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绵正式开启了他的清洁工日志。
每天,他要在董事长上班前,打扫好董事长办公室,独立卫生间和专用电梯。上午打扫会议室。下午两点到四点打扫健身房,四点后打扫茶水间并给茶水间的绿植浇水。
他发现董事长的工作安排很有规律,只要他按照规定的时间点去工作,真的不会与董事长有交集。
偶尔,他也会听到董事长干脆利索的脚步声,但这脚步声从来不会勾起他的好奇,只是他躲避的信号。
毕竟他太珍惜这份工作,才不想与这只“蛇妖”的眼睛对视。
一转眼,周五了。
中午,地下一层的餐厅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要解放的愉悦。祝子绵也一样,不过别人看不到。
他习惯了非必要不摘口罩,而且配着他清洁工的工作服,大家也不觉异样。
只是他一打餐的时候,异样的眼光就来了。
他端着五个格子的便当盒,打了半份荷塘小炒,半份黑椒牛柳,两个鸡翅,还有一份白米饭。
最后一个格子里,是他自带的水果,几颗樱桃和一些蓝莓。
“啧啧啧,董事长吃得还没你这个清洁工丰盛。”
类似的话,祝子绵听到好多遍了,所以更不想摘口罩。他不觉得这是什么炫富的事,只觉得社死。
每每这时,他不怪自己一定要把便当盒放满的强迫症,只会怪峦给他准备了这么豪华的便当盒,还会怪峦给他准备水果。
尽管峦说得很随便:“反正我也是要带水果的,随手抓一把给你罢了。”祝子绵还是觉得峦把他投喂得太精细了。
当然,他更不敢在餐厅里吃,都是躲到七层到八层的楼梯上去吃。那里挨着董事长区域,通常没有人。
不过今天,有个人先他一步到了那里。
“楠?”祝子绵认出来,这个人算是他前辈了,上一任打扫董事长区域的人,曾经和他做过工作交接。
楠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想了起来。“是你啊。你叫——绵,对不对?你平时在这里吃啊。”
祝子绵点点头,情绪有点上涨。在这家公司里,楠是第一个平等身份与他握手自我介绍的人。如果是和楠一起吃午饭的话,他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于是,他大大方方坐到了楠的旁边,打开了他丰盛的午餐。
楠眼睛都直了,“绵,你好奢侈啊。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话没说完,“钱”字刚到唇边的时候,祝子绵摘下了口罩,楠眼睛更直了。
上次交接工作,绵也一直戴着口罩,楠不算第一次认识绵,但算是第一次见到绵。显然绵的颜值超出他的预料。
其实祝子绵不像峦,长得过于精致,在人堆中总能第一眼被捕捉到。
祝子绵的五官单拿出来并不出彩,但整体去看就很耐看,是一种没有攻击性很舒服的好看。
特别是笑起来,眼睛弯成两个月牙,配着一排小白牙,很容易让人想起暖暖的小太阳。
总之是很讨人喜欢的款。
楠之所以没有把“钱”字说出来,一方面是被绵的颜惊到,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懂了。
在他的认知里,讨人喜欢的人挣起钱都要容易一些,没那么苦逼。
这些人只要晚上光鲜亮丽的在酒吧转一圈,轻轻松松就能赚到他一个月的薪水。
当然,他很有分寸,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小心地往边上坐了坐,埋头吃起来。
祝子绵想不到楠此刻脑子里的弯弯绕绕,但也猜得出来楠没说出的那个字。
于是浅浅解释了一下,“我啊,钱一到手里就忍不住花,饭补那么多钱,不吃干什么。”
楠抬起头,挺惊讶,“饭补没多少钱啊?”
祝子绵吃了几口,露出也很想不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说给我涨一千薪水的,结果涨的这一千全折在饭补上发我了。”
楠看似恍然地点点头,但脸上还困惑得很,“真奇怪,以前从没听说清洁工有这样发薪水的。那你这饭补比公司管理层还要高了。难怪要躲在这里吃,不然太招人恨了。”
这招人恨的事听上去很不像真的,不过楠还是接受了绵的说法,因为短暂的交流后,他觉得绵的气质很干净。
人就是这样,气质总会受职业影响,绵没有一丝风尘着身的纯白感,让楠收回了他的揣测,也收起了疏离,两人带着礼貌的微笑边吃边聊起来。
“那你呢?为什么躲这里吃,不去跟同事吃?”祝子绵问。
楠嘴角一垂,整个人垮了,“我那些同事啊,都觉得我没本事,靠心机上位,不爱搭理我。”
“什么心机啊?”祝子绵忍不住八卦,职场上的事对他来说太新鲜了。
楠叹了口气,“我一直想当游戏策划嘛,就把自己的策划案假装落在了董事长的健身房里。我就是想赌一把,董事长是会把我炒了,还是会给我个机会。”
祝子绵听到这里,已听出了些眉目,“所以董事长给了你机会?”
“可不是嘛!”楠现在说起这事儿还是满脸不可思议,“大晚上的,突然就接到人事部的电话,调我去策划部了。我差点以为我做梦呢。”
“还真是,”祝子绵也觉得惊讶,“简直如有神助。”
说完,他转念一想,如果董事长是楠的神,那眼前不就是助自己的大神吗?
祝子绵忙把他的便当盒端得离楠近了些,热情招呼:“来来来,夹个鸡翅吃。”
楠客气地拒绝了。
“那拿点水果走。”祝子绵又劝。
楠有些受宠若惊,忙躲开了点,怕吃人嘴短似的。
祝子绵见状赶紧笑着解释:“我就是想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份心机,你就当不了游戏策划,你当不了游戏策划,我也顶替不了你的位置啊。”
楠紧张的神情一松,原来是这样啊。
他轻轻推开祝子绵的便当盒,“不用谢我。要谢也该谢董事长。”
“董事长?怎么谢啊?”祝子绵的语气变得嫌恶起来,一想到那个和董事长对视五秒就被炒的清洁工,他就觉得董事长有病。
他撇着嘴说:“我满怀诚意冲到他面前,谢还没说出口呢,眼神一撞,他直接就把我炒了。我冤不冤啊。”
说完,两个都被董事长的怪癖折磨过的人,默契地笑了起来。
笑了片刻后,祝子绵还不忘补充一句:“所以啊,现在对于这只蛇妖,我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蛇妖?
楠正在笑着的脸,一下子紧张得很难看,口齿都有些不清了,“你,你怎么能,说,说董事长——”
祝子绵也是一怔,反应过来自己头一次和同事聊天,聊嗨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吐了出来。
背后给董事长起外号,是挺危险。但他眼波一转,又不以为意了,“怕什么,反正他也听不到,你不会出卖我吧。”
话落,楠刚变了个嘴型,还没答出来呢,二人就听到一声开门响,一小段脚步声随着关门声很快消失了。
声音是从八层传出来的,听上去是有人一直在八层楼梯间,刚刚推门回去了。
“谁?刚才是谁?”祝子绵木讷地自言自语。
为什么是自言自语呢,因为不需要人答,他脑子还清醒,这又不是工作时间,在八层的除了董事长还有谁?
楠显然也是如此想法,他快速把自己便当盒里的饭都扒拉到嘴里,囫囵吞下后,拍了拍绵的肩,“绵,自求多福吧。”
说罢,他逃也似地跑了。
祝子绵看着八层的方向,丰盛的午餐还剩一半呢,他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心慌得原地踱了数步后,他看时间还在午休时间,于是给峦打了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