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凝跟耍小脾气似的扯着被子就要在沙发上躺下,姜初总不能一气之下说“你想睡哪睡哪”吧?她好声好气地哄着,见没效果,随即就摆出楚楚可怜之态,含糊道,

  “你是讨厌我吗?不肯和我睡……是因为我和程安谈过吗?”

  谢晚凝咬牙切齿地跳起来,姜初这个倒打一耙真是越用越熟练,可自己又真舍不得面前人梨花带雨地哭,骂骂咧咧地说着,

  “你睡沙发!行了吧!我就不要和你睡。”

  骗了她还装无辜样,横竖美名都被姜初赚走了!幸亏她晓得对面的事情,不然指定被耍得像马戏团的猴子般言听计从!但谢晚凝转念一想,这么说倒也不对,如果不是重生的记忆,她理当也不会多看姜初一眼,兴许比现在还清醒点,思及至此,谢晚凝好受地重新坐回去,输就输在她太离不开姜初,便佯装勉为其难,

  “好吧好吧,你求求我。”

  姜初发笑,为了让主人同自己一起睡.床,还得连哄带骗再求求的,就好比跪下来要给小辈送红包般无理取闹,但祖宗规矩又让自己迫不得已。姜初只好挨着谢晚凝坐下来,胸贴在她的手臂上,娇俏地晃着,说道,

  “我求求你了,和我睡吧。”

  谢晚凝总算知道什么叫嘴角压不下去,心里的怨气像宿雾见了朝阳,消散净尽,她满意地叹道,

  “行吧。”

  笑意从音调里毫无保留地钻出来,姜初脸红地没作声。

  一次倒可以豁出去,谢晚凝也知道见好就收,倘若她不知足地说再来一次,姜初可能就甩手让这个小混蛋去睡沙发了,谢晚凝被闹这么一出,疲倦地哈欠不受控制地打出来,

  “不行了,我太困了,我去洗澡不和你闹了。”

  姜初无语地跟在拖沓的谢晚凝身后,究竟是谁先开始的?尽在胡说八道。

  但谢晚凝是真的困倦了,姜初收拾好桌子上两人喝酒的玻璃杯后,就轻手轻脚地拐进房间里,谢晚凝在床上乖巧地侧身睡着,给姜初空出了一大块地方,被子也可怜兮兮地只搭了一小点在身上,其余的都留给姜初,活像被欺负的小媳妇。姜初无可奈何地没理,晚上冷,以谢晚凝的性子肯定是要把这边全部拉走的。

  果不其然,半夜的被子全被谢晚凝裹过去,姜初拽都拽不动,谢晚凝的睡相实在不敢恭维,她直接翻到了床的正中央,兴许是过去习惯地抱着什么睡觉,手不安分地摸向姜初的身子,从下巴颇有点疑惑地摸到腰窝,总算逮到一个落手的位置,就想往自己怀里捞,但那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徒劳无力的结果让谢晚凝烦躁地“啧”出声,加大了点力度,弄得姜初非常难受,本来空调吹的冷,谢晚凝还不让被子,姜初倔强地反抗着,不让谢晚凝如愿。

  山不过来,我便过去,睡着的谢晚凝还深谙这一道理,她挪动身子,蹭到姜初身边,直到两人的身体紧贴地完全契合,甚至还抽下鼻子,蹭蹭姜初的头发,但总归和玩偶毛绒绒的触感不同,谢晚凝在看不见的地方皱眉,只觉得脸上痒,腾出手呢喃地挠一挠就顺势把“娃娃”摁向自己的脖颈处。

  姜初半梦半醒,本来冷的睡不着的她却因祸得福地享受到掺杂着谢晚凝体温的暖意,被子如愿以偿地盖到自己的身体上,她不在意地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就昏昏沉沉再次睡过去。

  清晨的铃声惊扰了清梦,姜初吓得个机灵,小心翼翼地从睡得颠三倒四的谢晚凝怀中退出来,翻身下床,谢晚凝的行李大喇喇地散在地上,占据绝对空间的黄色长条鸭让姜初嗤笑出声,难怪昨晚黏黏糊糊的要过来抱自己,都这样了,还不忘记把鸭子带回来,看来真的是难以改正的习惯。

  洗漱完毕后,下了碗素面,她也不知道谢晚凝确切醒来的时间点,那么大个人也犯不着操心,便着急着慌地赶去上班,谢晚凝晕晕乎乎地起来后,就发现姜初什么也没给自己留下,心里郁闷地在沙发上东倒西歪,试图把姜初从脑子里挥出去,她应该拍醒自己说要去上班了,好歹告诉一声,她知道姜初是怕吵醒自己,真讨厌!谢晚凝嘟嘟囔囔地反复戳着姜初的头像。

  不知道谢晚凝是因为她的不告而别还是什么,这一天也没给她打来电话。姜初有点儿归心似箭,工作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就好像感觉家里煤气没关那么如坐针毡,一面还埋怨着谢晚凝怎么不打电话过来给自己,其实姜初知道,倘若她打个电话回去,也同样能抚平自己的焦急,而且还能讨谢晚凝欢心,但不是很愿意,她也不知道这种别扭来源于哪里,总好像自己若先服软,就是她爱谢晚凝较对方爱自己多些,这是她万万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倒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不知道谢晚凝是不是也抱有如此想法,总之夕阳落山时,手机都寂寞地没有收到它所为之雀跃的来电。

  “姜姜?走这么早?”

  隔壁桌目瞪口呆地看着掐点下班的姜初,

  “是家里有点事。”

  姜初快速地用家来代替她和谢晚凝共居的地方,她匆匆地出门后,众人便彼此交换眼色,眼睛里来往的消息,忙碌得能在空气里起春水的縠纹。毕竟要挤破头才能混进来的至源居然在非面试期录取了一位平平无奇若要是彻头彻尾的平庸倒还让人心服口服,但偏偏是除却样貌之外,这就不得不让人多想。

  姜初习惯了外貌给自己带来的便利和流言,到现在为止,世间万物本就是祸福相依,事在人为。她走到大门前,跳腾的心脏才停下来,她深深地呼吸,紧张地摁开密码锁,“啪嗒”门轻巧地被推开,毫无生气的余晖透着窗子铺到姜初的脚边,房子其实没有那么大,使它显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不熟悉和孤寂。

  飞机上的谢晚凝倒腾出脑子来思索沈竹心的事情,她本不想和程安撕破脸,毕竟姜初不怎么了解他的事,但现在再拐过去求和,谢晚凝怎么想怎么恶心,这才觉得卧薪尝胆人的厉害,因为内心的焦躁怎么也找不到舒适的姿态卧下来,她感觉腰酸背痛的,也不知道是恨姜初的冷漠,还是气无知的自己。

  无人陪伴的日子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长是因为见你的日子遥遥无期,短是因为时间本质如此。两人之间也通过几次电话和视频,但差点意思,隔阂不能被距离抚平,后来干脆就各自忙碌起来。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湿雾渐起,阴转为昏,昏凝为黑,黑得浓厚的一块,姜初在路上冻地瑟瑟发抖,

  “诶,姜小姐!”

  保安从保安室的窗户里探出脑袋,喊住她,姜初被喝斥得迷惑,停下步子,保安向她招招手,她听话地折返回保安室,

  “有个人问你是不是住这里,蹲好几天了。”

  他有点好奇还秉着身为保安对业主安全的担忧问着,

  “我让他打电话给你,放他进去,他也不肯。”

  “长什么样子?”

  “染着头。”

  姜初迷茫了,她原以为是程安,可他万万不可能去把头发染色的,

  “瘦瘦高高的。”

  保安见姜初不明所以,补充道,似乎冬天大家都反感说多话似的,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地吐出来,倘若对方领会,那一肚的话便庆幸不用多费口舌,姜初无奈地问,

  “脸上有疤吗?就是从眼角到这儿的。”

  姜初伸出手指沿着脸颊划一道,保安本来还犹豫,看完她动作然后肯定地说,

  “这倒没有。”

  姜初觉得自己多余问,方洋没道理这样做,她想破脑袋也不知道是谁,但又猛然心惊,兴许是自己不认识的小混混,她突然对尽职尽责的保安多层感激,语气也放柔,

  “也许是我不认识的”

  保安了然地点点头,

  “我会盯着他的姜小姐需要帮助吗?”

  “能打发走就打发走吧。”

  “好。”

  姜初有种劫后余生的轻松,果然,高价钱的小区就是样样不错,维修、安全措施都很麻利。

  她边走边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谢晚凝也许在期末周,没怎么在网络上活跃,唯一还停留的状态是两天前发的“想死,但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看起来被折磨的不轻,正准备退出来的时候,久违的陈清子发布了她和新男友的合照,郎才女貌,很是般配。

  姜初真是由衷的高兴,她想起来陈清子和李科分手时还特地来告诉自己,当时她只觉得“终于”般的如释重负,陈清子不是一个坏人,她就是简单的骄纵,和谢晚凝其实还挺像的。姜初又想到她了,嘴里呼出的气打在手机屏幕上,氤氲视线,打个电话过去吧。姜初迫切地想,冲动像被烈火灼烤的爆米花,“砰砰”的响,飞奔而出,来不及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