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0番外——

  南北的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萧练自是比从前还要上心。

  毕竟前些日子何欢生的时候,南北光是听着就觉得害怕得不得了。

  此番一日比一日接近临盆的日子,萧练便日日提心吊胆得不行,就好像是他生一样紧张。

  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对着南北千叮咛万嘱咐道:“北北,但凡夜里肚子有感觉,就伸手使劲儿地掐我,不用可怜我,听到了吗,就使劲儿地掐,能有多大力气就用多大的力气。”

  南北:“……”

  萧练亲了他一口,又问道:“你要说‘听到了,我会这样做的’。”

  南北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好啦我知道了,快歇下吧。”

  然而直到这天夜里,南北肚子痛起来的时候,才明白萧练的这句话有多大的用处。

  他痛得低咽一声,忍不住咬紧了被角,不想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转念却意识到,自己这是因为要生了所以才会这么疼,于是便不敢再忍,抬手拍了拍萧练,让他去请稳婆。

  然而萧练前一夜守得时间太久,导致现在困得厉害,南北轻来轻去的动作根本不会把他吵醒。

  “……阿练,我好痛……”南北痛得手指都在发着抖,终于再忍受不住的时候,才勉力伸出手来,用力掐了一把萧练手臂内侧的肉。

  萧练顿时清醒过来:“!!!”

  清醒后的萧练反应极快,一骨碌就从被子里坐了起来,倾身扶着南北的腰背,温声道:“北北,是要生了吗?”

  南北难耐地点了点头,被萧练修剪得整齐的指甲陷进肉里,硌出一片片红痕。

  萧练不舍得他这样自己伤害自己,于是抓起南北的手就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北北,痛得时候就用力掐我……”

  说完,又补了一句:“不痛的时候也要掐我。”

  要一直向我证明你是清醒着的。

  自从两人从京城回来,萧练便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份,直接差人在他们的小院子里盖了几座足以媲美他在京城里的寝殿的房子。

  而他从京城带来的稳婆就住在里面。

  何欢早就生了,因此这几日是宋茗深带孩子,他则时时都待在南北的家里,生怕错过孩子的降生。

  稳婆听到动静就立马披着衣裳跑出来了,连片刻都不敢耽搁。

  她匆匆查看了一番南北现下的情况,然后对萧练说道:“目前只是不定期的疼痛,还没有到可以开始生产的时候。”

  萧练抱着疼得满头大汗的南北,皱着眉头问道:“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还是应该要让南北先生多走一走,才会让孩子尽快地出来。”经验十足的稳婆对萧练说道。

  “好。”萧练点点头。

  这稳婆是他从京城带来的,这大半辈子接生了无数的婴孩,因此在接生手法上绝对不会出现问题,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北北的痛苦。

  前提是北北肯听话。

  “北北,”萧练温声细语地哄着他,“我们站起来走一走好不好?”

  南北难受得厉害,哪有心情站起来走路,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要,你别同我讲话……”

  见状,稳婆也跟着他一起劝说南北道:“小郎君,总是躺着可不行呀,要起来走动走动,孩子才会出来啊。”

  她对南北的称呼是萧练特意交代的。

  北北的性子要强,若是被人叫了一声“北哥儿”的话,怕是会连孩子都不想生了,直接拎着小包袱就离家出走。

  因此萧练顾念着他的心情,对着稳婆交代了好几次,确认她完全记住了之后,才把她带进卧房里,为后续的事情做准备。

  何欢也凑在南北的枕边温声地劝着他:“北北,要站起来走一走才能更快地把孩子生出来,听话,来,我和萧练扶着你好不好?”

  南北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让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走路了。

  他努力地尝试了一下,却只让他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萧练心疼地把他扶回到了被窝里躺好,问稳婆道:“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让孩子出来吗?”

  何欢瞪他一眼。

  ……剖腹产倒是能,谁会啊。

  见南北迟迟无法从被窝中起身,萧练“哗啦”一下从袖中掏出了一串东西。

  一旁特意回来帮忙的宋茗深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是一串……小银锭子?

  何欢也甚是惊讶地盯着那串银锭子没移开视线,半天,才感慨道:“……你俩还真是般配,一个能想出这个办法,一个会格外喜欢这个方式。”

  宋茗深认同地点了点头。

  萧练并非拿不出那足有手掌大小的银锭子,而是他担心凭南北此时的体力,刚拿三四个重量不轻的银锭子,身体就会吃不消了,反倒会影响他的心情。

  倒不如他提前做的这些精致可爱的小银锭子,穿成一串串的,可以挂在手腕上,随时都可以把玩,总比那些笨重的大银锭子强多了。

  果然,萧练这一掏出来,立刻就吸引住了南北的目光。

  他惊喜地伸出双手,像是迫不及待似的:“……好生可爱,快拿来我看看。”

  萧练哪里会让他就这么如了意,笑着“刁难”他道:“北北很想要小银锭子?”

  南北艰难地点了点头。

  萧练晃了晃手中的银锭子串儿,挑眉笑道:“那可要北北自己过来拿哦~”

  “你若是不想给我,我便不要了……”南北痛得厉害,偏偏萧练还这样气他。

  想到这里,南北有些难过地抬手抹了把眼睛。

  见南北哭了,萧练瞬间就慌了,紧忙快步走过来,把银锭子串儿挂在了南北的手腕上,温声哄道:“北北,是我的错,你不要哭,银锭子串儿给你,不要同相公生气了,好不好?”

  南北没消气,把脑袋扭了过去不肯看萧练。

  “那我把珠串拆开,一颗一颗地给北北拿下来把玩好不好?”萧练说着,又掏出了一串小银锭子,在南北的眼前晃了晃。

  他知道南北最喜欢什么。

  往日赚到银钱的时候,就喜欢用绳子将铜板串到一起,如今有了无需计数的银锭子,他却还是只喜欢用这样的方式串成串儿。

  南北艰难地扶着肚子坐了起来,跟着萧练手上的动作就下了炕。

  萧练迅速帮他把鞋穿好,然后一只手搀着他,另一只手伸得远远的,只为了能勾引南北多走两步,多用些力来让孩子快些出来。

  南北已经抓到了五串儿银锭子了,此时正满心欢喜地站在原地挨个儿扒拉着数数呢。

  然而前方的萧练已经又掏出了一堆新的,这次是……金锭子。

  南北瞬间两眼放光,连另一只手都不需要搀扶了,直接咬着牙忍着疼朝萧练走去。

  途途已经长大了,跟南北的感情也比小时候更深刻。

  见主人一脸难受的样子,它仿佛也觉得难过极了,甩着蓬松的尾巴左瞧瞧右看看地打量着南北,像是想让自己帮上什么忙似的。

  “嘤~嘤~”它用脑袋蹭着南北的小腿,似是在鼓励他一样。

  南北欣慰地抿抿嘴唇,忍着痛意温声对它说道:“……乖途途……我……我没事……别怕。”

  萧练自然是不敢走得太快的,生怕南北一个着急就将自己拉扯得痛不欲生,于是小步小步地走在前面引导着南北。

  何欢暗暗鄙夷着眼前这个狡猾的男人,但又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确实还算聪明。

  至少可以让南北十分乐意地主动下炕走动一会儿了。

  “啊……好疼。”南北突然顿住脚步,无论如何也不肯往前走了。

  何欢有经验,一看就知道现在这个时候差不多了,于是立刻喊稳婆,让她准备接生。

  热水和干净的布巾早就已经放在了床头,随时可以拿用。

  萧练见南北打横抱回到被子上,把人放下的时候,萧练的两只手都是发抖的。

  何欢惊奇地看着他:“你怎么抖得比北北还要厉害?”

  萧练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努力地攥了攥拳,想让自己不要再发抖,可还是没能克服得了这种恐惧。

  最后竟直接一头栽倒在南北的身边晕了过去。

  耳边最后的声音是南北和何欢的交谈——

  “阿欢,你快看看……唔……你快看看阿练是……怎么了……他怎么突然……倒下了……”

  “吓晕过去了而已,你不要管他!管好自己!使劲儿!”

  不知又过了多久,萧练的耳边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逐渐回笼,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还没等他看清眼前的事物,就听见了何欢的声音:“说是小倒霉蛋,还真是就是小倒霉蛋,你家夫郎生孩子,你却比他还先晕过去了!丢不丢人啊!”

  宋茗深在一旁十分捧场地符合道:“就是,虽然当时欢欢生孩子的时候我也差点儿晕过去,不过幸好是挺住了。”

  不像晋王殿下这么丢人。

  萧练听得一脸懵。

  他晕过去了?

  不可能吧。

  萧练有些难以置信。

  他怎么可以在北北最需要依靠的时候晕过去呢?

  想到这里,萧练一时有些悲伤。

  他匆匆起身,环视了一周,方才瞧见躺在炕上抱着婴孩熟睡的南北。

  眼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北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萧练靠近南北的耳边轻声唤道。

  南北闭着眼睛,显然是累得不行,完全听不到萧练的呼唤。

  萧练默默运气于掌,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地被送进南北的体内。

  很快,南北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萧练也还是没有收回手,而是继续为他推送内力,直到南北睁开眼睛。

  “唔……”似乎在睡梦中也被疼痛所惊扰,南北的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转了转,而后慢慢地掀开眼皮,昏沉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阿练……你醒了……”

  听到南北问萧练的话,何欢直接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听听,多新鲜,刚生完孩子的人问自己相公——‘你醒了’,哈哈哈……”

  萧练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嘲道:“……北北随意笑话我吧,我那么丢脸。”

  “等我有力气了……一定要好好笑你……”南北勉强侧过头,用苍白的嘴唇轻轻碰了碰萧练的指腹。

  萧练忙从旁边拿过茶杯,小心翼翼地喂着南北喝了小半口温水。

  南北的右手一直环抱着睡得正熟的婴孩,直到喝完了水,才有精力抬起手臂,拉着萧练的手指,让他摸摸孩子的小脸蛋儿。

  奶娃娃小小一团,瑟缩在襁褓里,可爱得让人忍不住亲近。

  但萧练的全部心思都在南北的身上,就算是指尖停留在孩子的脸上,他也还是直到南北托着孩子让他看的时候,才恍然想起,北北腹中的孩子已然降世了。

  “我现在最开心的事情便是你已经受完了苦,”萧练的额头轻轻贴着南北的,声音又轻又慢,“你这辈子都不会再吃苦了,北北。”

  南北脸色仍旧有些苍白,但笑起来却温柔缱绻,朦胧旖旎的眸光勾人心神。

  他点了点头,泪水从眼尾滑落:“好。”

  从此,他有家了,和萧练,和他的孩子,永远都不会分开。

  “我会永远保护你,就像你当初保护我的那样。”

  一如年少时的承诺。

  翻山越岭,山海皆平。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