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祝子绵打扫董事长区域的第一天。
据说董事长今天不在,但他仍要严格按照时间要求去打扫各个房间。董事长助理对他这一天的工作做了监督和审核。
虽然也很忙,也很紧张,但相较于前一天,他不用总上下楼梯,因此还是觉得轻松多了。再一想到薪水还涨了,他乐得合不拢嘴。
刚到五点半,他就迫不及待卡着时间给峦发信息:老地方见吗?有好消息。
峦回得很快,就一个字:好。
怎么也不着急打听一下什么好消息呢?祝子绵有些失望。
他还想峦问一下,他再卖个关子啥的,吊吊峦的胃口。没想到峦似乎不是很在意。
他垂着嘴角,看着手机发了会呆,突然又觉得自己挺无聊的,人家确实也没必要那么在意自己啊。
说起来,峦只要帮他找到工作就算功德圆满了,至于他工作好坏与峦有什么关系呢?
想到这里,祝子绵有些伤感,因为与此同时,他意识到,只要他找到工作,他对峦的依赖关系就不存在了。
可伤感了没一会儿,他就拍着额头自嘲起来:想什么呢!你本来也不能一直赖在人家家里啊。而且看峦的年纪,也快到人家选妃的时候了吧。
想着这里,祝子绵失了神,脑子无端空白了一阵。
醒过梦时,发现已经过了五分钟了。他赶紧收拾好东西,往约定地点跑。那里不能长时间停车,他不能让峦早到了等他。
今天峦的车来得很快,祝子绵一路跑来,气还没喘匀,车就来了。他虽然还喘着,但仍像只欢快的鸟扑进了车里。
一上车,祝子绵就激动起来:“我升职了。”
不管峦在不在意,他都急着与峦分享这个好消息。
峦没什么惊讶,镇定地启动了车辆,只浅浅地笑着问:“是吗?这么快,升什么职了。”
“我不用扫厕所了,呃——也不能这么说,还有一个独立卫生间需要我清理。总之和从前不一样,现在我负责第八层的所有清理工作。”
“哦——”峦笑得玩味,“从打扫一到七层的卫生间,到打扫整个八层,你觉得这叫升职了?”
祝子绵不服气地扁起嘴,“我涨薪水了啊,涨薪水了就是升职了。”
说罢,他又调出手机里的合租账单,美滋滋地盘算起来,“这样我就能攒下钱啦,早点攒些钱也好早点搬出去,等那时候——”
等那时候怎么样,祝子绵还没想好怎么说,一时也没必要说了。
因为话到这里,突然一个刹车声,他身体不由自主往前冲,然后脑袋咚一下剧痛,咚得他眼前一黑。待黑色散去,他发现车已经停了下来。
“你——你怎么不系安全带?”峦也被绵咚的一声吓了一跳。
祝子绵按着额头,又气又委屈,“我上车忙着和你说话,忘记了嘛。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怎么动不动就急刹车啊。会死人的。”
这的确不是什么好的开车习惯,此时,车后五十米全是抱怨的嘀嘀声。
峦回头看了一眼,赶紧先驱车。行了五六分钟,找到个能暂时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
“你没事吧。”峦问。
祝子绵的手一直按在痛处,听峦问,把手放了下来,语气极为抱怨:“怎么会没事?疼死了。”
峦看了看伤处,红了一块,但应该不严重,他松了一口气,“疼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好了。”
说罢,他准备发动车,这时祝子绵听出了些什么,忙问:“我们去哪儿?”
“回家啊?”
“回家?”祝子绵惊讶得几乎叫起来,“怎么能回家呢?我要去医院拍片。”
“拍片?”峦又看了看祝子绵的额头,感觉说话这工夫,那红晕都浅了几分,“没必要吧。”
祝子绵急了,“怎么能没必要呢?表面看不出来,脑袋里可能出血的。”
峦翻了个白眼,“可你现在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啊?”这吐字清晰,目光炯炯的。
祝子绵慌了,“等看上去有事,就来不及了啊!会死的。”
峦微张着口,死盯着绵,想从绵的眼睛里读出恶作剧的意思,但是没有。
那双眼睛认真得都快哭了,好像刚被下了死亡通知书。
祝子绵也不是有意无理取闹,他是真害怕。在贵族胶囊里,他一直是重点保护对象。
从小到大,哪次头磕了都要去拍片的,不管轻重。至于脑袋出血可能会死的言论,那是根植在他脑子里的常识。
所以在他看来,磕到头拍片和划破了大动脉要止血一样,是必须要做的,否则可能会死。
但在奴隶胶囊,这给峦出了个大难题,他拧着眉头说:“你连身份ID都没有,怎么去医院拍片?”
身份ID?祝子绵恍了下神,这东西在贵族胶囊里也有,但用处不大。至少他去医院看病用不着。
每次去医院,他只要填上他“祝子绵”的大名,医生们就点头哈腰地来服务了。
但显然这在奴隶领域里行不通。他不说话了,只是这念头并没有放下。
不拍片万一真有出血呢?我不就死翘翘了吗?横竖是个死,我是不是值当去冒个险呢?他脑子飞速转起来,可转来转去只转得他越来越纠结。
峦隔一分钟扫一眼绵,扫了五次,感觉绵的表情始终不见好,甚至都像是在给自己提前开追悼会了。
峦觉得这事可笑,但见绵这幅样子,他笑不出来。
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终是叹了口气:“好吧,我带你去拍片。”
“可是我不能去医院。我没有——”
“我还不知道你不能去医院?”峦打断了绵,语气透着被误解的不耐烦,有些凶。
祝子绵被凶得委屈,不服地嘟囔:“谁让你碰伤我的。”
峦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头一次知道,开车还能被副驾的人碰瓷。
算了,随他吧。不带他去拍个片,他估计晚上都睡不着觉。
峦直接操作车载屏幕,找到了苍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响了两声后,一个懒散的声音,配着机械键盘的敲打声,一并传了过来。
“又有什么事啊,少爷。”
少爷两个字,充满了玩笑的意味,峦对这玩笑十分不屑,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懒得斗嘴,直接问:“我家附近,有你一个私人诊所吧。”
“对啊。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方才密集的键盘敲打声瞬间中断,不过也只中断了三秒钟而已。
“哦,”苍的语气依然懒散,键盘敲打的节奏也恢复如初,好像刚才的中断只是信号断了,“我今天在研究所,没在那边。我把定位发你,你直接过去吧。我会提前打个电话给我助手。”
峦满意地点点头,“谢了。”
“不客气啊,”苍的语气稍稍有了些转变,较方才轻佻了几分,“你的要求我不会拒绝啊,毕竟我和你——”
不等苍说完,峦挂断了电话。余光略有不安地瞟了绵一眼。
此时,绵的表情已焕然一新,但没什么异常,全是羡慕与惊喜。
“你还认识医生朋友啊。你的人脉好广啊。”
峦暗暗松出一口气,嫌弃地白了绵一眼,“连你这种奇葩都有,人脉能不广嘛。”说罢,他启动了车辆。
-
一个小时后,祝子绵看到了自己无比正常的脑部CT。
“满意了?”峦在一旁打趣,“没理由碰瓷我了吧。”
祝子绵觉得峦有什么误会,认真解释:“我不是要碰瓷你。头部撞伤一定要拍片的,万一头内有出血没及时发现,就是会死人的。不信,你问医生啊。”
旁边站着的医生,抿着嘴低下头,笑得耐人寻味。
这话不能算错,但先生您再晚来一点,头上的伤可都看不出来了。
峦在一旁把医生的想法读得明明白白,也抿着唇笑出几分嘲弄。
祝子绵当然也看得出来,两人在笑话他小题大做,他难为情地想给自己找找台阶下。
“那我当时,真觉得挺严重的嘛,都看见星星了,现在头还晕呢。”
峦忍不住笑出声,“还晕?怎么,你自己走进来的,拍完CT,我又得抱你上车啊?”
祝子绵脸一红,眼波没有目的地四下乱扫,边扫边赌着气嘀咕:“反正就是晕,你不信就算了。”
峦看出绵已经难堪得不行,就是嘴硬,猜他也不想再丢人现眼了。于是上前握住他的手腕,“走了,回家。”
说罢,向一旁的医生点了下头,算道谢,也算道别。之后便拉着绵走出了诊所。
医生礼节性地送到门口,见峦一直拉着绵,把绵送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打开车门把绵推了进去,习以为常一般给绵系好安全带,关好门。这才又走回驾驶位的门边,开门上车。
一系列举动很是呵护。显然不管绵是真晕假晕,峦都在把绵当个不能自理的病号照顾着。
医生站在一旁,带着职业微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两人的车已经走远,医生还笑望着车离去的方向。
直到那车已完全消失不见,他的笑容才收敛,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苍医生,他们走了。……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但就是觉得峦先生对那个人挺宠溺的,而且听他们说话的意思,他们现在应该是住在一起。”
电话那头十分安静,静得有些骇人,让医生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安静。
好一会儿后,苍的声音才轻飘飘地传了过来,“留下那人头发了?”
“嗯,拍CT的时候,我取到一根。”
“好啊。”苍朗朗地笑了一声,“那就让我看看,到底是谁,拐走了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