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萧练这话一出口,别说院外竖着耳朵偷听的哥儿了,就是隔壁院子里的宋茗启都受不了了。

  他直接丢下刨地的锄头,转身就往何欢家的堂屋里走去,背影是气极了却无处发泄的憋闷样子。

  “阿练……”

  南北从未有过这种经历,方才当嘴唇飞快地擦过那片柔软温暖的皮肤时,他的整颗心几乎都僵住了。

  萧练的大胆是他远远没有想到的。

  毕竟刚将他捡回来的那天,只是帮他褪去湿透的衣裳,以免生病,就能让萧练的脸红得像是生了什么重病一样。

  任谁也不会相信,短短月余的时间里,他就犹如脱胎换骨一般,甚至说得直白点儿,一度变得有些……不要脸皮的程度。

  院外的哥儿们纷纷作鸟兽散,有的黯然神伤,有的心灰意冷,总之都没了再待在这里的心情。

  萧练松开了放在南北脑后的手:“哥哥,听着脚步声,他们似乎走了。”

  方才担心吓到南北,所以萧练只压着他的后脑,引导着他亲在了自己的脸上,并未做其他越界的事。

  两人恢复了理智,立刻分开站得远了些。

  南北走回到育苗房里,背对着萧练,像是暗自缓了好久,才轻声道:“我还要忙一会儿,你,你回屋去休息吧。”

  没想到萧练却垂手拍了拍肚子,乖巧地说道:“哥哥,可是我很饿。”

  他并不饿,只是南北在干活儿,他需要吃点东西再在外头忙碌,否则身子会遭不住的。

  萧练不方便回娘家,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南北在理应带着新夫郎回门的这一天里,他上午干活,下午背着背篓到山上采菌子的事,便也算得上是合情合理。

  “北北~我相公回来了,还带回了两块布料,一会儿你来挑挑~”

  何欢掐算错了时间,以为南北这个时候已经回来了,可一进堂屋,却发现只有萧练一个人在厨房里坐着。

  见到那双本应失神的眼眸竟能够跟随他的动作而转动,何欢登时惊讶不已:“你?你能看见了?你是从什么时候恢复视力的?还是说,你一直都是装的?”

  身为现代纯爱小说爱好者,何欢有十年以上的狗血文阅读经验,因此他一下就推断出了萧练装瞎的意图。

  早在第一眼瞧见萧练,何欢就知道了他的身价定然不菲,能让一个阔少爷缩在山沟沟里这么久,除了突如其来的爱情之外,其余无论是什么都说不通了。

  “感谢你照顾北北这么久。”萧练诚恳道。

  他和南北之间的关系又近又远,着实让人不知道应当如何把控。

  萧练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寻找一个靠谱的人,来充当他和南北之间的突破口。

  考虑再三,终于有了合适的人选——何欢。

  因此在他有把握劝说何欢为他保守秘密的同时,还要请求何欢的帮助。

  听完,见过大世面的何欢不在意地摆摆手,“与其说是我照顾北北,倒不如说是北北照顾我,我只帮他维持住了性命,可他却实实在在地帮了我不少。”

  宋茗深在镇上读书的期间,若无南北陪在他身边,他定然是要被周大虎之流给骚扰得无处可藏的,甚至丢了清白和性命也说不定。

  “我叫萧练。”

  何欢默念了两遍,无端地觉得这个姓氏似乎有点耳熟。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抬手哆嗦着指着萧练:“你,你,你,晋王?!”

  何欢虽是目空一切的穿越者,但这个朝代姓什么、归谁管,他还是略有耳闻的。

  此时的他十分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件屋子,也担心自己会因为没跪下请安而丢掉性命。

  萧练没否认,接着说自己与南北之间的纠葛:“他是宫城里的影卫。”

  “影卫?是那种飞檐走壁地杀人的吗?”何欢的眼中充满了对新鲜知识的渴望。

  他的北北竟然如此的优秀?!

  萧练点点头,“对,他是最优秀的那个。”

  所以才被母后派到他的身边。

  何欢骄傲地挺直胸膛,得意的表情就像是在夸他一样。

  “他是在回京的路上遇袭的,那时候太子哥哥枉死,我急于寻到证据,便派出了一队影卫护送密信,即便拼了性命也要将密信给我带回来。”

  “没想到北北就这样……暂时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我找了他很久,但他应当是受了重伤,而且宫城中的影卫都自小带着银质面具,我从未见到过他的脸,让我无论如何都寻不到他。”

  何欢游刃有余地运用着自己的高情商:“唉,人生嘛。”

  “北北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他犟得可怕,光凭我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他的想法。”萧练说道。

  何欢无奈地摇摇头:“……生活嘛。”

  “他最痛苦的记忆是在京城,所以当我提及京城这两个字的时候,北北都会在突然间露出抗拒的表情,”萧练望了眼远方的山川,随即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趴在被子上扭动个不停的途途,“我自然不会再强迫他同我回京。”

  “那你准备怎么办?”

  “慢慢来吧,他什么时候恢复记忆,我就等到他什么时候,若是一辈子不恢复,就这样也挺好,”萧练朝何欢笑了笑,眼中带着欢欣的神色,“我知道他喜欢我。”

  他面上的笑意只保持了一小会儿,很快就又变成了怅然:“只是不知为何,他总是一副想要将我送走了的态度,譬如他若是今日得知了我的眼睛痊愈了,明日便会把我送回家中,分毫犹豫都没有的那种。”

  “所以我有些害怕,担心他真的会将我送走,再也不要我了。”萧练认真道。

  “你等我一会儿。”何欢说完,转身往自己家里走去。

  没一会儿,他就抱着一个半新的小酒坛走了回来,不由分说地塞进了萧练的手中,笃定地拍着胸脯说道:“我知道北北喜欢你,但是他胆子小,脸皮薄,得借些外力才能让你俩捅破这层窗户纸。”

  萧练半信半疑地打量着自己手中的这一小坛葡萄酒,继而仰头问何欢道:“这真的有用?”

  何欢自信非凡:“就这个葡萄酒,两杯下肚,保证你和北北意乱情迷,颠鸾倒凤,不知……”

  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道冷静自持的声音,及时遏制住了何欢大放厥词的行为:“欢欢,莫要胡言乱语。”

  他一介读书人,实在听不得这些有辱斯文的话。

  闻言,何欢吐吐舌头,心虚地用嘴型对萧练说道:“……不知天地为何物。”

  萧练心领神会,抬手给何欢竖了个大拇指。

  他看了一眼隔壁院里的宋茗深,也学着何欢的样子小声道:“这酒……可否能让我抱着他睡觉?”

  何欢一拍大腿,埋怨似地瞪了萧练一眼,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这叫什么话!别说抱了,你就算是……”

  宋茗深淡定地翻了页书,深吸口气:“欢欢。”

  何欢捂住嘴,朝萧练摆摆手,转身灰溜溜地跑回了家。

  南北回来的时候,发现屋中弥漫着醇香的酒意,像是何欢之前酿的葡萄酒。

  他循着香气飘来的方向望去,入眼便是抱着途途斜倚在床褥上的萧练。

  少年似乎已经小酌了几杯,干净漂亮的脸上泛着微醺的酡红。

  “哥哥?”萧练笑吟吟地开口,“你终于回来了,何欢哥哥送来了好喝的葡萄酒,我闻着实在香甜,就没忍住先尝了一下。”

  南北看着那张脸,轻轻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萧练眨眨眼睛,笑着坐起身:“哥哥不会怪我没等你一起吧?”

  “当然不会,”南北从怀中掏出了个东西,郑重其事地交到萧练的手中,“这是我在山下等鱼进篓的时候,用小匕首给你雕的。”

  萧练低头,看清掌心的物件儿后,神色顿时变得无比驯顺,心头发烫。

  那是一柄小巧可爱的桃木剑。

  驱邪、保平安。

  南北自然不知道他能看到,语气温柔地说道:“等你的眼睛好了,就可以瞧见它的模样了。”

  “……谢谢哥哥,”萧练将桃木剑攥得紧紧的,握着南北指尖的手也微微用了点力,“我很喜欢。”

  萧练的嘴唇被酒液的颜色洇得很好看,让人突然也想要尝尝那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即使南北已经尝过了,知道那是会令人生出醉意的酒。

  可他还是想要试试。

  没听见南北开口拒绝,萧练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哥哥。”

  萧练摸索着小酒坛,给南北倒了一杯,顺着身前扶着他的手臂,送到南北的手边。

  南北双手捧住萧练递过来的酒杯,微凉的嘴唇凑到杯口,垂眸盯着那杯中的紫红怔了怔,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短促的辛辣过后,是回甘无穷的酒意。

  南北又自己倒了几杯,通通喝了下去。

  不知是因为羞臊还是别的什么,他的耳根迅速变得绯红。

  他望着萧练的脸,慢慢坐在炕沿边上,良久,歪着脑袋傻笑了一声。

  “你可真好看。”南北抬手碰了碰萧练高|挺的鼻梁,毫无保留地称赞道。

  萧练任他伸着手指在自己的脸上胡乱触碰,略微粗糙的指腹刮得他心痒痒的,却还是压住了性子耐心问道:“哥哥喜欢好看的人?”

  南北摇摇头,不知说了句什么,只是停留在萧练嘴唇上的手指不曾移开,甚而大有一副想要探索的架势。

  他的话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萧练完全听得清楚明白。

  萧练红着脸,生涩地凑近那微微发烫的朱红,声线比方才还要低哑:

  “你看,你明明心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