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脚下蓄力还要再踹,宋清瞅准时机一躲,见人踹空了正是重心不稳的时候,一手擒住他的脖领子,大力摔在地上。

  “叫人放了他!”锋利的匕首抵在牛大颈动脉处,微微一用力。

  局势瞬间扭转,牛大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仰倒在地,温热的液体顺着流进发间所过之处引起一阵战栗。

  “放、放人!”

  牛大见一群蠢货还呆呆站着,真想爬起来踹几脚,他娘的都是泥巴做的?

  抓着沈之洲的两人回过神来,立刻松手。黄正义几人赶忙上前去解开沈之洲身上的绳子。

  宋清拽着牛大站起来,打眼一扫沈之洲,借着火光看见人嘴角开裂,隐隐还蕴着血迹,眸色不由暗了下去。

  这时,听见打骂的动静姗姗来迟的二十几个汉子,举着火把围在最外围。形势更加严峻起来。

  “咻咻!”

  利箭划破漆黑的夜空,直直插进两拨人左右的地里,有的在岩石上划出一道划痕,随后不知倒在了哪个角落。

  衙门来人了!

  却说傍晚时候,一个汉子领着小豆子去了县城,便在城门外等着。

  还好小豆子记得路,一路小跑到衙门将书信递给看守的衙役,人立刻被衙役扣了下来。因着恰好遇到剿匪回来的孙淑一,书信很快就呈了上去。

  宋清虽然做了农事官,和孙淑一接触却不算多,两人一个成天扎在地里,一个三天两头往山里去剿匪,真没时间聚聚。

  因而孙淑一看了书信后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当宋清急需钱用。担心不够宋清应急,还让亲信去丽姨娘那里,取了一百两银子过来。

  谁知小豆子不配合,不愿意让人跟着送去,把银子打包递给他,小豆子也不接,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

  “啊啊!”小豆子小心从怀里摸出一根留给爷爷吃的西瓜糖,垫着脚递给孙淑一。

  孙淑一还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小孩想表达什么。她看过沈之洲吃这西瓜糖,自是知道这是宋清特意为夫郎做的,可这小孩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宋哥中午带回来的小孩!”守门的衙役一拍脑门,想起在哪儿看过小豆子了。宋哥中午带着小孩离开时,还给值班的兄弟几个带了一小袋西瓜糖,让人无聊的时候尝个味儿。

  衙役赶忙上前,将先前宋清一行人带回这小孩儿和一具尸体的事情,倒豆子一般禀告上去。

  孙淑一听了直觉宋清几人遇到了麻烦,不等人传唤,自己往仵作上值的地方去问情况了。

  问清状况,孙淑一立刻命人快马加鞭,出城拦住正要回驻地的武官巡检。

  泞阳县设有三位武官巡检,分别驻扎在县城周围和交通要道上,总计有四百余人。刚有一百多人随她去剿灭一小窝山匪回来,现在去拦截还来得及。

  茶水也来不及喝一口,孙淑一带上几个亲信就离了衙门,打算先行往石岩镇去。让武官带着人马赶后去石岩镇汇合。

  刚到正街上,小豆子却突然挣开牵着他的衙役,迈着哒哒哒的小短腿,径直扑向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一下抱住这人的腿脚。

  原来这人正是被指派来看着小豆子的那个汉子。他想着即将到手的八十两银子,心情那叫一个激荡啊。左等右等也不见小豆子回来,不由担心小豆子抱不动这么多银子,或是遇着歹人把银子抢走了。

  越想越担心,一咬牙一跺脚,就进城去找小豆子了。谁知还没走到县衙,先看见小豆子被大户人家千金的小厮牵着过来了。

  猜想他们抓住的那几人中说不定就有人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不由暗自琢磨怎么想法儿多要点银钱。

  不曾想还没琢磨明白呢,就被人围住捉了起来,结结实实的麻绳一绑,一个比小豆子好用的带路人这不就有了吗?

  紧赶慢赶,一行百十来人,终于在两拨人陷入僵局的时候赶到了现场。

  见形势不对,包围宋清几人的镇民转身就想逃跑,当即被锋利的羽箭封住了退路,一时间破空声不绝于耳。

  “石岩镇的人听着!”孙淑一身边嗓音洪亮的武官气沉丹田,朝着镇口的一群人喊道,“官兵已经到了,凡是现在逃跑拒捕的人,无论罪行轻重,统统乱箭射杀!”

  这下石岩镇人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找头头拿主意,却见头头正被宋清按在地上狠揍。

  于是溃不成军,对官兵的抓捕毫无抵抗之力。

  石岩镇的后续事宜还没处理,官兵们便把四十来个汉子的胳膊卸了,再绑着扔在祠堂前的空地上,供孙淑一审问。之后还来不及休整,又挨家挨户敲门登记、解救被拐来的女子、小哥儿。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石岩镇山路实在难走,夜间尤甚。宋清几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便和官兵一起升起火堆,打算等天亮了再回县上。

  宋清拉着沈之洲坐在火堆旁边,拿了孙淑一带来的膏药,细细抹在沈之洲的嘴角。虽然最后受了好一番惊吓,沈之洲在几人里受的伤算是最轻的了,不幸中的万幸。

  “我没事,不疼。”沈之洲直到现在还有些惊魂未定,宋清给他擦药的功夫,他还紧紧抓着人的衣摆,下意识想靠过去。

  “别动,马上好。”宋清不听,一只手托着沈之洲下巴,一只手在人嘴角抹了一遍又一遍,好像药膏敷厚了伤口能立刻消失一样。

  沈之洲不动了。

  宋清抹好药,拇指还无意识地摩挲着红润的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喉结悄悄动了动,正好被沈之洲看了去。沈之洲咽咽喉咙,两只手抓住宋清的手,忽然凑上去亲了亲宋清紧抿的薄唇。

  “啵!”

  由于动作太过突然,分开的时候发出“啵”一声,虽然小声,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自然逃不过宋清的耳朵。

  被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沈之洲颇有些难为情地把脸埋在宋清手臂上,不好意思地左蹭蹭右蹭蹭。

  宋清索性侧过身子环住沈之洲,下巴也搁在他柔软的头发上,不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明早回去了,给你买新簪子。”

  这头上没了发簪,看起来总觉得少了什么,真不习惯。

  “好呀。”双臂环住宋清劲瘦的腰,感受着头顶一下又一下的啄吻,耳边传来有力的心跳,动荡了一日的心也随之渐渐安宁下来。

  宋清抬起手,一下一下把沈之洲略微凌乱的头发捋顺。这回是他草率了,下次得做好准备再带上沈之洲。

  “诶诶诶,黄哥听见什么了吗?”大壮把耳朵往宋清那边凑,胳膊肘捣捣黄正义,急得抓耳挠腮的——这咋什么都听不见呢!

  “猴急什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黄正义一巴掌拍在大壮胳膊上,继续竖着耳朵偷听。

  另外几人坐在一边,看着两个毛头小子这模样,纷纷忍不住笑起来,还调侃说要去宋哥那儿告状去。黄正义和大壮也没当真,自顾自费力地捕捉那边的声音。

  这几个人里除了大壮和黄正义,其他人都是成了家的。这两个黄毛小子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前几日不管好奇羡慕得有多抓心挠肝,也还矜持着。

  现在精神咋一放松下来,胆子也肥了,这都是过命的交情了,听听墙角不碍事吧?可不敢看,偷看实在是太无耻了!要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宋哥还不得把他们眼珠子挖出来啊?

  “你们宋哥呢?”

  两人心肝一颤,吓得屁股都离开底下的岩石了,恨不得一蹦三尺高。回头一看,原来是孙县令!

  “在、在那边树下呢!”两人结结巴巴回道。

  “好,辛苦了。”孙淑一点点头,由于夜色掩映也没看出两人的异样,再简单慰问几声就去找宋清二人了。

  孙淑一一走,两人纷纷抚着胸口,太吓人了太吓人了!随即两颗大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又是一阵讨论。

  “咳咳!”孙淑一咳嗽一声,隔着火堆坐在二人对面,“宋先生沈夫郎都没事吧?”

  两人早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分开了,“劳孙县令挂心了,下官和夫郎都没事。”

  听宋清这疏离的口吻,虽然早就打消了让人做自己幕僚的念头,孙淑一还是难免感到一丝挫败。不过很快整整心情,谈到过来的主要目的。

  “先生可知道石岩镇拐人的事情?”方才她审问完牛大,便和官兵们一道去登记,期间总算把事情弄清楚了。

  “今日略微窥见一点端倪,不过不知前因后果。”

  孙淑一便解释道:“约莫十来年前,镇上才渐渐出现拐卖的事情。”

  原来十多年前,石岩镇虽然是个贫瘠的小镇,老一辈镇民还守着那贫瘠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实在过不下去的人家也会到城里去做工。

  可山路艰险,天不亮就要进城,每年都有青壮年失足滚下山崖。在县里给富贵人家做工的活儿也不是一直有,赚来的几个辛苦钱补贴一家人的吃用都远远不够,更不用说用来起房成家了。

  家里穷,好多人家生了女孩儿、小哥儿,要么扔去山里喂秃鹰了,要么口鼻塞上草木灰、往火洞里一扔,一条命就没了。家里这个情况自然先想着传宗接代,一门心思要儿子。

  久而久之,到了年纪的汉子连婆娘都娶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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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沈之洲: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拿我的西瓜糖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