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重新修炕的期间,南北和萧练一直都是在何欢家里睡的。

  幸好何欢家里有屏风,可以挡在他们之间,让人不那么尴尬。

  但即便如此,南北每晚和萧练同榻而眠的时候,一想起屏风那侧躺着何欢,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萧练建造和毁坏的能力同样强,不到十日,他们的炕就被萧练重新堆砌好了,甚至比从前的更大更宽。

  用萧练的话来形容,那便是他们二人无论如何滚,都不会掉到地上去了。

  刚开始南北还觉得他胡言乱语,竟捡让人脸红的话说,可当他真的躺上去了才发现,确实如萧练所说的那样,夜里安睡的时候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地翻身伸腿了。

  但没过几天,南北就觉得自己的身子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夜里总是会起来解手,而且每次并不会解很多。

  萧练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件事。

  “北北,你怎么了?”

  每当南北解手,萧练都会端着油灯跟他一起出来,回屋的时候也走在他的身后,以免南北被外头的动静惊扰到。

  “许是晚间喝水喝得多了些,”南北系好衣带,翻身盖好了被子,打着哈欠催促萧练道,“你也快些上来睡吧,我没事的。”

  说完,还没等萧练把手从被子里伸过来握住他的,竟已经沉沉睡去了。

  想是白日里干活累到了,明日开始,不能让他再偷偷做那么多活了才是。萧练心道。

  晨间依旧是被途途给拱醒。

  南北还没睁开眼睛,就笑着将胖得像个小肉墩一样的狗崽儿搂进了怀里:“……好了途途,起来了,别拱了。”

  萧练飞快地将途途从南北的怀中抽了出来,换成自己,躺在了南北的枕头上。

  “你怎么还跟小狗争宠啊。”南北无奈地捏捏萧练的脸,“莫非你也是小狗不成?”

  萧练笑吟吟地握住南北的指尖,嘴唇轻碰了一下:“我去给你做早饭。”

  “别!”南北惊慌失措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见萧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疑似受伤的表情,又不好意思地说道,“……别累到你,我来做。”

  说着,他紧忙搭上外衫,匆匆下了地:“我们吃完饭要去一趟阿欢家里,昨日听说宋先生的爹娘叫他去别人家里做活,我担心他受欺负。”

  村子里最近又有人家要办喜事,偏偏这家人和宋家的交情还不错,故而宋家爹娘便时常去人家家里帮忙张罗。

  作为宋家的夫郎,不管跟公婆相处得怎么样,何欢都得念着宋茗深的面子,去帮公婆做活。

  南北担心他被欺负,自然是要陪着他。

  “北北,我真的没关系,你和小倒霉蛋在家里等我就好。”

  何欢虽是这样说,但攥着南北胳膊的手却是冰凉的。

  南北摇摇头,目光已经落在了院中正跟别人说笑的宋家爹娘身上,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睛。

  萧练生得出挑好看,平日里光是站在自家院子里,就能引得无数村里的人偷偷去看,更别说此刻跟在南北身后,从容自在地走在村里了。

  周围的人注意到了这几个人,难免有几分想要同他们攀谈的意思,可大老远儿瞧见宋家爹娘脸上的阴沉模样,便不想再惹得老乡邻不快,低下头匆匆进院子里找空座位去了。

  “今日他们若是敢给你脸色,或是对你说些难听的话,我便用扁担打裂他们的嘴。”南北道。

  何欢笑了起来。

  说话间,三人进了院子,南北和萧练自是无需跟旁人交谈,但何欢不免要到宋家爹娘面前打个招呼。

  宋家爹娘本想着好好为难何欢一番,然而却看到了何欢身后的两人,心中的恶毒心思顿时收了不少。

  他们可听说了,就南北旁边那个漂亮夫郎,前几日可是险些将周大虎给打死呢!还是先不要招惹他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们越害怕南北和他身边的萧练,就越攒着怒意想要借机往何欢身上撒。

  “北北,你们两个先去那里坐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没有忙完,”何欢带着南北二人找到了一处清静的地方坐下,“一会儿宴席开始了,我也只能在那边,你俩吃完了饭,就先回家吧,他们今日不会为难我的。”

  “好。”

  南北点点头,并未反驳何欢的话,只在心里想着要等何欢忙完,再同他一起回家。

  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和萧练离开这里之后,宋家爹娘到底会不会欺负何欢。

  新郎新娘拜了堂后,宴席也正式开始了。

  村子里头的宴席没那么多的讲究,有刻薄惯了的人一见到肉,就疯了似地伸出筷子夹肉片儿,更有甚者直接上手去抓,生怕比别人少吃一块儿。

  虽然在这里生活了不短的时间,但何欢还是无法完全适应这种生活,见旁边的人吃得满嘴流油,难免有些恶心,便默不作声地放下筷子,不与他们相争,只等宴席上的人散去,他就回家。

  哪知他这一放筷子,一旁的老头儿倒急了。

  “你这后生,方才让你陪长辈们喝两杯,你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工夫长辈们都还没放筷子,你怎么敢先放?”

  何欢正烦心得厉害,实在不愿意与旁人计较这些没用的事情,于是朝那老头儿微微颔首,淡声道:“抱歉。”

  没想到那老头子倒是个不好相与的,听见何欢的歉声,居然更来劲儿了,直接一拍桌子,怒斥何欢道:“你这是何态度!”

  “行啦六叔,这么为难一个年轻人做什么。”旁边有人劝老头子道。

  何欢语气不疾不徐:“今日是人家的大喜日子,您这么闹不合适吧。”

  “你说什么?你说我闹?”李老六将喝酒的瓷杯狠狠一掷,砸在地上霎时就成了碎片。

  飞溅的碎瓷划破了何欢的手背,鲜血迅速溢了出来,引得何欢眉头微蹙。

  “生得个狐狸精样儿,你个没娘养的小畜生。”李老六喝得有点多,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说不准儿还背着宋家大郎在外头养汉子呢!”

  何欢一直都念在宋茗深爹娘跟李老六交好的面子上,不和李老六一般见识,可他却越说越过分,连这种不堪入耳的话都说得出来。

  何欢再也忍不下去了,直接跳起来揪住了李老六的衣领。

  李老六的年纪虽然不小了,但到底是个汉子,伸手随便这么一抡,就将何欢抡了个趔趄。

  “小娼货,等宋家大郎考取了功名,第一个休的就是你!”李老六讥讽道,“还真当自己长得好看就能缠着人家一辈子?做梦!”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何欢不相信宋茗深的爹娘在门廊下没看到,心中不禁越发失望。

  “信不信我撕了你的烂嘴?!”

  何欢惊怔着回过头。

  只见南北夺过李老六手里的酒碗,当头就摔在了他的脸上。

  “啪”地一声,瓷碗磕在李老六的脑门上,登时炸成了碎片,李老六的脸瞬间就出现了数道血痕。

  “啊啊啊!我的脸!”李老六痛得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可却又碰也不敢碰一下。

  周围的村民早就被南北这骤起的脾气给吓坏了,连肉都顾不上抢,纷纷朝后退去,远远地瞅着热闹都觉得害怕,哪里还有人敢来劝架。

  “以后欺负何欢的人,我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就打一双。”

  南北近些日子总是觉得心烦意乱得要命,正好借着这个帮何欢出气的机会,好好宣泄一下。

  “北北……”

  何欢蹭掉手背上的血,低声劝阻南北道,“这不大好吧,茗深知道了心里会不舒服的。”

  不管怎么说,他都得给宋茗深的爹娘留些面子,不然宋茗深知道了定然会觉得伤心的。

  “心疼他是你的事,与他过日子的人也是你,不是我跟阿练,”南北不愿意再看到何欢这般委曲求全地过日子,“所以不管我俩做什么,宋先生都没道理来怪罪我们。”

  萧练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儿:“北北,宋家大郎死了爹娘,也该体谅些才是。”

  南北挑了挑眉,跟他一唱一和的:“哦,原来如此。”

  “你们两个小王八蛋说什么呢?!”宋家爹娘终于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地大步朝这边走来,“你做什么要这么说我们家茗深?!”

  “哟,二位竟是宋茗深的爹娘吗?”萧练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宋家夫妇,“还活着呢?”

  宋母当场就厉声骂了起来:“你是哪里来的小杂碎,敢这么咒我们两口子?!”

  见宋母这副样子,萧练忙笑着状作赔礼道:“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是抱歉……”

  宋母见他道歉,脸色堪堪好看了一点,却听见萧练继续说道:“我还以为宋茗深自小没爹没娘呢,不然怎么自家儿子和夫郎被一个老东西这般侮辱,却还是能充耳不闻呢。”

  李老六听见萧练仍旧在话里有话地骂自己,抄起凳子就要冲过去打他,被萧练漫不经心地一瞥,心里头的那点儿用来壮胆的酒意竟瞬间消散了大半,当场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宋母不管李老六骂何欢的做法,确实是有敲打何欢的意思,但没想到这平日里任她随意拿捏的何欢,今日竟开始反抗了,甚至还叫了帮手过来!

  真是岂有此理!

  想到这里,宋母不禁更生气了,心里想着什么,也就跟着脱口而出:“他就是只不下蛋的鸡,耽误我家茗深的大好前程,我没让茗深休了他已经很善待他了!”

  萧练将南北往身后拉了拉,顺带还挡住了容易被宋母撕扯到的何欢,然后说道:“可不是么,您多厉害,下了两颗那么好的蛋,真是只值得被奖赏的鸡。”

  他的一语双关让在场很多看热闹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也有人在后头掩口偷乐,嘲笑宋母总算是遭了报应,终于有人能来治治这个表里不一的恶妇了。

  南北家的这个夫郎,嘴也忒毒了点!宋母虽然对何欢过分了点,但总归是他们的长辈啊,他怎么可以这样对长辈讲话?

  在萧练距今为止不到二十年的人生中,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说出这般粗俗无礼的话。

  出口之前,萧练还有工夫想了想自己说完会不会后悔,可说完之后,看见宋家夫妇脸上的颜色,他突然觉得身心舒畅,以至于还想再补上两句。

  南北整日为何欢与宋家夫妇相处困难的事情感到忧心忡忡,此番更是一个让全村人都认清宋家夫妇的好机会,应当彻底将这个问题解决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