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玛忍了一会,大概是不想再和这种脑残男菩萨讲道理,气愤地扭头就走。临出门前还不忘放狠话:“到时候你在牢里被他弄死了,可没人给你收尸!”

  等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后,戊寅态度平和地对剩下的两名戍卫队员道:“你们也出去吧。”

  比起拽得二五八万的狱警,这两人就好说话得多,见科研员坚持,他们没有多作犹豫就收起枪,告诉戊寅遇到危险就大声喊叫,他们就守在门外,时刻守卫他的生命安全。

  戊寅非常感动,然后让他们记得关门。

  解临渊向来做戏做全套,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他还自顾自演了一会“刺激源消失,应激障碍逐渐平复”的戏码。

  还真别说,被束缚住的凌虐感长发俊男跪在地上,半睁着眼不断喘息,这画面看起来还有点养眼——对于戊寅来说。

  他安静地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站在旁边看他演,顺带环顾一圈,在墙角处发现了一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运作的摄像头,款式老旧落满灰尘,估摸着还是黑白画面,无法收录声音的那种。

  末世来临,人类科技起码倒退二十年,多老旧的电子产品都能从箱底拿出来用。

  等解临渊彻底冷静下来,低唤了一声帕尔默教授,戊寅这才漫不经心地转身朝他靠过去,背对着摄像头,顺带用身体挡住解临渊的半张脸,避免他说话时口型暴露在监控下。

  口罩,手套,棉球,抽血针……戊寅有条不紊地将工具箱里的东西一一取出,表面稳如老狗,冷静自持,实则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到底该做什么。

  看他胶条都不绑,碘伏也不消毒,针头就直挺挺往他胳膊上戳,解临渊眼皮子猛地一跳:“帕尔默。”

  戊寅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单膝着地半跪在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解临渊的脸。

  “你的人缘可真差。”

  解临渊知道帕尔默这句话的意思,自嘲地笑了笑:“你是说卡玛警官?曾经在污染者潮里救过她一命的未婚夫被我杀了,她会对我这种态度也正常。”

  “为什么要杀她未婚夫?”戊寅问。

  “他借用职权半夜带了几个人到我这里来,要我帮他们扣郊。”解临渊挑衅地勾起唇角,“我就全杀掉了,真的很简单,即便没有机械战神杀他们也不比杀鸡难多少,麻烦的是后续的解释……我用的理由是污染混乱期还没过。后面督查组过来检查,当天的监控‘恰好’还坏了,倒是便宜了我,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样啊……”有这么一层原因在,先锋队那边放任边陲监狱对Z一些不算非常出格的虐待报复,又有了进一步的解释。

  “帕尔默。”Z1932收敛了脸上不以为意的神态,这是一个接下来他准备谈点正事的预告。

  等戊寅倾身附耳下来,解临渊也顺势抬起脸,视线落在研究员鬓边的金色的软毛上,他启唇,音色低沉轻缓:“您到底是什么人?”

  “你似乎很喜欢在我耳边说话。”戊寅摸了摸被热气弄得发痒的耳垂。

  “……不,这次可是您主动凑上来的。”解临渊目光错也不错地注视着他,“请回答我的问题,教授,您到底是谁?”

  “我是谁……很重要吗?”戊寅轻佻地笑了下,“而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他漫不经意地矮下身,右手指腹在解临渊的颈侧徐徐摩挲:“Z,或许,我们应该先谈一谈关于你的事?暗示我成为你的体检医生,再想尽办法塑造出这么一个完全私密的谈话空间,是想告诉我什么?”

  “是为了和您谈合作,教授,您是谁确实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和您·这个人谈一项充分满足双方诉求,互利共赢的合作。”解临渊道。

  现况对他很不利,他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在数日前宣告失败,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帕尔默玩什么你来我往的试探游戏,时间有限,他就连说话的语速也放快了不少。

  “我的诉求很简单,您很聪明,也很敏锐,大致已经猜到了答案。”他说,“我想要摆脱机械战神密钥的操控,离开狼烟庇护所。”

  和戊寅猜得丝毫不差。

  解临渊双臂被粗重的锁链吊起,双腿无力跪着,初见是如雪一般的银发更是乱得像枯草,但他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坚毅沉着,直直仰视着戊寅,像是信徒在祈求神明的一丝垂怜:“请您帮助我。”

  可惜他这一点苍白无力的祷告很难打动无心无情的神祇。

  “我为什么要帮你?”戊寅好整以暇地问,“帮助你能给我带来什么?”

  “我不知道。”解临渊眼眸轻动,但紧接着又无比坚定地继续和他对视,“但我知道,您一定对我也有所求,不然您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是的,我图你的身子。不过戊寅并不打算说实话。

  “您大可以提条件。”解临渊说,“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答应,只要您能够满足我的诉求。”

  戊寅沉吟一会:“如果我说……我的诉求就是机械战神的密钥呢?”

  解临渊大概早就考虑过这种情况,回答得不假思索:“如果您有这个能力转移秘钥权限归属人,那我很乐意为您效劳。”

  “是吗?”戊寅明摆着就是不信。

  “不过,届时您和我签订新的归属协议里,我希望加上一条:‘秘钥归属权永不得再次转移’。”解临渊提出条件,“您将是机械战神的最后一任主人。”

  加上这么一条限制,才稍微靠点谱。戊寅心想,解临渊在狼烟庇护所服役必然是终身制的,永远活在他人的操控之下,就算络腮胡长官死了,也会有下一个没胡子长官,秃头长官,小眼睛长官接任。

  他是一把特殊的武器,只有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彻底报废在战场上,才能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意志。

  戊寅点了点头,又问:“那最高指令怎么办?不是说这间庇护所的首领手里还有你的自毁指令?”

  “您只需要想办法帮我解决秘钥,指令我自有办法。”

  闻言,戊寅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尾。拿低一级别的秘钥没办法,却有能力对抗更高级别的自毁指令?他又觉得解临渊在说谎了。

  不过,这家伙要是句句实话坦诚布公,他反而觉得奇怪,像现在这样说一半留一半,真假结合虚虚实实,才是他所认识的解临渊。

  见帕尔默没有反驳,解临渊便默认他愿意和自己合作:“帕尔默教授,秘钥并不是拿来那个挂坠那么简单,操控器上绑定了里根长官的个人信息,需要权限转移。转移方式有两种,一是他个人……”

  “这么麻烦?”戊寅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另起了一个自己更感兴趣的话题,“话说,你怎么会想到和我这么个身份不明的人合作?”

  该死……说话被打断的解临渊太阳穴附近鼓起了一根青筋,眼前这个讨厌的男人一直游刃有余地在这里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高高在上地掌握主动权,非常令人不爽。

  “……你问为什么?”解临渊的声音变了,眼神也变了,散发出浓烈的侵略性。

  地狱归来的恶魔装够了温柔绅士,露出口中还沾着血沫的尖锐獠牙。

  “因为我想起来了,你曾经触碰我手臂上产生的黑色血管代表着什么。”他语气森冷,戾气十足,“你杀掉的那个金属臂男人也佐证了这一点。”

  彼时络腮胡长官也在车上问过戊寅,那个比他结识三倍还有着金属钳手臂的壮汉是怎么死的,戊寅给出的答案是壮汉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摔倒,一钳子打在脑袋上,当场暴毙。

  这个答案虽然离谱,但因为除了他之外无一人在场,唯一能称得上目击证人的又被扎了麻醉针,现在被捆成粽子昏迷不醒。所以不管信不信,这就只能是真相。末日乱世,每个人都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谁会有空为一个不认识的恶人刨根问底?

  “我知道这种能力,操控他人的异能。”解临渊继续道,“我曾经见过这样的人,不过你比那人厉害,他最多是在接触的时候令人产生短暂的恍惚,而你,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你是如何杀的人,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能做到的比他更多。”

  不然钳子男就不会是那种从高处一钳砸破头颅的死法。

  “你见过我这样的异能?”戊寅终于来了点兴趣。

  解临渊笃定地点了点头,“不过你不用担心秘密泄露,那段见证异能使用的录像被剪辑销毁掉了。”

  “销毁了为什么你还记得?”

  “……”解临渊无语了一瞬,不睦地解释道,“销毁的是录像,不是记忆,我脖子上的这颗球是如假包换的人类大脑,现在还没有准确剥离人类记忆的高科技。”

  “人类大脑……纯天然的?”

  “……不是,”解临渊否认之后又迅速补充,“但大部分是纯天然的。”

  戊寅啊~了一声,贴近他,轻抚他脖颈的手缓缓转为抓握:“那你就不怕,我也这么对你吗?操控你自杀。”

  “异能使用没这么简单。”即便命脉被人狠狠地掐住,呼吸受限,解临渊照样神色不改,“不然你根本不需要在庇护所辛辛苦苦地伪装身份,还得跟我多费口舌了。”

  “……”

  对视数秒,戊寅倏地绽出一个笑,灿烂中透着乖戾,和他这张沧桑的脸毫不相配:“你说的一点没错。”

  解临渊隐约察觉到一点这个人的本性,一种不可掌控的失重感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但他早已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他的计划:“那——”

  “那么,合作达成。”戊寅十分高兴地一抚掌,“我可以帮助你。至于我的诉求嘛……就等你出去之后在庇护所帮我找一个东西,名字叫……黑骑士。”

  “黑骑士?”解临渊疑惑地皱起眉,搜寻记忆库,未果,“只有这么一个名字,没别的提示了吗?”

  “有,”戊寅说,“提示就是,它不是人。”

  “……”什么废话!你都说是找个东西了,我当然知道它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