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凝淡漠地解释着,现在就算她抱着炸弹大喊道“这个世界去死吧”,小灵魂都不会觉得稀奇。

  “抱歉,我在英国呆久了。好久不见。”

  姜初愣愣地回答,拙劣的借口让她愈发恍惚,

  “好、好久不见。”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啊?”

  谢晚凝和没事人一样又笑靥如花地环顾神色各异的三人,拎着血淋淋的刀问你要不要来杯下午茶的割裂感让他们都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好像没有灵魂的、虚妄飘渺的魅倡子在癫狂地表演只有它能看懂的木偶戏。

  姜初最先回过神,她本能想抬手摸摸被柔软的唇刻下印记的地方,但是顾忌到外人,抑制住这个想法,表面依旧波澜不惊地说道,

  “我们打算去看电影。”

  谢晚凝娇气地再次黏上来,这次要比刚才自然很多,但空洞地好像颓败的玫瑰,魂不守舍。

  “可不可以加我一个啊?”

  程安被谢晚凝的举动惊愕地都忘记拒绝,姜初一口应下,宁染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多个票的事情。

  三人行变成四人行,谢晚凝详装没看见程安和姜初眼睛里来往的消息,忙碌得能在空气里起春水的縠纹,她的灵魂飘飘悠悠,徒留躯壳乖巧地跟在姜初后面,低眉顺眼,但宁染似乎对神经兮兮的谢晚凝格外感兴趣,接二连三地向她抛出问题,说着她今年多大、做什么事、平日里喜欢什么。

  谢晚凝很给面子地挨个答出来后就缩在姜初的背后,也全然不听三人之间的交谈,她的小灵魂好比蒙上一层油纸,外界的话雨点似的渗不进,可是又震颤着雨打的重量,只好烦躁地抓耳挠腮,她的重心从乱七八糟的复仇戏剧变换到离奇的重生世界,她意识到在那遥不可及的控制者看来,自己所受的凌虐不过是个芭比娃娃被摔断四肢差不多的存在。

  捣毁蚁穴的人类可能只是单纯地因为无聊和好奇心,但是正是这种毫不自知的恶意才更让人觉得心惊胆颤。

  电影讲了什么,谢晚凝也全然没听进去,在黑暗中,她放心地让自己表情管理变得混乱,喟叹一口气,便歪过脑袋闭眼修生养息,半晌,窸窸碎碎的声音打扰了她,谢晚凝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转醒,姜初轻柔地拍拍她的腿,示意让一下,谢晚凝从善如流地别下腿,本来打算找个舒服的姿势再次昏过去,但是控制者不这么想,鬼使神差地就变成跟踪姜初,谢晚凝肉.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打哈欠呢。

  姜初丝毫不会以为有人来偷听,毕竟刚才出来的时候,宁染和谢晚凝都被无聊地哄睡着了,程安也不可能变态地蹲在女厕所门口,不合逻辑的谢晚凝无所事事地在踱步,她没进去,只能零星地听见姜初压低的说话声,也听不清她在讲啥,谢晚凝的小灵魂翻个白眼,自己这个控制者不仅坏还蠢。

  夏天蚊子猖獗,一会儿功夫,谢晚凝的细皮嫩肉就红斑点点,她咒骂控制者不懂得怜香惜玉,刚弯下腰抓挠完被叮的包,一抬头就撞进姜初波光粼粼的眼中,谢晚凝一愣,尴尬地不知所措,这几次重生来,人都给气笨了,后脑里像棉花裹的棒槌在打布蒙的鼓,模糊地沉重,一下一下的跳痛,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圆满的理由。

  姜初显然也愕然,两人面面相觑,谢晚凝觉得自己应该交代一下,但是支支吾吾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迟迟未见姜初回来的程安倒挽救成这个不知所措的局面,但是看到自己的女朋友和刚刚借着见面礼吻过她的谢晚凝,心里却别扭地不是滋味,本来对仇家,程安就忍辱负重地笑脸相迎,如今还把姜初搭进去,他恨不得把谢晚凝瘦身体里每根骨头都捏为石灰粉。

  要是等谢晚凝知道他的真实想法,非得把程安的脸撕烂,指着他的鼻子骂,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复仇?”

  程安注意到姜初隐忍的哭相,撇开谢晚凝,似乎在她面前炫耀自己的体贴和了解一般揽过姜初的肩膀,低下头问着,

  “怎么了?”

  姜初不愿意在谢晚凝跟前透露过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言多必失,她只是摇摇头,两人跟打哑谜一样的互动看得谢晚凝直冒火,搞得谁稀罕听。

  三人回去不消一会儿,电影就结束,不比各怀鬼胎的他们,宁染就单纯许多,她美美地睡个好觉,看着情绪七零八落的同伴又兴致勃勃地提出来喝酒解闷,还把程安给打发走,

  “你一个大男的和三个女人掺和什么?哪里来的走哪去。”

  程安当然不乐意,宁染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让她带姜初和谢晚凝去喝酒,结果是什么他都不敢想,当即否决,

  “不行,姜姜不能和你去厮混。”

  宁染一把拽过姜初摁在自己怀里,不满程安对自己品行的怀疑,越是这样说,她还越偏要做,

  “什么叫厮混?程安你说话注意点啊,我能对姜姜有什么怀心思,再者不还有你的凝凝妹妹看着我们呢吗?”

  宁染是最近才回来S市,对程安和谢晚凝的关系还停留在十几年前。

  谢晚凝在一旁拎着包,突然被cue到,无辜地眨了眨眼,程安欲言又止,只好给姜初求救,谁知道姜初也答应下来,这下好,自己孤立无援,总不能求着谢晚凝吧。

  “我心情不好,和她们出去放松一下。”

  程安被姜初拉到一个拐角,姜初看他愁容满面,就象征性地安慰下,

  “刚才电话是你爸妈打来的?”

  姜初颔首,程安见状也不好多说,兴许姜初是真的要放松,

  “那你小心一点,喝完了喊我来接你。”

  程安据理力争地把她们送到宁染所提到的酒吧,而且非要开个包间,宁染嘀嘀咕咕的不乐意,像赶只聒噪的苍蝇一样把程安挥走,

  “搞得好像开包间我们不喊人一样,你走开啊,今天我请客!”

  本来程安是想在门口等,结果被宁染把小心思摸得透透的,逼得他没办法开车走,他还一步三回头式地嘱咐,

  “姜姜喝醉了一定一定要打电话喊我过来接她啊!”

  宁染不堪其扰,在门口双手环抱,看着男人作戏,

  “婆婆妈妈的,快滚啊。”

  宁染好不容易打发走程安,左手揽姜初右手抱妹妹,

  “你们今天放开了喝,姐姐请客。”

  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什么都可以忘记,那以后的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斯嘉丽,所以有的人选择填补完身体内与生俱来的缺乏的0.05%的酒精浓度,这样就会达到欺骗脑子的目的,就都可以成为乱世佳人。

  姜初只是在喝闷酒,谢晚凝也是一样,两人都被回忆和未来纠缠住,远远看,像一对生闷气却又不得不来参加对方生日宴的小情侣,别别扭扭,郁郁寡欢,只有宁染在絮絮叨叨,她凑到姜初身边揭穿程安的把戏,

  “你别看程安那小子对你这么不放心,哼哼,你真让他等,他是等不了的,懂吗?男人都一个德行,嘴上说得好听。”

  她顿了顿,

  “程安这个人啊,他一根筋,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但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让人既爱又恨的东西太多了,他迟早得要因为这个吃亏。”

  她豪爽地干完一杯,那杯子的口有一个拳头那么大,又把头转过来对着谢晚凝,真是一碗水端得平平,谁也不冷落,

  “凝凝我和你说哦,男人啊,你不能心疼,你得把他当衣服,成堆成堆地买,再成堆成堆地放在衣柜里生灰,你姜姐姐有对象了,我就不落井下石了。”

  姜初看着苦口婆心教育谢晚凝的宁染,觉得可爱,谢晚凝一瓶已经喝完了,她的糟心事太多,

  “我和你们说!冰岛的蓝湖、澳大利亚的大堡礁、巴西的伊瓜苏瀑布,哪个不比男人好看?”

  谢晚凝跟在后面喝高,她把酒杯砸在桌子上挑衅宁染,

  “不是我吹,S市你找不到一个比我谢晚凝能喝的。”

  “哟,口气真大。”

  宁染喝得头晕目眩,她实在太爱这个妹妹了,浑身上下透着放荡不羁的风尘感,好像异域来的巫女,神秘莫测,勾得人心痒痒。

  姜初比两个人安静些,只是小口啜着,谢晚凝挨着她坐下,

  “你喝粥呢?那么一个大杯子你这么喝是吧?”

  她歪过头谴责姜初投机取巧的行为,将自己还没有喝完的半杯子往姜初唇上怼,宁染看着两人打趣地笑,冲人的酒气裹着女人特有的香让姜初沉溺,好似古代浑噩的君王,被妖妃骗得晕头转向,二话不说地任由谢晚凝灌进自己的喉咙,谢晚凝一边笑一边看着姜初昂起头毫无保留地接受自己的酒,透明的液体从微张的嘴角流下,滴在谢晚凝撑着姜初大腿的手上。

  宁染就着暧昧的氛围,揶揄道,

  “你两个眼神都快黏对方身上去了,不会是背着程安偷情吧?”

  谢晚凝不乐意道,

  “我要出手,现在哪有程安的份啊?我都不用露腿,光是眼神就能把活着的东西迷得七荤八素。”

  宁染特别喜欢和谢晚凝这种喝高了喜欢吹牛的人比酒,因为她想看看对方还能放出什么惊世骇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