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渡野今年刚大学毕业, 是个还没来得及跟爸妈出柜的精致小零。
前两天他因为性取向这事儿跟家里老哥闹翻了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提溜着行李箱就离家出走，试着来横店体验生活。
他租住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里，因为不好意思向家里要钱所以生活有些拮据。
这天, 郭渡野在家门口的一条暗巷子里捡到了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真不错, 长得又很好看, 郭渡野以为他是个1。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怀揣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思, 郭渡野把男人拖回去, 就在男人旁边盯着守着。
好不容易等到人快醒, 他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终于醒了？你是1吗？”
男人刚落地还不太适应，抹脸揉了把眼睛说：“怎么一上来就这么问？”
“唉, 那就肯定不是了。”郭渡野丧气地垂下了脑袋。
“怎么又确定我不是？”
“1都很骄傲的。如果你是1, 你会一口就承认。如果你是直男，看见我骑在你身上, 你会立马爬起来打我——”
“可是很显然你俩样都没做。”郭渡野摊手，耸了耸肩。
男人被郭渡野给逗笑了, 就一边任由他坐着自己的腹肌一边开口说：“那你看我现在像零吗？”
“像世所罕见的帅脸肌肉零。”郭渡野斩钉截铁地下了定论，从他身上爬起来说，“门在那里, 慢走不送。”
撞了号那就不大美妙了。郭渡野唏嘘哀哉地去厨房泡了碗方便面, 转头回来就看见家里的门嘎吱又打开了。
“你回来做什么？”
“你在外面贴了张纸招室友。”男人简要地陈述说。
“我知道，它好好的待在墙上, 你撕把它下来干嘛？”郭渡野去夺他手里的合租单子。
“招我吧，我每个月给你房租。”
“好吧。”郭渡野一头点下去之后才发现自己答应得有点快, 扭捏了一下又问, “给多少？”
“两千。”
“成交！”
嘿嘿冤大头。
郭渡野琢磨着自己租两室一厅的价也才一千五，现在只需要给面前的高个子熊零分出个房间就能净赚他五百, 简直不要更划算。
签完合同郭渡野又继续端起了自己的泡面碗，一边嗦面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地说：“我可不是白占你便宜的，冰箱里几瓶快过期的啤酒，你要喝随便拿。抽水马桶坏的，你得自己拿瓢冲。喂……你看我干嘛？”
男人说：“你的面能不能分我一口？”
刚从古代回来，方便面味儿实在是太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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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渡野觉得这位叫余东羿的新室友有点儿老神在在的，具体怎么的说不上来，就是让郭渡野对他感到有些好奇——闲着没事高低想戳他两下的那种好奇法儿。
这天有份群演的活计，郭渡野去群头那儿报道领了活，等换好古装盘了头又拖拖拉拉地踩着点走到现场，他才发现余东羿也在他要站的位置附近立着。
依照剧组的安排，今天大殿里的戏要从早拍到晚。作为镜头里填背景的带刀侍卫，他俩要在漆红的柱子跟前儿站上一整天。
郭渡野找到余东羿，也学他一样摁着腰上的道具长刀站着，闲话问：“你是不是已经站了很久啊？”
“不久，也就是刚出生就站在这里了。”
郭渡野嘿嘿一笑，问：“你长这么帅，怎么不找点儿有台词的戏接接？”
“特约演员证还没考下来。”
“哦，也对，你才刚来，还没到特约报名的条件。”正式开拍是不允许出声的，郭渡野只能拣着空子跟余东羿讲小话。他朝镜头前一个有一句台词的太监努努下巴：“长得好就是香，特约的一天能有五百。”
余东羿观察了一眼那个小太监：“还得会演。”
“那倒是，像咱们展大影帝那就是纯靠磨砺演技才一步步走到领奖台上的。”
郭渡野但闲提了一嘴，没想到中午领盒饭的时候男人居然跑来问他展大影帝是谁。
“展匀伏啊？这你都不知道？”郭渡野像看外星人一样觑了他一眼，“五年前草根出身，后来一路从龙套演到了最佳男主，只有展影帝才能这么能耐。”
男人听了他话愣了愣，忽然问：“他不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吗？”
“早肄业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没把书读完，”郭渡野说，“不过展影帝有够勤奋刻苦，功底不比那些科班毕业的差。”
“你喜欢他啊？”
“当然，”郭渡野掏出手机亮了亮自己锁屏上影帝的照片，“他演得可生动了，尤其是主人公被背叛的那几场哭戏，表现得那叫一个传神。”
郭渡野是展影帝的粉丝，见男人似乎对展匀伏感兴趣，他正准备清清嗓子多讲上几段，却没想刚吃了饭一扭头，就见他们群头领了个富态的中年女人过来，把余东羿给叫走了。
一直到午休结束余东羿才回来。他俩还是老样子地杵着假刀站在漆红柱子的旁边。
郭渡野好奇地小声问：“哎，你中午跟那个阿姨出去干什么了？”
男人眼皮也不抬地说：“她找群头牵线，来问问我还想不想努力了。”
“那你答应了没？”
“没。”
“唔，肯定是价格开得还不够高，”郭渡野琢磨，“确实像你这样高贵的货色，没个小几十万拿不下……”
“接吻，一秒钟五百。”
“喔|操！这个价让我去亲一只狒狒我都愿意啊！”郭渡野立马就改了口了，开始劝余东羿迷途知返回头是岸，“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这个点儿人富婆指不定还没走呢……”
“不用了。”
郭渡野是挠头大不理解：“唉，咱俩这样站一天也才一人给一百，富婆那里却只要亲一口就得了。你这么高尚是有几个想法啊？”
“没什么想法，”男人说，“我一醒过来发现自己人在横店，归来仍是穷|逼，所以就来挣钱当群演了。”
郭渡野觉得余东羿那语气特别奥妙、特别神秘，就把他说的那句话在肚子里翻来覆去捣腾了一下午，到收工发钱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噢！兄弟，你是不是对女的硬|不起来？”
人民群众都把一道道看猴子丢脸的眼光向两人投过来，男人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郭渡野抬脚就追上他，笑嘻嘻地说：“别不好意思嘛？咱俩都是零号，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心里清楚。既然女金|主消瘦不了，那找个男的总可以了吧……”
咔。
男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身形顿在了一个大广告牌前。
“我去买包烟。”
他脚步一转，进了旁边的一家小便利店。
郭渡野的话被梗在一半，只好突兀地站在店外等男人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看男人手里握了一包最贵的硬壳烟。
“有钱了第一件事情就是买烟啊，你可悠着点儿。”郭渡野像个跟屁虫一样咧咧咧地凑上去。
男人倒也没烦他，而是用刚买的一块钱的打火机点上烟，吞了一口这才说：“再不抽我憋得慌。”
在古代六七十多年，可给他憋坏了。
419：【啊他这个人啊私底下就是烟酒都来。】
买了烟就该回家了。
临走前郭渡野正要抬脚跟上余东羿，莫名地又转头觑了那个泛荧光的大广告牌一眼，觉得男人刚才突然停下脚步有些奇怪。
——广告牌上印的，赫然就是展影帝代言某牌子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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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在大街上，展匀伏开车路过了一个大广告牌，然后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
车载电话开着，对面传来一个热情到以至于有些谄媚的中年女声：“喂？匀伏呐，最近身体怎么样？听说这两天你在横店，要不要抽个空来趟杭州这边吃顿饭？你爸爸和小卿都在家里盼着呢。”
“我就不去了阿姨，”展匀伏喊了他后妈一声，“最近在拍戏有点忙不过来，年后还有个电影导演要求增肌，得提前半年就准备着，其他身体各方面的都还不错。”
“哦哦那就行，我还搁家这儿刚买了些补品，正准备给你寄过去呢……”反正都是些小卿看不上的次品。
展匀伏说：“不用了，谢谢关心，阿姨您照顾好爸跟弟弟就可以了。”
电话那头顿了顿，忽然犹豫着说：“可是张医生说……你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去找过他了，再这样下去精神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啊？小卿也很关心你，他天天都去你微博广场打卡呢。听见粉丝说你连轴转了好几个月，他担心得夜里都睡不着觉了。”
张创是后妈王婉给他介绍来的心理医生，专门治疗精神分裂的。
昏暗的车厢里，展匀伏的手握紧了一下方向盘，说：“我没事，忙着工作就想不起那些有的没的了。阿姨您还有事吗？这个月的钱已经打过去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咔。展匀伏的话说到一半忽然断了。
他愣怔地望向挡风玻璃外一个刚刚走进便利店里的男人。
“哔——”
红灯转绿，后面一连串的私家车开始按起喇叭。
在柜台旁边买烟的男人听见外面吵闹，扭头往十字路口看了一眼。
展匀伏屏住呼吸，误以为自己和他视线交汇。
耳朵里，王阿姨叽里咕噜的客套声仍如同开闸泄洪一样挡不住地灌进来。展匀伏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轰隆隆地猛扑，某个沉睡已久的意识忽然一下子活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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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羿这人真是奇怪。
没钱没饭吃的日子他就去当群演，等有钱了就天天宅在家里打游戏。真过上日子了，这家伙平时也不怎么搭理人，就是他那闲游潦草的态度活像是个“自家山门前有好多人看樱花，所以只能下山避一避”的仙人。
郭渡野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谁啃黄瓜配白兰地的。
此时男人斜躺在一条软得几乎能把人陷进去的长沙发上，茶几上摆了一瓶装有白兰地的薄金属桶，挂壁的电视稀里糊涂地开着乱放，他手里倒是另外握了一台掌上游戏机。
“嘎吱”一声脆响，郭渡野一边摸出余东羿放在冰箱里的黄瓜啃了一口，一边抬脚到沙发前怼了怼他：“咱家门口有个变态。”
“哦。”男人表示他听见了。
“我注意他好几个月了，那家伙在翻咱们俩的垃圾。”
“哦。”
郭渡野说：“你去打掉他”
男人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真的要打吗？”
“打，现在就打！立刻马上打掉。”
“行，那拿来吧。”
“什么？”
“钱啊，”男人吊儿郎当地起身，“不占你便宜，堕胎钱咱俩AA。”
“……”
墙上的电视里正放着一出豪门狗血剧。女主刚刚带球跑回家就被男方的爸妈给捉住。
郭渡野先是愣了愣，然后整个人嘭得一下子炸掉：“你根本就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他小鸡啄米似的在屋子里乱撞，指指点点地说了一堆，最后总结道：“反正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份，你一个零我一个零，咱俩Double Zero是没有办法修成正果的。再说了，如果真得到了床上跟你分个高低，你身材条件这么好就不能为爱做个1吗？等你真1我了，那堕孩子这种事要打也是我来打……”
“那你打吧。”余东羿终于打断他，把电蚊拍递给了他。
郭渡野举着手里的电蚊拍，跟一直火鸡似的昂起了的脖子，像老大不高兴的老人似的拿眼珠瞪着他。
“再不打你就别想玩我的游戏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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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东羿穿着一条肥肥大大的奶油色棉布裤拎着垃圾下了楼，几根刺棱棱的头发卓尔不群地横冲直撞着。
把塑料袋放到垃圾堆里，他抬头看向在一边儿站着的那个戴黑色口罩鸭舌帽的男人。
展匀伏局促地摘掉刚翻过垃圾的手套，盯着自己的脚尖一阵沉默。
“好久不见，喝一杯吗？”余东羿昂了昂下巴。
可怜的男人一大坨地站在那儿，僵持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喝。”
于是余东羿一把搂过他，俩人像是无人岛上的光屁|股小孩一样无厘头地打了辆车去酒吧。
余东羿自己喝威士忌，他给展匀伏点了一杯兑苏打的低度数白葡萄酒。
街上灯红酒绿，店里光怪陆离。余东羿从裤兜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燃，有滋有味地捂了一口。
男人盯着玻璃杯子里上浮的气泡问说：“那是你男朋友？”
“室友。”余东羿说。
“你跟他做过了？”
“你猜我俩做没做过？”余东羿朝他吐了一口烟，狡黠地笑着凑上来问说。
“没有，”男人抿了抿嘴唇，“这一个月的垃圾堆里没翻到套儿。”
“无套做的不行？”
“那润滑油的瓶子总得有吧？”男人固执地死盯着他。
“没用完呢嘛这不是？”余东羿支手托着腮帮子，闲抿了一口威士忌。
“我不信，”男人的眼睛黑得纯粹，带有一种近乎透明般的漂亮，他静静地注视着他说，“你这个人从根到梢都是谎话。”
“那就是没做喽？”余东羿耸了耸肩，不置可否地冲他挑眉，“我这种的他也看不上。”
“你与其跟他做，不如跟我。” 男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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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再多说些什么，男人鬼使神差地跟着余东羿走进了老旧的居民楼里。
路灯挨着老房子泛出一圈圈浊黄的光，天跟掉了底似的黑漆麻乌。
吱呀合上房门，起因是一个不知归宿的吻。
展匀伏只是肩膀稍稍抖动了一下，随即就软绵绵地闭上眼睛。
余东羿裹挟着他去冲淋浴，外套拉链儿还没扯呢就见男人从兜里掏出了一小管那种放松的Rush。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展匀伏不由羞赧地解释说：“太久没……我怕……”
“扔掉。”
余东羿强势地夺走了展匀伏手中的东西，身体庞大的阴影笼罩下来，像大发雷霆的海浪一般覆盖他的恓惶不安。
“有我在，不会让你有机会用得上它的。”他有自信自己活够好。
展匀伏发了梦怔似的摇颤着，被他拢进怀里，像融进了海浪那般在岸边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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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俩天郭渡野天天在外面通宵蹦迪，夜不归宿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一大清早郭渡野扭门回了家，立在客厅里他觑了余东羿的房间一眼，隔着那张薄薄的掉皮木门，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争吵，陌生的成年男性的声音像隔了几层塑料袋那样朦胧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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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匀伏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胸口上埋着一个熟悉的大脑袋，霎时间脑子一空，紧接着心里就升起一股无与伦比的愤怒。
他这该死的第二人格，明明这两年都跟他相安无事的，在知道余东羿跟人同居以后居然就自己跑出来了！
余东羿在半梦半醒之间被扇了一巴掌，一睁眼就看见展匀伏红着眼坐在床边正一脸控诉地瞪着他。
“我喝醉了。”展匀伏掩饰道。
“我知道。”余东羿无可无不可地耸了耸肩，抹了把脸爬起来捡裤子穿。
展匀伏看他满不在意的表情，不由愤怒地说：“难道你以为我喝醉了和谁在一起都可以，所以才跟你睡了吗？”
“是你跟我睡的吗？”余东羿背对着他一把拉开了窗帘，扭头瞥了他一眼。
展匀伏像一只在大街上被踹了一脚的狗一样龇起脖子后面的毛：“几个意思？我胸上的口水都还没抹干净呢！你现在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那你嘬回来好了。”
余东羿从窗户旁边转过身背对着阳光，张开双臂就要像大地母亲一般拥抱展匀伏的头颅。
窗外艳阳正好直射|进来，展匀伏的心在阑珊的春光里摇颤。他脑子懵了懵，随即暴躁如雷地跳起来攻击他：“别开玩笑了狗东西！当年你卷钱跑掉的烂帐我还没跟你算……”
“嘭！”
郭渡野站在门边，颤抖地握着余东羿的房门把手，呆愣愣地望向里面的人说：“展、展影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