙抹了把脸,拂开糊在眼睫毛上的雨水,抬头看向不远处浑身罩在雨衣里的人。
那人僵立原地,神色惊愕,白色小狗从她腿后探出一颗小脑袋,乌亮的眼睛好奇地看向舒幼心。
片刻后,它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摇头摆尾兴奋地扑到舒幼心面前,小鼻子亲昵地贴近舒幼心的脸,哼哼唧唧呜呜汪汪地蹭。
任乐晗终于跑到近前,将舒幼心从地上扶起来。
见舒幼心直愣愣看着前面,任乐晗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惊讶地倒吸一口气:“林医生?!”
此刻站在她们面前,披着雨衣但脸色煞白的女人,不是林亦清又是谁?
林亦清绷着脸,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开口,嗓音干涩:“你们怎么在这儿?”
舒幼心拂开任乐晗的手,朝林亦清走去,刚迈出一步,她身体便猛地晃了晃。
刚才那一摔扭到脚,险些没站稳。
任乐晗迅速抓住她的胳膊:“摔伤了?”
舒幼心摆摆头,表情格外倔强:“我没事。”
林亦清下意识迈出半步被她看在眼里,只是那半步没踏实,又缩回去。
舒幼心示意任乐晗松手,任乐晗拗不过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瘸一拐朝林亦清走过去。
林亦清表情僵硬,虽然穿着雨衣,但大雨滂沱,她身上衣服早已湿透。
一阵阵凉意随着冷风灌进四肢百骸,她想退,可骨关节却像生了锈,动不了。
最终,舒幼心走到林亦清面前。
小白狗兴奋地甩着尾巴,上身立起来,趴舒幼心的膝盖,一副撒欢儿的样子。
“这阵子玩得开心吗?”舒幼心开口第一句这么问。
林亦清不知作何回答,本就不善言辞,这一刻仿佛被剥夺了沟通的能力,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远离原来的城市,这阵子她过得还算轻松,虽然时常还会想起前阵子的经历,或许有惆怅惋惜,遗憾痛苦,但她并不感到后悔。
她感觉到随着放飞自我,束缚她灵魂的枷锁也在一点点剥脱。
但还远没到,能坦然与舒幼心再见的程度。
舒幼心的眼神直白炽热,将她的心烫出一个窟窿。
随着舒幼心的脚步缓缓靠近,林亦清感觉自己的双腿在地上生了根。
忽然,舒幼心身子一晃,受伤的脚踝不堪重负,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
林亦清理智想退,可她的身体有自己的想法,违背大脑下达的命令,竟然张开双手接住了她。
舒幼心直直扑进林亦清怀里,浓郁的水腥气和草木泥土的味道,掩盖了属于林亦清的独特香味。
原先让人反感的消毒水味,以后可能再也闻不到了。
舒幼心拥紧林亦清,牢牢收紧胳膊。
林亦清不知所措,抬眼对上任乐晗复杂中透着埋怨的眼神,她愈发羞愧,无地自容。
她想说些什么,刚张嘴,舒幼心又忽然抬头,松开她:“你晒黑了,比以前精神多了,你应该过得还不错。”
“嗯。”除了这个字,林亦清无言以对。
舒幼心长舒一口气,松开手,一只脚不受力,往后跳了一下。
她身上的白色T恤因为刚才摔那一跤,已经被泥水湿透,内衣变得若隐若现,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和志愿者被这一幕吸引,不断投来关注的视线。
“挺好的。”舒幼心扬起嘴角,朝林亦清笑了笑,“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转过身去,对任乐晗说:“等这场雨停了,我们就回去吧。”
任乐晗表情像吞了只苍蝇:“你脑子没毛病吧?”
舒幼心笑得洒脱:“可能有一点,但问题不大。”
她们说说笑笑地走远,林亦清心里的石头却如坠深渊。
舒幼心找了个能躲雨的地方坐下来。
掀开湿漉漉的裤腿,脚踝有些肿,膝盖也被擦破皮,眼下她也像个落难者了。
任乐晗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刚才跑那么快干嘛!”
舒幼心抿唇,卖惨:“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这么惨了,你就不要说我了。”
任乐晗拿她没办法,重重叹了一口气。
两人话音未落,一只小白狗从旁边窜过来,扑到舒幼心面前,嘴里叼着个小小的塑料袋。
里面装了瓶便携的跌打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