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冷笑了一声,直接告诉他,这流氓想耍得耍,不想耍也得耍。

  身娇体弱在这里家里没有话语权的解临渊反抗无能,只得“屈辱”地一边干活,一边搔首弄姿出卖色相。时不时故意挤个匈路个沟,撩起背心下摆擦汗,以此来做作地展示腹肌和人鱼线,再前后摆两下跨,给站在梯子底下最佳观景位的唯一观众抛个电眼。

  就是戊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你给我看萎了的表情,全程波澜不惊毫无反应,非常令人扫兴。解临渊骚了一会骚得没劲,嫌弃地让戊寅边上凉快去,自己继续专心干活。

  戊寅溜溜达达跑去了二楼,看到四名变异者一个二个为了打扫卫生都唤出污染形态,凸着眼珠满脸黑纹,不是跳到天花板上清扫蜘蛛网,就是趴在窗户外面擦玻璃。

  察觉戊寅出现,他们又连忙恢复人类模样,规规矩矩地用普通方法埋头扫地。

  “你们是不是经常动用变异形态?”戊寅问,他唯一能想到这群人和薛鸿意的区别,就在这里。薛鸿意身处南营地,在自己外公眼皮子底下,绝大多数的时间都是人类模样,而眼前的变异者们行事就肆无忌惮随心所欲得多,听说还常常去外界猎杀变异动物,那必然也是用的变异形态。

  其中的差别大概率会影响他们的体质。

  阿橙点了点头:“是不是很恐怖,吓到你了啊?抱歉,下次我们会注意点的。”

  “对我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我的见识比你们多。”戊寅摆了摆手,寻张干净椅子坐下:“你们是怎么聚到一起的?还有没有其他的变异者?”

  “机缘巧合吧……?”阿蓝从窗外跳进来,“我被丧尸抓伤之后被原来的伙伴赶了出来,心灰意冷地躺在路边等死,没想到却成了现在这副摸样,我当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也不敢接触别的人类,就一路流浪,意外来到动物园,遇上了这群人。”

  “我变异之后没被发现,但是一直隐藏自己还蛮累的。”小黑说,“所以我主动离开同伴,想要找个自由的地方定居,辗转来到动物园,没想到有这么多和我一样的异类,就留下来了。”

  格瑞说:“我的经历就比较刺激了,我是被一个赏金小队发现,抓了起来,想要卖给哪个营地做研究来着……然后阿橙突然神兵天降,救了我,我们一路逃亡,终于甩脱了那支变态小队,后来意外遇见白姐姐,这才和她一起来了动物园。”

  “那个赏金雇佣队最开始盯上的其实是我,”阿橙补充道:“还好我机敏,好不容易甩脱了他们,结果就在这时不知道哪里来了个愣头青,一头栽进他们陷阱里,我一看是同伴,于心不忍,犹豫再三还是冒着风险救了他。”

  怪不得戊寅总觉得格瑞和阿橙的关系要更亲密一些,原来还有这样的前情。

  “还有没有其他变异者我们就不知道了。”格瑞,“应该是有的,毕竟我们还打算凑齐一整个彩虹战队,现在颜色差得还挺多。”

  彩虹战队,那薛鸿意就是……小红?

  “说起这个……”戊寅看向他,“其他人的颜色都和他们的特征有关,你黑头发、黑眼睛,为什么昵称会叫绿色?”

  “呃,”格瑞:“我就是单纯的真名就姓这个。”

  阿蓝嘻嘻地揉揉他的头发:“对对对。”

  格瑞气急败坏地拿抹布砸阿蓝,两人笑闹着一路跑下了楼梯。

  ……

  傍晚,甲辰回到家,变异者们前脚刚刚离开,伍哲也一觉睡醒,哈欠连天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庚午哥哥也醒了。”他指着自己的脑袋,“但是他说他很累,就不出来了。”

  戊寅感觉庚午和伍哲的状态特别像他曾经在解临渊体内的时候,当时他还不愿承认是自己无法寄生解临渊,灵光一现瞎编了一个词叫“共生”,并且谎称是他的新能力。

  没想到一语成谶,竟然还真有这么个名为“共生”的能力。

  又或许当时他根本不是瞎说,而是潜意识作祟,让他下意识条件反射地喊出了这个隐藏在失去记忆中的词汇。

  寄生、共生、附生……恰好分别对应了甲辰、庚午和他,还有没有类似的能力了呢?六十个实验体,庚午推断说在他们之中培育出成熟核的大致仅有五到六人,戊寅目前总共只见到了包括他在内的三人,其他实验体都在哪里?所有实验体的能力都是像他们这样相似又不同的吗?

  主导这场实验的人到底是谁?他们实验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场祸及全球的灾厄传染和诞生他们的实验又是否有关系,有什么样的关系?

  戊寅光是简单思考一下,就感觉眼前出现了一团乱麻,他好像只掀开了冰山一角,还有无数秘密等待他挖掘。

  “哎呀,是有田螺小伙来家里做客了吗?”甲辰含笑的话音打断了戊寅的思绪,他微笑着将晚饭放到餐桌上,打趣道:“只是一下午不见,整个家就焕然一新,我在外面都不敢进。小寅哥,有你来和我们一起住真是太好了。”

  整个下午除了充当吉祥物什么也没做的戊寅坦然颔首,接受了甲辰的恭维。

  “龙先生,工作辛苦了。”灰蓝殷切地为他递来一杯蜂蜜水,又试探着问,“那个……葡萄有消息了吗?”

  戊寅从餐桌上的纸袋里摸出一块坚硬的大饼,又不死心地继续翻了翻,翻出了一包咸萝卜干。他们中午刚在变异者那里吃了一顿豪华国宴,晚上就打回原形吃得如此凄惨,戊寅有点不习惯,还是解临渊起身给他短了一碗热水,让他泡着吃饼,别噎着了。

  “抱歉灰蓝,还没有这么快,不过一旦有消息,我就会立刻告诉你的。”甲辰也取过一块饼,分出一半,细心地给伍哲撕成小块,泡在热水里。

  “谢谢,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有点着急。”灰蓝点点头,回到座位上,也吃起了饼。

  “……热水一点味道也没有,我想要泡羊汤。”戊寅挑剔道。

  “羊汤?”解临渊咬下一小块饼,“你回兽之国把伊恩煮了,就有羊汤喝了。”

  “……”

  灰蓝懂梗地笑了起来,正要开口接茬,就看见在场唯一听不懂梗的甲辰略带怨念的眼神,他连忙解释起笑点在哪里,结果就越解释越干巴,尴尬得他恨不得把自己煮成狼汤给大家助兴。

  伍哲也不挑食,捧着他的小碗和塑料勺,就着萝卜干,认认真真地吃着,就是吃到一半吃累了开始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庚午只好迫不得已出来代替他继续吃饭。

  ……

  入秋之后,天黑得比夏日要快上许多,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忽然纷纷非常默契地加快了用餐速度,从有说有笑改为闷头吃饭,好不容易才赶在太阳完全消失之前结束了用餐。

  昏斜的日光于远岱隐没的瞬间,三道放下筷子停止用餐的声音同时在桌面响起,灰蓝差点被最后一口大饼噎住,解临渊本来还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阅读戊寅放在一旁的小说,听到声音突然一个激灵,抬起头,就看见三双如出一辙没有焦点的盲人眼瞳出现在餐桌上,还都呈现正经危坐的姿势。

  解临渊:“……”

  好壮观的瞎子开会。

  甲辰隐约意识到什么,缓缓向戊寅所在的方向转过脸庞:“小寅哥,你是不是也……看不见?”

  “……”戊寅也顺着声音侧脸朝向他,没有回答。可就在这一刻,他切实对庚午和甲辰产生了一种亲近感。白天他还只是在理智地判断这两人的身份,分析他们明明明面上的身份只是同一批的实验体,为什么会自然而然地以兄弟相称?他有怀疑,也有所保留。

  但现在,戊寅脑袋里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句:哦,这就是我的兄弟。

  他意识到他在这个世界并不是孤身一人,并不是唯一特殊的存在,还有人和他一样,会寄生在他人体内,会吸引变异种,会在黑夜变成瞎子。

  解临渊头疼地站起身点开左眼照明模式,“灰蓝,你扶甲辰回房间,戊寅你先坐着别动,庚午,我背……”

  “不用麻烦了解哥哥,庚午看不见,但我看得见。”伍哲忽然代替庚午出现,他的说话方式和庚午截然不同,带着孩童不受控制的大嗓门,所以很容易辨认身份。

  戊寅没想到他的兄弟竟然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卡bug,嫉妒地啧了一声。

  伍哲还不知道他的好哥哥真实面目竟然如此丑陋,生龙活虎地从凳子上跳下来,随后惊讶地说:“……解哥哥,原来是你的眼睛在发光!你的眼睛居然能发光?!”

  “别大惊小怪的,我会的多了。”解临渊揉揉他的脑袋,“那你自己回房间睡觉,做得到吗?”

  伍哲点点头,倏然又小心翼翼地问:“戊寅哥哥,可不可以让殿下陪我呀?”

  不等戊寅吩咐,殿下就以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傲娇神色跟到了伍哲身后,甩着尾巴,自作主张抛弃旧主进了别的寄生虫的卧室。

  临进卧室前,甲辰忽然回过头:“小寅哥,你能不能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对你说。”

  戊寅皱起眉,不太乐意:“什么事啊?非要现在说,明天不行吗?”

  如果甲辰严肃地告诉他必须现在跟他讲,那戊寅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就非要甲辰憋到明天再告诉他。但听了他的话,甲辰犹豫了一下,竟然点点头说:“那好吧,我明天再跟你讲,晚安小寅哥。”

  这下可立刻勾起了戊寅的好奇心,十分好奇是什么事情然甲辰如此欲言又止,他一改态度,非要甲辰马上说给他听。

  戊寅,就是这么一个讨人厌惹人嫌的坏家伙。

  灰蓝自觉转身离开回避,解临渊却没这么识相了,搭着戊寅的肩膀堵在甲辰房间门口不愿意走:“连我也不能听吗?”

  甲辰为难地摇了摇头:“抱歉,这话我只想单独和戊寅说。”

  解临渊正不爽着,那厢灰蓝回到自己房间带上了门,落锁声响起的瞬间,甲辰双目一抬,立即改口:“可以,都进来吧。”

  “……”同戊寅差不多讨嫌的解临渊忽然又不想进去了。

  很快,三人进入甲辰房间,带上了房门,甲辰摸索着坐到床边,深呼吸一口气,小声道:“其实,我已经有葡萄的消息了,她的特征还算明显,我拿出肖像画给当铺的同事看过之后,很快就有他们的朋友认出了她。”

  解临渊斜倚在门前,听到这句话立刻了然甲辰为什么一开始阻止他旁听,但紧接着又倏然改口,原来是怕如果仅仅单独避开灰蓝谈话,会引起灰蓝的怀疑。

  “那你为什么方才不说……”戊寅问出口的瞬间就想到了答案,“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比死要相对复杂一些。”甲辰单手托起下巴,停顿两秒才缓缓地说,“灰蓝跟我描述的是,葡萄是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但据我得知的消息,葡萄在动物园已经另有伴侣,是一个没有经过任何改造的普通男人……”

  戊寅陷入了沉默,他脑海中闪过无数阴谋论,譬如灰蓝是借寻人为由,行杀人之事,葡萄实际上是他的仇人,但紧接着灰蓝憨厚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我知道了。”戊寅说,“先不要告诉灰蓝,把葡萄的地址给我,明早我先去找到她问问具体情况。”

  “那就拜托哥哥了。”甲辰微笑道。

  解临渊没忍住,当着两个瞎子的面阴阳怪气地比了个“哥哥~”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