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是在殡仪馆举行的,来的人很多,这也是个扩展人脉的契机,很显然谢鸢也这么想,在丈夫的葬礼上,她首先还是为女儿的未来铺路,把她介绍给许多和谢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全然不顾坐在一边的钱家。

  “这是凝凝吧……长这么大了,节哀。”

  女人搀扶男人走到她们面前来,谢鸢抬手介绍着,

  “是郑叔叔和陈阿姨。”

  “阿姨叔叔好。”

  谢晚凝乖巧地点头,两人笑得慈爱,寒暄几句,就又有人上前来。

  意外的来客是赵若和赵思礼,赵若一身黑色高腰裙,不得不说,样貌让人眼前一亮,依旧是寡淡的眉眼,谢晚凝由衷地觉得,赵若在她这辈子见过好看的人里面都数一数二,美的太客观了,反之赵思礼和赵顺意就差点,看来是赵若母亲的基因好。

  “节哀。”

  她注视着谢晚凝,赵思礼低眉顺眼地跟在她后面,稍稍抬起头对谢晚凝露出难得正常的笑容,带着宽慰。

  赵若并没有和她说很多话,只是按照谢鸢的指示找个地方坐下来。葬礼正式开始,场上有敏感的人已然开始啜泣,牛头不对马嘴的悼词让谢晚凝昏昏欲睡,突然自己的手被温热包裹住,是母亲握上来,对方的眸子里满满挂着忧虑,谢晚凝报以轻松的笑,但实在提不起精神,上台致辞的钱家人她居然一个都不认得,算是爷爷奶奶有点印象。

  好在全权交给殡仪馆的礼节不是很繁缛,不过一个小时左右,就完成全部的流程,接下来是等待着领取骨灰,谢鸢算是给足钱家面子,还陪在这里,但是她问谢晚凝要不要先离开,还好附近没有其他人,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妈妈劝女儿早退父亲的葬礼,指不定要被嚼多少舌根。

  谢晚凝摇摇头,她心累,谢鸢就更辛苦,除去要隐瞒事情的真相,还得去应付各式各样、不怀好心的人。

  “阿鸢”

  亲昵的称呼打破母女两之间的交流,谢晚凝讶异地伸长脖子,想看谁敢这么大张旗鼓地称呼母亲,程天朗慢悠悠地晃过来。

  谢晚凝想起来,程安的葬礼自己因为远在国外并没有去参加。眼前男人比记忆里憔悴不少,但也依旧清爽干净,没有刻板印象的大腹便便,他拍拍谢晚凝的肩膀,鼓气道,

  “凝凝,看开点,人固有一死”

  但很快又不作言语,应该是想到他那个早逝的儿子。

  程天朗挑眉,挨着谢鸢坐下来,便兀自笑笑,

  “我们也算有缘了,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我打算把女儿接回来。”

  他扫眼谢晚凝,又真挚地看向谢鸢,将手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谢鸢漠然,半晌才冒出一句,

  “挺好的……哼。”

  谢晚凝没有听错的话,自己母亲在结尾轻啧了一声,这是谢鸢很少表现出来的嘲讽姿态。

  程天朗将自己的头发向后抓,自嘲地说,

  “我也老了,该颐养千年了。”

  谢鸢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谎言。

  “这是哪里的话如果消息没错的话,你不久之前才刚和赵家签下对赌协议吧?你还和以前一样,野心勃勃。”

  程天朗不以为意,反正他看见今天赵若来参加葬礼就知道这个消息肯定瞒不住谢鸢。

  谢鸢不疾不徐地继续说着,丝毫不避讳谢晚凝,

  “背着你家里人和对家签协议,程天朗,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赵若可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

  程天朗吸吸鼻子,坐直身体,支起下巴,没有回答谢鸢的话,反而看着谢晚凝,

  “凝凝今年多大了真可惜啊,没能和程安哥哥在一起。”

  谢鸢艴然不悦道,

  “我劝你别在我女儿这里发疯。”

  “啊哈哈哈哈……好那我先走了,节哀。”

  谢鸢把谢晚凝的絮发别到耳后,语气又变得轻柔,

  “你不要听他乱说话有没有很累?要回去休息吗?估计过会儿就好了,到时候也不需要在这里做什么,骨灰是被钱家带走。”

  谢晚凝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把这段时间熬完,也算尽了自己的责任,便说,

  “再等等吧,妈妈不也说没多长时间了吗?”

  骨灰出来的时候,谢鸢装模作样地和钱家人交流,表示作为被遗留下来的妻子会继续帮助他们,也希望两家人经常走动,毕竟谢晚凝在未来能少份阻碍就少份,但明眼人都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两家算是分道扬镳,兴许遇到事情谢鸢会看在往日情分上拉他们一把,但也估计只有那么一次。

  谢晚凝礼貌地和父亲那边的亲戚告别后就坐上车,钱家人陆陆续续地也返回车上,他们似乎还在因为失去谢家这一大靠山而不爽,其实谢鸢帮他们帮的很少,但是因为谢鸢身份的缘故,谢家人在商场上对他们都挺客客气气的,被捧久的东西突然摔下来,落差感肯定难以平息。

  谢鸢倒轻松地舒口气,自己那些姐妹兄弟也没必要看在她的份上对钱家忍气吞声,其实不止有一两个来委婉地提醒她钱家有点太愚笨和势利,贪心不足蛇吞象,总是想在他们身上图些小营小利,他们不好拒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随着去,导致在钱荣的葬礼,那些人的笑意险些都压不住。

  两人回到别墅,警戒线也已经被撤掉,谢鸢在和谢晚凝商榷关于换房子的事情,她怕这件事会对谢晚凝的睡眠和休息产生影响,要换吗?谢晚凝环顾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屋子,她最终还是摇头,

  “算了,这个房子地段设计我都很喜欢,更何况里面的记忆”

  虽然有不好的,但是也有难以忘怀的。

  “也有能支撑我走下去,何姨走了半辈子的路,突然换房子,她也不习惯。”

  谢鸢尊重女儿的意见。

  “你房间我叫人彻底的打扫过了,地毯被子沙发还有墙我都叫他们改了要是还不习惯,就到妈妈房间里来睡,或者妈妈叫人把客房改成主卧。”

  谢晚凝现下没脑子去考虑这些问题,敷衍地颔首,就提着礼裙迈上三楼。

  房间焕然一新地叫她有点不适应,本来习惯性地准备脱鞋踩进去,挣扎片刻还是没有付诸,还是叫母亲把地毯都撤掉吧。谢晚凝绕到化妆台上坐下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万分庆幸她和谢鸢的相像,疲倦地阖眼吐气,开始卸下妆容,想起来好久没和姜初聊天了,她也没来找过自己,而后心下一沉,她不会离开这座城市了吧?

  谢晚凝慌里慌张地都没有用W信,而是直接打个电话过去,还好,姜初没让她等太久。

  “姜初”

  几近呢喃的称呼脱口而出,喊得让对面人于心不忍,姜初温柔地说道,

  “怎么了?”

  “你最近怎么没联系我?”

  “我怕你工作太忙,想着你出差回来就休息几天。”

  合情合理的解释。

  谢晚凝却听的旁边有些嘈杂,疑惑地问,

  “你旁边还有别人?”

  “是,我和朋友出来吃饭。”

  姜初心虚地挠挠脸,她想着谢晚凝刚死了父亲,自己却庆功般地把孟安歌她们喊出来聚餐,怎么都不道德,但也不好撒谎,省得谢晚凝胡乱猜忌。

  果然,这边谢晚凝听着喉头一滞,她虽然明白钱荣的死和姜初脱不了关系,也知道他的死对于姜初来说值得庆祝,但就是没由来的烦躁,好像姜初对自己表现的所有关心都是逢场作戏。她不耐地“哦”声,就挂了电话,在这段关系中,她还是表现的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一般,不高兴就耍脾气,但不消一会儿她就有点懊悔了,自己什么都没问到,怎么就挂人家电话。

  这边的姜初听着被果断切断而发出的忙音,无可奈何地蹙眉,孟安歌一边把需要烫的食材放进锅里,一边问道,

  “姜初,是谁啊?”

  夏未晞留着鲻鱼头,但整个人气质要变得温润很多,她停止咀嚼的动作,也一并好奇地看着神色复杂的姜初。

  姜初朝她们打个“抱歉”的手势,回拨过去,

  “怎么了,怎么突然把电话挂了?”

  谢晚凝没有想到她还会拨回来,气顿时烟消云散,坐起身,闷闷地说,

  “楚楚,我心情不好。”

  姜初猜可能是因为钱荣去世的缘故,但是现在倒两头为难。

  “你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你要来吗?”

  非常唐突的邀请,谢晚凝感受着那边的沉默,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了,她没资格将自己的情绪波及到他人。

  “算了,你和朋友吃饭吧。”

  谢晚凝让一步,为自己找台阶下。姜初都可以想象的出电话那头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下一软,没有钱荣的存在,她对谢晚凝的爱意更加无所顾忌地蔓延而出。

  “你家在哪里?这么晚过去会不会打扰到?”

  “不会不会!”

  谢晚凝见她有答应的意味,便欣喜地报着自己家里的住址,可随后又离开沙发,拿过化妆桌上的钥匙,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过来算了,那干脆回青林山居好了。”

  姜初分享了此时此刻的位置,谢晚凝补好才卸一半的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生怕姜初会反悔一样就匆匆下楼,这会儿谢鸢不在下面,谢晚凝推开门,看见母亲的车子还停在门口就想着她估计还在书房,也没多思就开走自己的车子。

  谢鸢拉开书房的窗帘,看着车子启动离开,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和姜初的聊天上。

  你让她去找你吧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相信姜小姐自己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