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泾正忙着和扣子较劲,突然见一只漂亮的手伸到了她眼下,食指中指搭在扣边,拇指轻轻一推,就将两颗扣子解了开。

  解完后,那手指哪儿也不乱碰,便立马蜷进手心,缩了回去。

  游泾没在意这些细节,只觉束缚一减,身上随之一轻,便迫不及待地把衣服甩下去,呲溜一下滑进浴缸,心满意足地泡进了水里。

  江名危根本不敢多看那场景一眼,好似再看便会被海妖勾了魂。她匆匆转身,飞快解了衣服,进了淋浴的隔间。

  白雾很快蔓延上隔间的玻璃,对面的浴缸里的情景总算是看不清了。

  江名危一颗心安稳了没一会,在莲蓬头下再次睁眼时,险些没被吓得呼吸骤停——那鱼不知什么时候从浴缸里跑了出来,扒在了玻璃外。

  游泾上下左右地找了个雾气较少的地方,眼睛直勾勾地往下看,嘴巴动了动,似乎说了句什么。

  江名危被水声冲得听不见,只好把门打开一点:“你说什么?”

  “我说,我明白了。”游泾扒到门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你说的——有时候半遮比不遮更诱人……”

  “砰”。

  江名危脸上被热汽熏得发烫,二话不说就把门关上。

  游泾想开门,伸手去抠那门缝上的胶条,发现抠不动,才去拉那金属把手。

  游泾:“我想和你一起洗。”

  江名危背对着她——虽然她觉得背对也没什么用。

  “今天不行。”她想了想才道,“我今天不能再泡凉水了,改日吧。”

  “我可以来找你一起洗啊!”

  说罢,游泾上手就摸,猝不及防被热水冲了一爪子,忍不住轻呼一声:“好烫!”

  “别乱来!”江名危拍开她的手,把她关在玻璃外,“……去床上等我。”

  游泾握着把手,没离开,却也不再拉。

  江名危纳闷地回头:“不是说让你去床上待着么?床,就是睡觉的地方,用途跟你们的大贝壳差不多。是卧室里那个长方形的家具……”

  “我知道。”游泾有些委屈地应了声,“我等你洗完一起过去。”

  江名危关了莲蓬头出来,湿发散在身后,随便裹了条白色的浴巾,去取抽屉里的吹风机。

  她刚一弯身,背后就一沉,被压得一个趔趄,慌忙撑在了洗漱台前。

  “别乱……”江名危声音一滞,手里的吹风机磕在洗漱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让我穿个衣服……凉的。”

  游泾嘴里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头也不抬地伸手,把江名危备好的衣物抓来递给她。

  那是一条黑色的吊带睡裙,江名危手指发颤,胡乱地套上。

  “要吹头发……等我先把吹风机用了,我们再去床……”

  游泾鸡啄米似的点头:“你快用吧!”

  “……”江名危说:“那你先把……嘴和手挪开。”

  游泾疑惑:“我做我的事情,不耽误你手里用吹风机吧?”

  江名危:“……”

  这话题走向是何其熟悉。

  “快用呀,要凉着了!”

  游泾生怕她生病,赶忙停了自己手里的事,把吹风机塞到江名危手中,又不熟练地摸索着把插头插上、把按键按下去,听着吹风机“呼啦呼啦”开始吹热风才罢休。

  这还不止,游泾又仔细地把江名危的睡裙检查一遍,把不齐整的地方都拽正了,完完整整地遮住江名危的腰和腿。

  江名危:“……”

  江名危:“谢谢?”

  她才不会认为游泾这番举动代表着要收手的意思。

  果然,江名危一开始吹头发,便见游泾又狗皮膏药似的扒了上来。

  很显然,衣服是齐整的,吹风机也一直“呼呼”地吹着暖风,但这些半点也不影响游泾做她想做的事情。

  紧闭的浴室里持续传出吹风机运作的“呜呜”噪音,掩盖了其余的水声与杂响。

  各式混杂的声响当中,最为清晰的莫过于吹风机磕在墙壁、台面上击出的脆响,那金属与石砖的磕碰声清脆又突兀,时不时地颇为混乱的出现几声,连门缝也拦不住它。

  **

  秘书带着餐车站在电梯前,通过船内通讯设备向顶层拨出通讯请求。

  通讯拨了两次,眼看第二次都要挂断,对面才匆匆接起。

  秘书忙道:“江总,餐食方便现在送上来吗?”

  对面似乎沉默了一阵,秘书耳尖,隐约听到了气音说话的声音,却听不清内容。

  片刻后,江名危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五分钟。”

  那声音听着有些不同寻常,像有些哑,又像压抑着什么。

  秘书说:“好的……需要给您送些感冒药来吗?”

  江名危:“嗯,谢谢。”

  刚说完,她就挂断了。

  秘书觉得有些反常,一联想就想到了那个搂着江总上楼的蓝发人鱼,只觉得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细想,只专心掐时间,五分钟一到,她就鼓起勇气按了电梯。

  电梯门再打开时,她一时眯着眼睛不敢乱看,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场景。

  “来了?”江名危瞥了秘书一眼,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

  秘书这才看清江名危系着一件白色浴袍,发丝干爽蓬松的散在肩后,分明还没吃饭,眼里便是一副餍足的模样,眼下还泛着些许红润。

  蓝发的人鱼则姗姗来迟,优哉游哉地从洗漱间里晃悠出来,面上和两手都滴着水珠,像是才洗过。

  “坐我对面。”江名危抬了下下巴。

  蓝发人鱼乖乖地就去了她对面。

  秘书想看人鱼是怎么坐的,奈何理智拉住了她的目光。

  随着餐盘一一端上餐桌,秘书就听那人鱼问:“这是鲍鱼?好小只!”

  秘书:“……”

  江名危拿起筷子:“这已经是很大的了。”

  “你该去我那里吃的。”蓝发人鱼说,“上次在我那里吃了半个月,没有吃够么?回去却吃这么小的,真委屈!你要是想,一会就回我那里吃,要吃多少有多少,可以一直吃,吃到你不想吃为止!”

  秘书的头垂得更低了,她觉得大概是因为她一开始就想错了,不然现在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呢?

  “……我不馋那个。”江名危不知也想到了什么,若无其事地咳了一声,给人鱼夹了一块牛肉,“是因为你来了,我才吩咐厨房做的。怕你吃不惯人类的菜。”

  秘书见缝插针:“江总,药也放这里了。您要添什么再打通讯。”

  “好,多谢。”江名危说,“协商团都吃过了?”

  “都吃过了江总。”秘书笑了下,提醒道,“现在下午三点了。”

  “这么晚了?”江名危挑眉,“对了,他们有没有说那协议什么时候改得出来?”

  秘书悄悄瞥了眼那正低头品尝牛肉的人鱼,会意道:“协商团专家说,一定会尽力在您给出的期限内完成,从那协议被返回来开始,他们就在马不停蹄地处理,中午都是叫餐厅送的盒饭过去。”

  江名危颔首。

  秘书坐电梯离开,游泾立马说:“我不想穿这个白色的。”

  “浴袍。”江名危道,“它有什么问题?”

  游泾一边脱一边说:“它太粗糙了。”

  江名危无情指出:“你去沙滩上石头上打滚的时候可没说砂石粗糙。”

  “哦,”游泾现编,“那就是,它上面有股不好闻的味道。”

  “消毒水的味道。”江名危想起方才秘书的话,停了筷子,“那个协议,虽说是打回去了,但也只是让他们自己改自己写的东西,多半改不出什么名堂,所以我就只给了三日期限。届时人鱼协商团来了,若是觉得协议里有什么不妥的,直接和他们吵架便是,不要客气——当然,这话我也只可能私下和你说一说。总之人鱼据理力争就好,这船停在你们海上,不怕和他们耗、和他们磨。”

  游泾含糊地答应了一声,又专心地夹起一个奶黄包,满眼期待地放进嘴里。

  江名危见她一副不想提正事的样子,不由得想问游泾她到底怎么当上这人鱼王的,话到嘴边,却到底是憋住了。

  她换了个问法:“你们人鱼内部有什么矛盾么?”

  “矛盾?”游泾一愣,“什么矛盾。”

  江名危半开玩笑道:“比如有没有谁看你不爽,一副想把你从王位上撬下来的样子,诸如此类?”

  谁料游泾真的在认真想:“有吧。”

  “有,”江名危重复道,“……吧?”

  “她好像是经常不爽,”游泾回想道,“但人家也不一定是对我不爽,再说她也没来撬我啊。其实总体来说,我们人鱼族群不大,生存资源足够充裕,即便偶有矛盾也欠了点风浪,根本吹不起来。再者,人鱼内部再是有什么小摩擦,那和与人类之间的大摩擦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

  “是了,有个共同的外敌,往往便会团结许多。”江名危见游泾又是一副不想开口的样子,顿了顿,决意岔开话题。

  她看着游泾沾上酱汁的筷子,笑了下:“好吃么?”

  游泾下意识抬头看她:“……好吃?”

  见江名危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游泾又思考了一会,才恍然似的低头看菜:“你是在问菜?哦!菜好吃的。”

  江名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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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游泾:“菜?菜好吃。”

  江名危:“……”除了问菜还能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