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慎不慎, 一点儿也不慎。
他要是慎,早该看出潘无咎的异状了。
——歇斯底里的癫狂。
“抱个屁!”余东羿把潘无咎从刚系好的裤头上扯下来,指着他的鼻子骂,“我跟你说潘九千!你他妈要是还想活命, 就听话老实点!赶紧的把衣服穿上!老子带你去找大夫!”
潘无咎不动。
余东羿暴躁地挠头, 忙不迭弯腰蹲身, 给他又裹里衣、又套袜子。
伺候公公穿上鞋, 余东羿一转头, 就见潘无咎睡眼惺忪地俯视他, 似笑非笑着。
余东羿真得被他急死,登时嘴上嘚嘚开了:“叔叔呦。还看?还愣着?您这用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进普通医馆也不靠谱。你们凌霄卫那几个神医圣手、华佗在世的, 甭管烟花升天啊、飞鸽传书什么法子都行,麻溜的快叫个来救命啊。”
“死不了。唯一能治好我的人也不在别处。”
“我能有什么治法?”
余东羿反嘴脱口一出, 刹那间,屋里安静了。
在潘无咎戏谑的眼神下, 他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大傻子。
“叔叔也不知道了呢……”
潘无咎轻笑一声:“外头风凉,叔叔冷。慎儿不如先带叔叔回锦被里暖暖,抱着叔叔, 再好好想上一夜?”
刚刚余东羿要背潘无咎出屋子, 潘无咎就成了个软趴趴的烂娃娃,脊梁被抽了筋骨似的靠趴在余东羿后背上。
余东羿拉潘无咎手臂, 他手就伸出去。扛潘无咎大腿,他腿就蹬起来, 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看着倒乖眉顺目, 可九千岁偏偏就是不作为。
在宦海浮沉,能指点江山、掀起腥风血雨的大人物, 这会儿倒像透了一只没主见的、温顺的猫。
余东羿打了个寒颤,不走了,脚尖一转又背着人回屋里。
他一掌上去凑开潘无咎的大|腿|根,再把人推挤到榻上,定了定神问:“做可以,但您得先讲清楚。吃的什么药?做什么的药?药性是凶是缓、是平是烈?别明儿一早大太阳一照叫人发现您死在榻上,我余慎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眼瞅着潘无咎要开口,余东羿又补了一句:“叔叔素来最擅长撒谎骗人。可您若为了一次吃够本故意吃了尽兴的药,就为了假瞒慎儿引诱慎儿偿|身。慎儿也不介意用别的法子,让您羽化登仙……保证永生难忘。”
“哈,这么一听,咱家倒舍不得说真话了。”
潘无咎笑得全是气音,一句话隐晦婉转地喘了三口气。
“不过你大可放心。咱家便是骗尽天下人,也不忍心欺瞒你的,余慎。”
余东羿没被他绕开,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非得逼潘无咎说出个好歹。
潘无咎弯了弯眉眼,妥协了:“不是夷愉药。”
“咱家也说过,几日前咱家与邵钦小会切磋了几许,所以才受了些内伤……”
余东羿挑眉,插嘴:“嚯?打输了?”
潘无咎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
“好吧,平手。”余东羿抬双手立起掌心,表示无辜,“您说这药跟内伤有关?用来疗伤的?”
“算以毒攻毒……”
潘无咎的内功是大照皇|庭内出了名的阴狠毒|功。
眼下,潘无咎迷朦着眼,难耐地扑弄着自个儿的身体,还三下五除二把余东羿系好的衣裳又揉得一团糟。
美人公公手上乱来,衣袋缠成结,他气息奄奄地就更解不开了。
余东羿看不过眼,伸手去:“放着,我来。”
余东羿摆弄了半天,死结成团,他愣是没解开。
自个儿打好的裤腰带倒把自个儿绕进去了,余东羿不服气,接着上下其手地解。
潘无咎抬掌摁住余东羿的脑盖儿,朝天昂了昂下巴,拉长脖颈线,欣慰道:“慎儿如此关心叔叔,叔叔能不能认为慎儿……也是在意咱家的?”
余东羿吊诡地抬头,仰望了潘无咎一眼,这才猛地察觉自己埋头钻研九千岁裤腰带纠缠理学的模样,像极了在给九千岁……
“想多了!”
余东羿拍了拍巴掌立起身来,直接端了烛台到潘无咎跟前,把那个被俩人蹂|躏过的死结给燎掉。
好,腰带解开,衣领松了。
余东羿扔掉烧碎的布头头,朝潘无咎翻了个白眼:“您莫不是忘了咱俩有仇?”
潘无咎才不废话呢,衣衫落了,他疯|癫地凑上去缠着余东羿又打一架。
好嘛,今夜再逢两度开花。
二回合结束,止戈散马时,余东羿搂着人歇了会儿,斜眼一看,月升中天。
“月比枕边人好看?”
人无酒自醉,兴趣正酣。
潘无咎汗津津的,柔似一滩水,见余东羿走神,就吃了味来挠他的眼珠子。
余东羿擒住他的爪子,眉毛笑得耷拉成八字,一口无奈道:“公公,您大腿筋都在抽抽了,一把老胳膊老骨头的,不休息休息?”
潘无咎挑衅他:“你不行?”
嘿?说这话余东羿就不乐意了。
·
三阳开泰后,余东羿扯着潘无咎的脚踝抖抖,把公公一条长腿甩得像鱼尾扑腾:“这下总行了吧?”
419:【叮!检测到世界主人物“潘无咎”当前中毒状态:毒性75%,体征好转中。】
“不行,”潘无咎香汗淋漓,于虚空中一指,朝博物架、白玉青瓷瓶处,“转莲台,有暗格。”
“用那个。”潘无咎累得吐了口热气说。
“哪个?”
余东羿“咔嚓”扭出了暗屉,当眼一觑,登时乐了。
瞧着眼熟,这是一匣子他的物件。
余东羿一掀盒盖儿,见里头成套的玉具、木器。
玉质晶莹剔透,木质温润平和。
玉的,有勉子铃,塞了小红玲珑豆的、指甲壳大的玉碗|球。
木的,有黄杨木雕,包鎏金的欢喜云柱。
这些|淫|奇小物,由大至小,按色彩、材质细分被摆得严严整整,半拉灰尘都不落,一看就是时常有人精心擦拭。
此外匣子里还塞了香丸,扑鼻的淡雅之味,一股子清爽气息。
唉。余东羿怪不好意思的,叹了声:“……叔叔居然还留着。”
潘无咎撇过头,视线错向墙角某处,淡淡道:“要笑便笑罢。”
他难堪了?
余东羿捧盒子立着,低头瞧瞧盒里,又抬头看了一眼潘无咎侧过去的后脑勺。
月光下,似有暗流涌动。
“既不笑,还想对着咱家的玩具翻多久?”见余东羿发愣,潘无咎一扬手朝余东羿伸了伸道,“全部,拿来。”
·
临别赠礼,余东羿的老技能了。
数年前,他和潘无咎闹翻,串通谛听堀室的守门人里应外合,一把火烧了麒麟牢,害死了守门人,也算活活掘了凌霄卫的老命|根|子。
当初临要一走了之,余东羿把这堆东西扔过去砸到潘公脸上,也是愤愤然存了几分羞辱一朝千岁的意思的。
419:【“您不就图这点儿爽快吗?既然喜欢,慎儿特地比照着自个儿的型号刻了一副。长|短粗|细,圆|尖|平|翘,保管一模一样儿。哈哈!好公公,若是哪天您犯贱了,可别客气,尽管拿着用!”】
419把上周目录音过的余东羿的渣言渣语,拾掇出来,又再放了一遍。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嘛?
现下一看,无咎叔叔竟藏了这些玩意儿许多年,甚至还当宝儿似的好好收着。
难得的,余东羿鼻头痒了痒,心里有点子莫名的发酸。
余东羿递了东西,双手无所适从地在躯干两侧搓了搓,讪讪一笑道:“咳咳,我前不久雕了点新东西,紫檀的,您要用就用,香儿知道放哪儿……”
一提香儿,余东羿顿住。
潘无咎捏了物什,药性太重,他一早儿自力更生起来。听余东羿语意戛然而止,潘无咎瞥了他一眼道:“怎么?嫌咱家心狠?”
“是您捡了孤儿抚养他们长大。他们前赴后继为您卖命,拦都拦不住。飞蛾要扑火,又算哪门子狠心?”
余东羿倒是这么说了。至于潘无咎给凌霄卫洗了多少的脑,余东羿只字不提。话里多少有点子假意安慰的成分在。
毕竟,余东羿也没资格替霍蛮香叫屈伸冤。
偌大的凌霄卫,伴王朝更迭数百年而不衰,哪儿是他一个庶民指指点点就能轻言更改的?
潘无咎嗤笑一声:“慎儿倒是生了张巧嘴。”
过了小片刻,余东羿被扔在床榻外立着撂了一阵,听潘无咎在喘,他又干巴巴道:“虽是自个儿雕的东西,但我一大活人在这儿,您能别当着咱面儿这么用吗?”
潘无咎手上顿了顿,意有所指地朝下,睨了余东羿一眼:“那道如何?”
余东羿故意不吭声。
潘无咎高低蔑视了他一遭,唏嘘地来了一句:“唉,慎儿都不行了。”
余东羿直接气笑。
·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论激将法,九千岁碾压曜希君。
大公公招招手的功夫,小狼犬又面上气呼呼、实则屁颠屁颠地扑上去了。
·
夜色正深,两|军|交战。
大半夜的,奋|战正酣,419突然弹了一下:【叮!是否需要花费2.0点经验值,购买一次性BUFF“龙精虎猛”?】
余东羿正躬耕不怠呢,听到这话,他分神一个挑眉。
余东羿:【……瞧不起洒家?】
·
话这么说,余东羿心底还真没个着儿落。
前头儿做三趟下来潘无咎毒性才解了15%,那从75%解到0%得要几次啊?
纵是天王老子来了都驾驭不住。
索性就着工具趁手,余东羿又对叔叔的敏|感点了如指掌,天时地利人和——
晨光熹微时,他余某人总算把叔叔捣鼓进了梦乡。
天要亮。
余东羿解脱地呼出了口气,跟干完农活儿似的手臂一举,拿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
人离飘飘欲仙,只有一步之遥。
·
其实到后半夜潘无咎已经有点撑不住了,隐秘处吃痛,他只能无助地对余慎拳打脚踢。
可偏偏,公公手脚用不到力气,打在余东羿身上跟一团棉花拍钢筋铁骨似的,纯属给余东羿挠痒痒。
余东羿莽撞了一把,呼出一口热气,才摸到潘无咎上挑的眼角。
那里有湿漉漉的一道泪痕。
原来,潘无咎的脸庞早已经被稀里哗啦的泪水给浸得凉成一片了。
好家伙。
——堂堂九千岁都给他盘哭了?
余东羿是又想骂、又想笑。
没忍住,余东羿还是弯下身,温柔地安抚了一下潘无咎,抱了抱他,又亲了亲他。
“你说你倔不倔?明明受不住……啧,受不住就受不住,说一声会死?非得被我操|死了才甘心吗?”
潘无咎晕了又醒过来,察觉到余慎的亲|昵安慰,微微勾起唇角撇嘴一笑,温和道:“咱家说让轻点,你肯吗?”
“当然不!”某狗东西兴冲冲上来一句,“是你他|妈欠我的!”
这不就完了?
得。毒性没解,潘无咎又开始叫唤。
余东羿满足他,再来下一轮了。
·
情|事毕了,余东羿重重砸在潘公身上,人也要睡过去,临闭眼前,他还窃喜了一遭。
余东羿:【还得谢谢潘公公,若不是那顿鸟全晏,洒家也不至于立下如此赫赫战功。】
419叹服:【先生您天赋异禀。】
守住了做1的尊严。
吃啥补啥,名不虚传。
余东羿没忘说:【哦,对了!一会儿记得给公公买套大|保|健。等醒过来我喂他。】
419答应了。
余东羿这才抱着怀里瘦削的中年男人沉沉地睡过去。
·
419:【叮!药剂“清热解毒”已兑换!扣除经验值2.0!当前余额:21.0】
419:【叮!药剂“治气养生”已兑换!扣除经验值2.0!当前余额:19.0】
……
419:【叮!药剂“补阴乌发”已兑换!扣除经验值2.0!当前余额:5.0】
419:【叮!药剂“延年益寿”已兑换!扣除经验值2.0!当前余额:3.0】
·
419一顿疯狂大甩购,余东羿没睡半晌,直接给叮铃铃地震醒了。
余东羿皮笑肉不笑:【宝贝,你想让先生倾家荡产?】
419:【叮!购物商场“大|保|健全家福”商品已更新,上述皆为全家福产品。】
419:【若不满意,您可以选择原价退还。】
退?
还是不退了。
外头日照东升,余东羿探出手摸摸另一个大活人。
摸到被窝里潘无咎还睡着,余东羿蹑手蹑脚地披了衣裳爬起来。
他先去厨房熬了粥,又胡子拉碴地端了铜盆回来准备拿水帮潘无咎擦拭。
可锦被一掀开,余东羿愣住了。
余东羿咂嘴:【嘛嗳?啧啧啧。看看这谁下的手?那么狠啊?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儿?】
419附和:【谁啊?贼喊捉贼?】
余东羿再次上手把了一把潘无咎的脉搏,唏嘘:【凶媳妇打人也没个分寸。怪不得叔叔内伤那么重,都得以毒攻毒来治了。】
419咧咧:【呼,内伤是。那皮外伤打哪儿来啊?】
昨儿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人又被榨得头昏眼花——
余东羿下手没个轻重。他哪里看得清潘无咎身上这些伤里头哪个是他揉的,哪个是邵钦打的?
·
潘无咎是被余东羿喂吃的给喂醒的。
有一根瓷勺直愣愣捅进喉咙,潘公一嘴苦了吧唧,差点儿没再吐个酣畅淋漓。
睁眼,潘无咎看面前黑乎乎的一坨东西就盛在碗里,而碗端在余东羿手上。
余东羿一手捧矮脚碗座儿,一手捏勺子,朝潘无咎龇牙笑笑:“饿了吧?来,咱趁热吃。”
·
潘无咎盯了盯碗,半晌,定定问:“你要杀我?”
余东羿一脸夸张,裹圆了嘴道:“怎么会?”
潘无咎默了会儿,朝那一碗黑粥撇了个眼神,斜眉挑他:“尝尝?”
余东羿把全家福一股脑儿全搅和进粥里了,当然眯眯眼笑道:“不尝,肯定很苦。”
潘无咎继续面不改色地问:“放了什么?四肢僵劲,还是半身不遂?”
余东羿面不改色:“您想太多了,我只是凑合着给兑了口黄连水而已。”
潘无咎再沉默。
余东羿吆喝:“哎?您别不信啊?黄连可是个好东西!清热解毒,泻火燥湿,正适合您这种肝火旺的!”
潘无咎听他胡诌,冷笑一声,从余东羿手上一把夺过碗来,勺都不用就仰头将黑粥一饮而尽。
无论是真是假,美人叔叔都甘之如饴地喝下去。
余东羿不由吐舌头笑了笑:“呵,瞧您这架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洒家煮好端来的是一盏鹤顶红呢?”
“是也无妨。”
潘无咎轻描淡写一句话,又把余东羿嘴给堵住了。
·
就像余东羿百般怀疑潘无咎一样,潘无咎也不信余慎。
因为过去在对方那里,他们彼此都有太多弄虚作假的前科。
潘无咎是不对他余慎撒谎。可这贼叔叔偏爱在背地里使阴招。
余东羿是来的阳谋。可一口一个海誓山盟,哪年兑现过?
总归这俩人没一个好东西。
只不过是自始至终地,余东羿没想过要杀他,而潘无咎就那么义无反顾地跳了他余慎的坑罢了。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余东羿扁扁嘴,等潘无咎吃完粥了,张口便勾头朝他手里的碗说:“哎?下了好多黄连呢!拿水涮涮再喝点儿,别浪费。”
说罢,余东羿便提溜了一个茶壶来,茶壶里没放叶子,就只装了烧好的热水。
他真提壶往碗里头倒水。
“咔嚓!”
潘公把涮碗水带碗一块儿砸了。
“嘬嘬,气性儿真大。”
都弱得下不来床了,还能发那么大脾气?
余东羿耸耸肩,出去拿了撮箕来,把一地的碎瓷片捡捡。
捡碎片时他听到点儿动静。
等回来了,余东羿抱胸,斜倚在门槛边儿上,歪着脑袋看他:“咱想着,都最后一日了,潘公就不能温柔点,哄哄你再也见不到面的小丈夫?”
潘无咎坐在床上,斜眼吊了他一下,冷冷道:“谁是丈夫?”
“那要不是也行,”余东羿悠悠然走上来,“枕边人、意中人、囚|犯、爱|宠、玩|物?公公想怎么叫慎儿,慎儿都不在乎。”
“废话恁多。”
“没办法,慎儿对叔叔好奇嘛。”
余东羿弯腰,掐起他脖子,问:“好奇,就比方在……刚才我出去倒垃圾那一小趟,你的人来说了些什么?”
潘无咎嗤笑一声:“你倒是眼睛尖。”
有密信。
余东羿松了掐潘无咎的手,强硬地从他身子底下摸了一封出来,拆信看。
密信上记的是凌霄卫特殊的暗语,玄机奥妙,错综复杂。
历朝来,权臣名将们对此暗语破译数年,终不得解。
凌霄卫能长盛不衰,一大成凭了以密信为基石的、自上而下的令行禁止。
也唯有此,凌霄卫一举一动皆有章法,内部才能严丝合缝。
那又如何?
可曾几何时,余东羿与潘无咎亲如一体——
密信而已,潘无咎读得懂的,余东羿自然晓得。
传来的讯通俗易懂。
——霍蛮香刺杀成功并与敌人同归于尽。事后凌霄卫验尸一看,却发现霍蛮香杀死的贴了□□,并不是邵钦。
潘无咎挑拨他:“这下你得意了?”
“您把纸藏屁股底下,不就是等着我刨出来好好得意一回的嘛?”
余东羿梁上檐下地蹿来蹿去,东张西望了一道说:“不然,早该在我出手抢夺的时候就有暗哨射过来一箭了吧?”
潘无咎半躺着淡淡道:“此处无警戒。”
余东羿狐疑:“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无。”
刚来传信的凌霄卫都走了。
余东羿笑了,立到床沿边弯腰,凑鼻子上去威胁道:“那便是说,就算此时我把公公吊起来鞭一顿再偷偷遛了,也不会有人立刻杀出来取我项上人头喽?”
潘无咎勾起嘴角:“呵,你大可试试?”
“我、不、信。”余东羿点点潘无咎的鼻尖,一字一顿道。
“叔叔太奸诈了,慎儿玩不过你。”
潘无咎拍开他的手指头,一双丹凤眼刺向他:“你待如何?”
“当然是,逃啊!”
余东羿摇头晃脑地来回踱步,悠哉道:“叔叔当您喝了多少黄连?慎儿总不能真让一代千岁拉|屎到裤|裆里吧?放心,那粥不怎么坏,只不过会让您多睡上一遭罢了。”
“唔,睡多久好呢……”余东羿负手在距离床边沿两步的位置停下,龇牙笑了笑,“七天七夜?怎么样啊?”
潘无咎沉默地望着他。
“待您一晕过去,我就将院子外边儿的三棵垂丝海棠连同您那盒玩具都一块儿给烧了。这次好,您半点儿念想也没得留。至于我呢?当然是逃之夭夭!”
“幼稚!”潘无咎嗤笑一声,“普天之下还未曾有让人昏睡七日以上的毒。”
“是药,非毒。”余东羿轻笑着顿了顿声,与香儿当初说那般一样缓缓地道。
说完,余东羿一揽手将潘无咎一大个人从床上带下来。
他的双手手掌就掐着潘无咎的两侧的咯吱窝,把中年男人像布偶那般提起来。
他高度也估量得合适,举着潘无咎令潘无咎的双脚将将好摆在地上,又踩得不落实处。
“这药见效慢,不易察觉。若不信,您且放宽了心站一站,试试能不能站得住?”
余东羿笑道:“叔叔别害怕。站不稳的话,这不还有慎儿接着您嘛?”
潘无咎真的站不起来了。
他膝盖一软,像个刚蹒跚学步的婴儿似的,东摇西摆,跌坐在地上。
而余慎——
他嘴上说着要扶,手却恶劣地没有碰潘无咎半下,反而是眼睁睁地看潘无咎腿一弯,任由九千岁跌倒,“哐当”跪在地上。
潘公此生头一次如此羞耻地成了个双腿无能的残废。
潘无咎身在石板,心却仍高得似在天边,仰头用危险的视线挖他道:“你敢逃?余慎。没那么容易的——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咱家也有法子……把你给逮回来。”
“被您逮到算我倒霉!但至少,先让我去天涯海角溜达一圈成不?”
晾了他一会儿,余东羿还是弯腰把潘无咎捞起来好生生放回了锦被上。
余东羿拍拍他的脊背,哄小孩儿似的道:“叔叔您快些睡觉觉,闭上眼补补身体。等慎儿看着您安寝了,就当分手饯别完了行不行?”
潘无咎自我解嘲般地笑了笑:“咱家已经说了没有守卫,做甚不现在就走?”
“单凭您一个被|操|得半残的软脚虾是没法儿追上我,可慎儿总有点儿新东西要留给您吧?您不睡着,慎儿拿不出手。”
余东羿笑说:“再不济,万一真有守备怎么办?倘若等到您不省人事、没法发号施令了,慎儿再逃,兴许还能动动嘴皮子诈上那些凌霄卫一回?”
“毕竟到时候,一个床上昏迷、生死未卜的尊主和一个轻功绝顶、往外狂奔的逃犯双双摆在他们面前。是人总该分点心吧,追兵自然也会少几个。”
419:【叮!检测到世界主人物“潘无咎”当前中毒状态:毒性35%,体征好转中。】
“哈哈,好一个——”不知怎的,潘无咎大抵是隐约有些困了,竟爽朗地笑了笑,“舒云朗月曜希君,机关算尽余东羿?”
“这话耳熟,”余东羿一敲脑壳,“叔叔也听坊间传闻?”
“学你,胡诌的。”
潘无咎倚着高床软枕,嘴里冒出的是一句平和、从容的笑语。
·
最伤感在大中午。
外头太阳倒是烈。
屋里,俩人都各自垮着一张批脸,整得如丧考妣,谁也乐不起来。
余东羿肚子叽里咕噜叫。
他给潘无咎做饭,没给自己煮点儿,现在守着潘无咎睡觉脱不开身,余东羿大感自个儿日浓。
419:【叮!检测世界主人物“潘无咎”当前中毒状态:毒性15%】
余东羿饥肠辘辘,想用咕咕咕的胃袋,给潘无咎唱首摇篮小曲——
却听潘无咎幽幽来了句:“余慎,咱家……该恨你的。”
余东羿讥笑:“公公要恨便恨呗,现在开始也不迟啊?”
这因缘际会,当真是荒诞。
潘无咎心想。
越是风雨交加时,他们便越裹在一起。一张榻上叠了两缕灵魂,抵死地缠|绵。
可到晴空万里了,大好的艳阳天,余慎又要狠心甩他走了。
潘无咎莫名问:“离了咱家,你待去哪儿?”
“公公怎么也会问起这种期期艾艾的话了?”余东羿一笑,“能去哪儿?慎儿原曾想——”
他从坟里出来,“——在燕京,本本分分、安时守顺地开个破烂书院,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罢了。”
可余东羿骨子里又哪儿是安分得下去的主儿呢?
他是不想招惹旧情人,可架不住他对情敌好奇啊。
这不?
先被小皇帝绑架,那是意料之外。
后来,余东羿半是故意、半是戏弄地在小秦淮吊了吊情敌,不小心把人家逗得过分了,他就被晏广义手下,提刀追杀了百条画舫——
最终,是半个臂膀、鲜血淋漓的剑伤害得余东羿为了保命不得不求助于潘公凌霄卫。
“也是权宜之计,”余东羿伸手,替潘无咎掖了掖被角道,“若非惜命?我与潘叔您有旧怨,又自认没本事亲自手刃仇人,哪儿敢凑到您跟前来呢?”
“可既然现今情形如此,观您近月忙成这样,恐怕是燕京要乱,慎儿便也只能另谋生路……”
潘无咎打断道:“你要跟邵钦去晏地?”
“卖我到晏地的不正是您嘛?”余东羿耸耸肩,“去不去另说。真要去,那也是洒家自个儿上路!可不能让他像您这样锁了他官|人一路到塞外。”
潘无咎又不说话了,憋着劲像筹谋些什么。
良久,余东羿以为他都睡了,却见潘无咎“噗嗤”一下,吐出一大口黑血来。
“我|操!”
余东羿赶紧去扶他,又端水来,给他擦血,再换床单、换被子。
419:【先生莫慌。潘公以毒攻毒养内伤,大|保|健把他身体里攻毒的毒也逼出来了。】
一口血吐出来,潘无咎望着地上的污秽,略一错愕。
他自己下的毒。
这一口血吐出来,自己的五脏六腑如何,他最清楚——
竟是浑身舒畅,神清气爽!便连内伤的钝痛也统统全无了。
419:【叮!检测世界主人物“潘无咎”毒性已解除,当前身体状况健康。】
419:【“大|保|健全家福”深度睡眠后效,正在发挥作用中。】
哪儿有多年沉疴的顽疾,能疗愈得如此之快?
潘无咎嗤笑一声,恍然悟了。
他声如深流溪涧般,缓缓道:“……我道这世上有奇人异事。否则,为什么皇帝送你的摆设会在一夜之间空空如也?又为什么这么多年,咱家会遍寻你而不得?”
余东羿脸一僵,正擦地呢,他背朝潘无咎,身形猛然顿住。
419惊呼:【原来潘公公早发现了端倪!】
是金玉帝在与余东羿重逢后,托李侍卫送来的粉青釉景盆、月洞多宝阁、嵌玉落地屏……
价值千金的陈设与摆件当夜就半点儿动静也无地就不翼而飞了——还是在凌霄卫的眼皮子底下?
试问哪个江洋大盗能做到?
发现了余东羿这么大个纰漏,潘无咎居然还能神色如常地、日日来与他欢|好,真乃神人也!
余东羿骤然心惊:【等等!所以他是笃定了我有系统能救他,昨晚上才发这么一大台疯的吗?】
余东羿忽然感觉毛骨悚然,跟见了鬼似的一个猛子大回头,望向潘无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