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

  听见这话,南北有些为难。

  直到现在这一刻,他和萧练都还是清清白白的,不曾有过十分越界的肢体接触。

  可若是他真的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萧练抱进了自己的卧房里,日后萧练想要嫁给良人的时候,那可就真的说不清了。

  趁南北正犹豫间,萧练抓着他的手腕凑近了些。

  “哥哥,大家都在看着呢,我方才坐在轿子里的时候,甚至还听见了那个周大虎的声音,要是被他们瞧出了什么破绽,从而来找麻烦可就糟了。”萧练跟南北离得近,因此声音低低的,也没让旁人听见。

  南北虽不怕周大虎,但却不愿让萧练因为自己得罪了周大虎的事情而受到刁难,于是只得舔了下嘴唇,轻声回答萧练道:“那……我就得罪了?”

  “嗯嗯。”萧练抬手搭在南北的肩膀上,学着院外那几个文静夫郎的样子,另一只手捻起了大红的衣摆,做出方便被南北抱起来的姿势。

  南北心领神会,略一弯腰,就将身量不低的萧练给打横抱了起来,甚至还颇显轻松地掂了两下,随即大步朝堂屋门走去。

  院里院外的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仗着南北听不见,一个个的语气都酸溜溜的。

  “看着干干瘦瘦的,还有这能耐呢?”

  “哎哟,他那夫郎壮得就像头牛一样,真是难为他了。”

  “夫郎生得那般好看,若是我,我也定然可以抱着他健步如飞地进洞房。”

  萧练明白南北的力气有多大,所以并不担心他抱自己的时候会累到。

  毕竟南北曾经是晋王府的影卫,能轻松地从山上将昏迷不醒的自己给扛回来,实力自然是无需叫人忧心的。

  进了卧房,确认外头的人不会透过窗户瞧见里面的场景后,南北才将萧练安安稳稳地放到了炕上,俯身帮他褪掉鞋子,顺手将大红的喜被拉了过来盖在萧练的腿上。

  “……我还得出去敬酒。”

  说这话的时候,南北的语气听上去着实是有些抗拒。

  他不愿与人接触,但碍于外头的人很多都是何欢帮他张罗来的,总要出去转悠一圈儿,不能让何欢失了颜面。

  萧练的头上顶着方正的红绸子,双手放在喜被上,抚摸着途途的小脑袋瓜儿,仰头朝南北说道:“那哥哥可要快些回来为我取下这闷人的盖头呀。”

  掀盖头这事,不是人人都做得的,两人今日是为了能让萧练常住杨洼村而假成亲,南北自知没有身份对萧练做这样的事。

  “你,你自己取下来罢,省得憋闷得慌。”

  外头院子里的宴席有何欢照看着,还有几个平日里跟何欢十分交好的夫郎,院子里用来宴请宾客的这些菜,就是他们共同在何欢家里帮南北做的。

  有他们在,南北倒也不用急着出去,只是穿成这样的自己和穿成那样的萧练共处一室,确实让南北感到很不好意思。

  见南北转身欲要出去,萧练自是舍不得,忙一把扯了自己的盖头,朝着背对自己的南北说道:“哥哥我好冷,想要躺进被窝里暖和暖和。”

  听完,南北只得重新转过身来帮萧练铺被子,可当他瞧见唇畔映着一抹朱红的萧练时,脸却不争气地红了。

  就算是假成亲,他也为这一瞬能够切切实实地拥有萧练这样仙姿佚貌的夫郎而倍感心动。

  何欢寻来的全福妇人被萧练以怕痛的缘由而婉言谢绝了,整张脸上,只有嘴唇上被涂了些几乎瞧不见颜色的浅淡胭脂,以此来作为上了妆的证明。

  新娘子总要上些妆才会喜庆些,萧练的模样虽生得无需修饰,可今日终归是大喜的日子,总要示意性地往脸上涂抹些胭脂才行。

  南北的耳根瞬间从普通的发热变成了不正常的滚烫,他咽了下口水,手上动作麻利地帮萧练铺好被子,扶着人躺进被窝里后,方匆匆离开了卧房,想要到外面冷静冷静。

  “哎哟,新郎官出来了。”

  “瞧着南北兄弟这脸红的,定然是新夫郎在卧房里亲他了!”

  “哈哈哈,南北兄弟,今日你可得多喝几杯,否则就是不给大家伙面子了……”

  从抓蛇到卖花,再从羊肚菌到用不值钱的虾子稍加烹饪就赚了大钱的事,只要是南北这段时日以来做的,就尽数被从镇子上回来的同村人传得神乎其神了。

  之前觉得南北不太行的人纷纷生出了点对他刮目相看的想法,甚至有的人今天带着礼金前来赴宴,都是为了想要趁南北不忙的时候,跟他好好取取经。

  南北是个极有分寸的人,没有人能够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

  即便酒席上的所有宾客都在劝他多喝些酒,莫要让大家扫了兴,可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拿起酒杯浅啜了几口以示尊重,之后便以茶代酒,无论谁劝也不再去碰酒杯。

  不过就算这般的不给面子,桌上的汉子们也还是将南北牢牢地围在了中间不停地夸赞:

  “南北兄弟日后上山的时候,可否叫上我一起?兄弟也想学学逮蛇的本事。”

  “逮蛇过于危险,南北兄弟还是照常去河里捞虾做菜吧,到镇子上的路难走,我帮南北兄弟推车就是了!”

  “谁还能不知道你私藏的那心眼子,你就是为了偷师,想要和南北兄弟一样卖虾赚钱!南北兄弟,你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啊。”

  成婚前的几天,除了每日都能十分顺畅地捡到许多羊肚菌之外,南北又逮到了一条竹叶青一条五步蛇,虽说个头都不算大,但到了镇子上的医馆里一问价,两条竟还是卖到了八两银子有余。

  若不是有了这几乎是从天而降的八两银子,这酒席上的猪肉怕是会少上一半还多。

  村民们都紧紧围着南北问东问西的行为,让想要趁机砸场子的周大虎收起了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今日鲁里尹也来了,他若是挡着里尹的面儿对南北的婚宴动手,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呢吗?

  还是需得从长计议才行,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南北竟跟里头那个漂亮的小瞎子真的有感情!

  酒过三巡,出来救场的何欢游刃有余地将吃得差不多的村民们好言好语地劝出了院子,还哄得好几个没打算掏礼金的婆子摸出了点钱来,双手放进南北的掌心,祝福他和新夫郎百年好合。

  南北脸上的绯红就没退下去过。

  送走了院子里的最后一批人和何欢,总算是能够回到卧房里休息休息了。

  南北疲惫地推开卧房门,甚至来不及去看躺在被窝里睡觉的萧练,脱了鞋就一头栽倒在了炕上的另一床大红色喜被里,闭上眼睛休憩起来。

  见人似乎没睡着,只是闭着眼睛,浓黑的睫毛还时不时地轻眨一下,惦记了南北许久的萧练坐起身来,轻轻推开途途胖墩墩的小身子,随后状似随意地一抓,将南北的脚腕握了个正着。

  他躺得急,只脱了鞋子,却未褪去袜子。

  平日里连看都很少被人看的地方,此时却突然被攥得老紧,南北吓了好大一跳,整个脊背都僵硬了起来。

  他迅速抽回了自己的脚,颊边泛起薄红,惊疑不定地问萧练道:“你做什么!”

  然而始作俑者看上去竟比他还要无辜:“啊?怎么了哥哥?”

  被碰到脚腕本就不是件该反复拿出来说的事,南北有苦难言,只得抿抿嘴唇:“……没,没事。”

  萧练看上去怯生生的,让人不忍心跟他说重话。

  “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洗洗睡吧。”南北坐起身来,轻拂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顺带揉了把绯红的脸。

  萧练喉结滚了滚,眼神微暗:“哥哥,你生气了?我方才是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地方吗?”

  没等南北答话,他就接着说道:“我方才头有点晕乎乎的,担心自己摔到地上去,便下意识抓了一下哥哥的手,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萧练最知道南北喜欢自己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

  果然,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刚一落寞地低垂下去,南北这边就认输了:“你不小心抓到我的脚腕了,我吓了一跳所以才……”

  “我抓的竟是脚腕?”萧练假意震惊道,“哥哥太瘦了,脚腕倒是和我手腕一样细。”

  这回他俩成亲了,自己也算有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照顾他的身份了。

  南北自诩是要娶妻生子的汉子,听见萧练这么说,心里当然不高兴,于是顿时挺起胸膛为自己正名:“我只是这几日操劳婚事,累得狠了而已,并非是瘦。”

  萧练也不反驳他,笑眯眯地应着:“嗯嗯,等哥哥休息几日就好啦。”

  南北心虚地看他一眼,并未告诉萧练,其实自己一直都这么瘦,可能日后也胖不起来了。

  卧房内寂静了良久,心头发痒的萧练终于又找到了话题。

  他盖着新被子在软褥上翻来覆去了几个来回后,才闷着声音抱怨道:“哥哥,我不是很喜欢现在盖着的新被子,还是比较中意之前盖的。”

  那床被子带着阳光和南北身上的味道,让萧练每晚睡觉的时候都倍感踏实。

  此时换了床新的,无疑是让萧练连觉都有些睡不安稳了。

  南北也不含糊,直接伸手从炕角捞过了自己昨晚叠好的旧被子,动作温柔地压在了萧练的新被子上面。

  “哥哥,你的被子可真香。”萧练抱紧了南北给他换过来的被子,眉眼弯弯。

  萧练又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样,试探着开口问南北道:“哥哥,若是我的眼睛可以瞧见东西了,你会开心吗?”

  闻言,南北立即停下了望着窗外发呆的举动,转头看着萧练的眼睛,语带笑意地说道:“当然,我每日努力赚钱,为的就是给你治眼睛,若是你的眼睛能看到了,我的心愿也就达成了。”

  萧练的心头一阵狂喜。

  “然后呢?”

  是不是就愿意同他共赴爱河和巫山了?

  萧练的心里藏着羞于示人的念头,他不着痕迹地抿抿微烫的嘴唇,低垂着的眸子趁南北不注意的时候,飞快地抬起来偷瞟了他一眼。

  只要南北接下来表达出一丝半点儿的对自己的喜欢,那他就会立刻扑上去,亲得南北连何欢见了都认不出来。

  萧练已经准备好了一整套起身、伸手、摁住、噘嘴的完整动作,就等着眼前人的后话。

  然而南北却整理了一下被角,继而郑重其事地说道:

  “然后将你送回到属于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