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在古代种田养夫子【完结】>第69章 沈唧啾

  正月,各地举子纷纷汇聚京城,各自安顿下来,等待下月春闱。

  来香酒馆向来是文人举子谈诗论文的好去处。现下京城正飘着大雪,早早到达京城的学子们已经三三两两坐在酒馆里,温一壶清酒,高谈阔论。

  “吴兄听说了吗?西南今科有四十名举子!”

  酒酣耳热之际,一个醉意朦胧的书生假作耳语模样,声调之高却足以让大堂众人听个一清二楚。

  那位吴兄听了,无所顾忌地接话道:“四十?可真是浪费举子名额了,各位说说这中间有几个真举子?”

  这话一出,附近几桌人都哄笑起来,纷纷举杯揣度,有猜十个的,八个的,更有甚者还有猜全为“伪”举子的。

  各地文风、人口、税额等各不相同,因而每科举子录取名额也有所差别,但总人数波动不会很大。最多的当属江南、江东一带,各有一百六十余名,少的如湖广、闽浙,也都有一百余名。

  而西南各省府地广人稀、文风落后,每年赋税都要户部多次催促才能堪堪交齐六七成,若不是圣上仁厚,西南大大小小的官员早都落马不知凡几了。

  也因此,偌大的西南地区只有四十到五十名不等的举子名额,就这还让其余各地学子愤懑不平。

  无他,今上即位以来,正科、恩科共举行七次,每科进士少则一百五十人,多也有二百一十人,平均下来每十个举子中就有一人高中。

  而西南举子前后高中者加起来竟也不足十人,每科名次还吊车尾,甚至最近两科无人登上天子朝堂。也就是说,西南省府平白占了四十个举子名额!

  近几年来,回纥不安分,屡屡侵扰大平西部边境,西南各省府也略受影响,举子质量更是大打折扣。

  于是春闱前后,历来是学子情绪最为激烈的时候。甚至坊间也渐渐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西南无举子,四十不存一。

  “四十算什么?在座的各位仁兄恐怕不知,今年呐,西南解元是一个——”最先开口那个书生拉长了调子,直到堂内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才施施然理理衣袍,折扇一打,满脸揶揄道:“小哥儿!”

  霎时间满座哗然,有人质疑,有人讥笑,有人愤怒,也有人等着看好戏。

  “西南竟是落败至此了?”

  “什么解元?我看是以色……”

  “兄台慎言!”在有人说出不堪入耳的话之前,一直坐在门边没参与讨论的四五人中,一个领头人模样的书生出声呵斥,“君子不语人是非!”

  方才高谈阔论的一群人向那边看去,看清那几人的模样衣着,哗一下大笑起来,有人不怀好意道:“君子?陈书华你说你是君子?”

  与陈书华坐在一处的书生听出来言外之意,瞬间面色涨红,咬牙还击道:“陈兄是江南解元,怎么就不是君子了?你自诩君子,怎么连亚元都没考上?”

  那人一听,当即气急败坏,口不择言道:“你考上了?我看天子朝堂与你无缘,改换门庭于你无望,不若早日收拾包袱,回家卖麻布去!”

  “你!”

  “齐兄,勿与小人论口舌。”

  齐念还欲还击,被陈书华拉住,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愤然落座。

  仔细一看,酒馆内有三伙人,一伙人以陈书华为首,一伙人以那位吴兄为首;还有一伙人占据了酒馆靠窗处,一直在里面搅浑水。

  可以肯定的是,靠窗那伙人是北边学子,而另外两伙人竟都是南方学子——陈书华等人鞋袜之外套有木屐,用以防雨雪,不正是江南人士打扮?

  却说同是江南学子,如此针锋相対又是为哪般?

  原来陈书华等人乃江南富商之子,在“正经”读书人眼中,自然而然就是野路子出身,满身铜臭,读书也不是为了做学问,定是别有用心。

  而那位吴姓学子正是江南世家子弟的代表,是正统书香门第出身,可不就瞧不上野路子?

  放在以往,两伙人虽然不対付,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可今科院试开始,表面和气已然维持不住了。

  双方开始为科举名次角逐,竞争最为激烈的自然当属吴为和陈书华,一人夺得院试案首,一人夺得乡试解元。

  表面的宁静忽然被打破,双方便开始争锋相対,针尖対麦芒,不肯退让分毫。

  来香酒馆的三波人,愈发泾渭分明。

  陈书华拦住齐念,吴为等人却不打算善罢甘休,讥笑几声还欲冷嘲热讽。

  “爷瞧瞧是哪位婶子在嚼舌头?”

  不等双方再起争执,酒馆楼梯口传来一道响亮的声音,不消片刻,二楼走下来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这么冷的天,少年郎却身穿圆领薄衫,腰缠金玉蹀躞带,脚踏皂靴、手握横刀,一瞧就是显贵世勋家出来的。

  少年没走几步,一个小厮蹬蹬蹬追下来,臂弯挎着一件镶金边的外袍,着急忙慌地対青年喊道:“少爷你穿上外袍!不然叫王爷瞧见了,小的得掉一层皮啊!”

  主仆两人一露面,堂下立即落针可闻。天子脚下,随便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达官贵人或是皇亲国戚,众人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该打听的也早都打听好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南征王、现在的护国公之独子,阮征。

  世人皆知护国公大名,一个原因是其战功赫赫,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护国公终生未嫁,而是娶了一个男子。这男子身份不一般,乃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小今上五岁不说,更是比护国公小了整整一轮!

  嚯!护国公的相公小他十二岁,堂堂一个王爷入赘给一个小哥儿,哪件事单拎出来都值得坊间津津乐道几年,偏生两件事的主人公还是那两个人。

  护国公成亲三年后才得阮征这一个儿子,之后肚子也没传出来消息,这小世子真真儿是尊贵无比的人物,听说当今太子都还要礼让他几分。

  方才还嚣张无比的几人,这会儿都不约而同噤了声,生怕哪句话没说対,惹得这位爷将人发落了。阮世子的跋扈名头,不说京城内外,就是远在江南的学子也有所耳闻,自然无人敢招惹。

  阮征走到大堂,见方才人声鼎沸的人群顿时变成胆小的鸡崽子,无趣地翻了个白眼,手臂一振,任由赶来的小厮给他披上外袍。

  穿上外袍,阮征就大踏步往酒馆大门口走去,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却又收了回来。

  阮征一个转身,凤眼睨着注视着他的众人,嗤笑一声,“爷看你们都是七尺男儿,在江南安逸久了,都忘了是谁打下的江南了吧?”

  谁打下的江南?自然是南征王,一个小哥儿啊。在小哥儿打下的地盘上安居乐业,又说着瞧不起小哥儿的话,一群七尺男儿却做着放下碗就骂娘的事,孬种成群。

  吴为为首的几人一听这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既憋屈又不敢反驳,最终还是面色难看地朝着阮征拱手讨饶。

  哪知阮征面上一变,无所谓地摆摆手,“诸位继续唠,爷听着倒是比巷子里的婶子说得好听,多说几句也无妨,这太平盛世的。”

  语罢,不管酒馆众人是何脸色,阮征将横刀别在腰间,一转身便走进了鹅毛大雪之中。

  被这么一通指桑骂槐,今日这酒也喝不下去了,一群人结了酒钱,陆陆续续离了酒馆,各自回住地温书。

  “少爷别动气,那群酸书生怎么比得咱公爷?生他们的气可不就辱没咱公爷了嘛!”

  阮征虽然是十五岁的少年郎,却生得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又快又大,小厮追在身后,直累出一身薄汗来。

  “我同他们置什么气?本事没有,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得很!”阮征慢下步子,也是対那群酸书生嗤之以鼻。

  闻言,小厮连忙俯身附和,“是是是,少爷说得対,他们......哎!这是谁家孩子!”

  小厮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孩忽然绕过前面的路人,一头撞到阮征身上。阮征倒是没事,那小孩一屁股摔倒在地上,一脸懵地抬头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

  懵了会儿,小孩儿竟然没哭,坐在地上就软叽叽地给人道歉:“対叭起,崽崽叭是故意、故意撞你的~”

  说完,崽崽扭扭屁股想站起来,未果,便两只小手撑着地,打算翻个身再爬起来。然而大概是穿的衣服多了,好一番挣扎也没能成功爬起来。

  阮征本以为那小孩儿就要扯着嗓子大哭,然后引来过往路人的指指点点,没想到一个愣神的功夫,小孩儿朝他道歉了不说,还撅着小屁股在地上拱来拱去。

  挥退要上前呵斥的小厮,阮征蹲下身,恶趣味地看着崽崽乱爬。直到崽崽发现爬不起来,打算换个姿势再努力,他才一把将人捞起来,“你是哪家的小娃娃?撞了我还想跑?”

  这话说得属实欺人太甚,崽崽还没有他胳膊长,摔一跤都爬不起来,不说跑不跑的问题,就是谁撞了谁都还说不清呢。

  忽然脱离困境,崽崽立刻扬起招牌小脸,带着俩小酒窝跟人道谢,还不忘回答问题,“崽崽系宋七家的,也系沈唧啾家的!”

  在家时常有人这样逗崽崽,问她是谁家的,两位爹早教过她怎么说了,奈何爹们的名字太拗口,崽崽说不明白。

  阮征被这回答逗笑了,虽然他也听不明白,还是起了继续逗弄的心思,“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崽崽!我叫崽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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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做了一天实验,晚上买了个烤红薯和一包糖炒栗子,宝子们都去吃!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