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寅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说话的人才是庚午这具身体的本尊,他不但能叫出自己的名字,表现得还这么淡定,一切都胜券在握的模样,戊寅判断出男孩‘伍哲’和庚午的记忆是互通的,或者说庚午在使用身体的时候,伍哲并没有失去意识,而是像个旁观者一样在自己体内看着这一切。

  怪不得甲辰叫庚午‘小wu’,这个wu既是午,也是伍,竟然算个意外合适的称呼。

  “小伍。”戊寅回握住伍哲的手,“你好。”

  伍哲板着脸,认认真真地完成着庚午交代下来的委托:“庚午哥哥说,让你们住到我们家来,跟我走吧。”

  他转过身,像个小大人一样在前面领路,除了必要的拐弯以及走这边,不说其他多余的话。戊寅跟着走了一会,倏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快步上前伸手抄伍哲的胳膊,把他举起来,在伍哲惊讶困惑的眼神中将人放到了殿下厚实的脊背上。

  伍哲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戊寅早就想骑殿下玩了,但殿下一直拒绝,理由是戊寅太大只又太重,很容易从背上滑下去把它的腰给坐断。这下子终于来了一个又轻又小的合适骑手,殿下找不到拒绝的借口,但又不愿意就范,只得愤怒地吠叫两声立在原地不动,以此来表达不满。

  伍哲双手紧紧攥着殿下的毛,终于绷不住表情,又紧张又兴奋地频频朝戊寅望,得到首肯之后,用手轻轻地抚了抚殿下的后颈:“往前走哦,大狗狗。”

  殿下:“……”

  金毛——他叫我大狗狗欸,怎么办兄弟?

  边牧——……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它们不约而同露出历经风霜的沧桑目光,然后任劳任怨地充当白狗马,驮起伍哲在前面领路。

  等到一行人来到一幢二层民国风建筑小洋房前面的时候,伍哲都已经一声接一声的小寅哥哥,叫得别提有多亲热了,一颗好忽悠的心完全被这个男人用一只大型犬收买。

  ……但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谁能拒绝骑大狗呢?

  就连解临渊都眼馋得不行,甲辰和灰蓝也同样跃跃欲试。

  小洋房外竟然真的还有专人轮班值守,来去的生人都需要入册登记。坐在岗亭内的值班人员远远看到甲辰就站了起来,热情又恭敬地喊了声龙先生,接着又向狗背上的伍哲打了个招呼。

  值班人员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面对高大威武的双头犬,不动声色;看到银发红瞳的解临渊,严谨地询问姓名,并靠双眼迅速记下长相。

  但等到戊寅面无表情地双手插在外套里,出现在他身前时,值班人员呆呆地欸了一声:“龙先生,你什么时候又出去了?”

  “就刚刚。”戊寅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竟然没有解释,任由误会继续膨胀。

  值班人员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费解地回过头,就看见熟悉的那个龙先生正在他背后,满脸微笑。

  “……”

  再一次用双胞胎敷衍过吓傻了的值班人员,甲辰故意落后半步,悄悄走到戊寅身侧,凑在他耳边轻声道:“设在我们家门口的这道岗,表面上说是保护我们的安全,实则是我目前隶属的势力派来监视我的人,确认我私底下没有和其他势力有联系。”

  戊寅看向他,见甲辰露出委屈的神色,惨兮兮地叹了口气:“人类社会好复杂啊……”

  “谁让你那么爱现,非要把自己的能力弄得路人皆知。”戊寅收回视线,虽然他也曾因为不懂得合理掩饰能力,被南营地高层察觉身份,但是在弟弟面前,他还是拿足了兄长的架势,“我早上刚一进动物园的门,就在商贩口中听见了你的光辉伟绩,吸引变异植物,驯服变异动物,你真是一点底牌也不给自己留啊。”

  甲辰越发委屈地眨了眨眼:“这能怪我吗?”

  戊寅懒得搭理他,假装没看见。

  见戊寅不吃他撒娇这一套,甲辰又迅速转为标志性的微笑,指腹摩梭着手里的油纸伞柄:“哎哟,我喜欢嘛……难道小寅哥哥你不喜欢吗?那种与众不同,受人瞩目的感觉。”

  他的话语终于重新吸引回戊寅的注意力,甲辰笑意愈深:“就比如,惯常生人勿近的变异种们总是众星拱月地围着你,你有独一无二的优待,是最为特别的存在,那感觉还是很好的吧?”

  “哦,差点忘了……”甲辰话说到一半,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抬起手,轻轻地抚向自己的脸颊。

  还有这张脸,长得真好……

  他终于明白了这半年来每每睁眼看到这张脸的异样感来源于何处。真可惜……甲辰想着,我还以为真是我的呢。

  戊寅瞥他一眼,用了一个自己刚学会的新词:“双刃剑吧。说完全没有因此感到得意那肯定是假的,但麻烦也有很多……总体来说,我不是很想要这个吸引变异种的能力。”

  说着,他回头看向解临渊和殿下,他想要的东西都是凭自己实力“抢”来的,至于其他扑上来的狂蜂浪蝶……戊寅又垂眸看向肩膀上耀武扬威的变异绿萝,只能说是鸡肋。

  “那给我好不好?小寅哥。”甲辰笑着说,“我很喜欢。”

  “……”戊寅没有立刻回答他,顿了一秒,眉心微皱,“你明明自己也有,别太贪心了。”

  “开个玩笑嘛……所以小寅哥嘴上说着嫌弃,实际上还是喜欢自己的能力的咯?”

  “……”

  小洋楼外表看起来十分气派,内在却败絮其中,好些房间完全没打扫,最干净的只有充面子用的进门大厅,以及庚午和甲辰二人的卧室,其他的房间都像战场遗址。

  积攒的灰尘足足有一厘米厚,甚至有一个房间窗户玻璃还是裂的,地面破碎的玻璃残渣旁边还躺着一只死不瞑目的麻雀,羽毛乱飞。也不知道这只可怜的小鸟当初究竟遇到了什么,竟然慌不择路一头撞死在了窗玻璃上。

  戊寅以为他在动物园顺利找到哥哥弟弟之后,是过来享福的,没想到他竟然是来开荒的。偌大一幢洋楼,窗户外面爬满了藤蔓植物,后院的草地上面野草和成人的腰一样高,井口竟然还能被葳蕤的根叶植物牢牢堵住。

  他不可能叱责一名六岁的小男孩为什么不打扫卫生,就只好用嫌弃的眼神看向甲辰,示意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邋遢,不注意卫生。

  没想到甲辰竟然拎起沙发上的一个公文包,将葡萄的肖像素描纸塞进包里,非常随意地招呼道:“房间随便挑,我先去当铺上班了。”随后他便以一个公务繁忙,顾不上处理家庭琐事的事业精英形象匆匆出了门,连热水在哪里也烧也没跟他们知会一声。

  灰蓝二话不说撩起袖子就开始扫地,一边扫还一边心情颇佳地哼起了歌,干得热火朝天。解临渊也熟练地将机械战神切换出家务模式,变出一把长剪刀和一把锄头,脱掉外套出了门。

  戊寅从背包里取出看到一半的小说,懒懒散散地躺到沙发上,取出蒲公英标本书签,指腹抚过纸张,缓缓翻到下一页……

  倏然,洒在大厅内的阳光被一道阴影挡住,戊寅疑惑地抬起头,就见解临渊站在窗外,伍哲也立在他旁边,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扬起脑袋正说着什么。不一会,殿下叼着把长梯跑了过来,解临渊将梯子竖在窗口,衔着剪刀三两步跳上去,殿下在旁边帮忙扶着梯子,伍哲高昂着头似乎在喊着注意之类的话。

  戊寅盯着看了一会,感觉看他们大扫除比看书有意思的多,于是果断扔下书籍出了门。

  秋日正午的阳光还有些晒,殿下吐着舌头不停得喘气,伍哲也热得用手扇着风,戊寅再往上看,解临渊又脱了一件,只剩下贴身的黑色工字背心,和一条宽大的工装裤,汗水为他的皮肤涂上一层亮意,机械臂褪去了伪装,露出真实的金属色。

  这时,一道热情满满的呼唤忽然从背后传来,戊寅回过身,就见格瑞、阿橙还有阿蓝、小黑贼眉鼠眼地出现在小洋楼外面。统共就五个变异者,这里一下子溜来了四个。

  “小虎!”阿橙高兴地小跑挥手,“我们来找你玩了!”

  戊寅:“……”

  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你们来得正好。”

  一分钟后,四个变异者人手一条抹布,被戊寅指派到二楼擦灰去了。一开始几个人还挺不情愿,戊寅允诺干完了可以一起玩扑克牌,瞬间四人就像是眼前钓着胡萝卜的骡子,哼哧哼哧干活去了。

  而地主本人戊寅则继续站回长梯下面,看肌肉线条一览无余的解临渊拔着墙壁和窗户玻璃上妨碍房间采光的爬山虎。一排又一排黄绿相间的植物簌簌地往下掉,殿下来者不拒地全部送进嘴里,主打的就是一个正经饭菜狗粮不吃,其他什么都能吃。

  解临渊对戊寅的视线格外敏感,几乎是戊寅在梯子底下站定的瞬间就意识到这个人在看什么,他隐晦地往下瞥了眼,随即做作地喊了声热,故意把酷腰往下扯了扯,露出内酷松紧带的一条边。

  戊寅立刻给了殿下一个眼神,金毛心领神会地汪一声,边牧更是直接叼起伍哲的衣服后领,一口把人叼跑了。

  等两个未成年离开,戊寅好整以暇地双手环抱在身前,斜斜倚在长梯旁,“来,继续。”

  “……你不好玩了。”解临渊又把裤腰提了回去,“我是想对你耍流氓,不是被你耍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