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双颊凹陷、凶神恶煞,说话间露出一口黄牙。

  见宋清二人从里面出来,那汉子骂道:“里面还有两个?敢情你们是在外面望风的!可别把老子昨儿放在屋里的银子摸去了!”

  说罢,汉子推开门口的宋清,径直跑到屋里,一把将床上的小孩提起来摔在地上,“起开,小杂种!”

  老人拦不住汉子的动作,气得直锤床板,“陆二狗你到底要做什么?豆子可是你亲儿子!”

  “老东西!”陆二狗一把推开老人,探过身子假作在床里面翻找,“这哑巴是谁的种你比我清楚!”

  宋清静静地站在门口,冷眼看着里面的闹剧;看那小孩儿可怜,沈之洲伸手把爬起来的小孩牵出来。

  “这懒汉他娘的不会想讹人吧?”黄正义瞪着眼睛,不可置信道。讹人讹到官差身上,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啦?

  其他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心道不大可能。不管是在县里还是村里,可从没遇到过敢跟官差大小声的人。

  将本就凌乱的屋子里弄得更加无处下脚,陆二狗抄起一个凳子出门来,对着看起来像头头儿的宋清嚷嚷道:“老子十两银子没了,拿不出来都他娘别想跑!”

  “稀奇了,讹人讹到老子头上来了?”黄正义可不管这么多,在房檐底下拿了锄把儿就想跟人干起来。

  陆二狗恐怕是脑子有些不正常,见人竟然要跟他硬刚,扔了凳子就去抓小豆子。

  “小杂种还穿了新衣裳?就是你把老子银子偷了去!”把人捞到手里,大掌一下没省力就想落在小豆子背上,这一掌下去说不得要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幸好宋清眼疾手快抢过小豆子,高抬腿将人一脚踹回屋里、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黄正义几人一拥而上,将陆二狗压倒,翻过来押着手,让人动弹不得。

  陆二狗被制服在地,嘴里不干不净骂着在场众人,连床板上的老人都没放过。老人看这场面,既担心又生气,一手抚着心口,一手拍着大腿,一副随时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宋清蹲到陆二狗面前,伸手意欲迫使陆二狗抬头,看见一绺绺既油腻又打结的头发,默默把手收回去。

  “秃鹰口那具小哥儿尸体是你夫郎?”语气是完全笃定的,“怎么死的?”

  “老子草死的!”陆二狗挣扎不开,一口浓痰吐在地上。

  “嘴巴给我放干净些。”索性起身,一脚踩在陆二狗头上,脚掌用力一碾,正好把陆二狗的脸踩在他自己的......上。

  “干你娘!有本事放开老子!”

  这回不等宋清教训人,黄正义咣咣几脚踹在陆二狗身上,“不会说话老子把你舌头割了!”

  当然他只是放放狠话,要真叫他做这么血腥的事,会不会罚月银不说,专是想起这人的一口黄牙他都下不去手。

  “你先带着孩子在外面待会儿。”宋清把腰间的吃食都递给沈之洲,轻轻推了一把。等人出去看不见里面情形了,捡起被扔在一旁的锄把儿,对押着陆二狗的几人说:“把他翻过身来坐好。”

  待几个衙役粗暴地给人翻过身,宋清手上的锄把儿往人裆部一指,险险抵在上面,“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能、能!”陆二狗瞬间后背发寒,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异的神色。宋哥看起来跟他们就不一样,没想到用的荤招儿比他们想的还下流!有被挤开的衙役顺势挡在老头床前。

  “那小哥儿怎么死的?”宋清再问道。

  “是、是我打死的!他跟人苟合,外面那个小哑巴就是野种,我把人打死了又不犯法!”说着说着,陆二狗又有了底气,梗着脖子回道。

  “所以你把那小孩和尸体扔在一起?”否则哪家小孩一个人跑那么远去?这年头人都吃不饱,有时候秃鹰可不会管你是活物还是死物。

  “是又怎么样?劳资......我还替别人养孩子?”感受到威胁,陆二狗下意识弱了气势。

  说得好像没毛病,他夫郎出轨走司法程序也该死,和情夫的孩子官府也管不着。

  “小哥儿娘家是哪里的?怎么不把小孩送去?”

  “石林那边方县的。要死便死了,谁吃饱了撑的送个小杂种过去。”方县便不归矩州管了,是宜州下辖县。

  任凭宋清问什么,陆二狗都答得上来。

  问题都问完了,黄正义几人也不押着陆二狗了。一松手陆二狗便头也不回地冲出家门,边跑边放狠话:“给老子等着!”

  “宋哥这小子不会要去叫人吧?”大壮无不担忧地问道。

  “叫人就叫人,你手里有腰刀你怕他做什么?”黄正义往地上啐了一口,很是看不上陆二狗这个人。

  这陆二狗别的本事倒没有,还找了个隔壁县的夫郎。他们乡下人都找的临近几个村的,像他还没成家呢!那小哥儿娘家怕也是瞎了眼了,找了个这么没本事的哥儿婿,管不住自己夫郎就他娘会窝里横!

  “怎么样了?”沈之洲牵着小豆子进屋,颇有些担心地问道。

  “没事,他翻不起浪来。”宋清捏捏人手心,安慰道。

  哪知老人抱住跑过去的孙子,比几人还要着急,抹着眼泪说道:“你们快走吧几位官爷!快走吧!”

  “老人家怎么这么说?”沈之洲不解。

  老人却不欲多言,一个劲儿叫几人赶紧走。

  没多久,几人就知道原因了:陆二狗去而复返,这次跟着他过来的还有三四十个年轻汉子,个个凶神恶煞、手里拿着家伙什,虎视眈眈地围在陆家门口。

  怪不得陆二狗一开始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原来他还有这么多“兄弟”。

  “狗娘养的!再跟你爹横!”陆二狗走出来,得意又解气地看着门口几人,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打一顿出气,“今天一人拿不出十两银子,就去秃鹰口喂鹰去吧!”

  陆二狗坐地起价,由原先的十两银子,变成一人十两银子。不说几人有没有这么多积蓄,就是拿出来了今天这事儿恐怕还不能善了。

  黄正义几人见状,仗着自己手里有刀就想跟人拼了,被宋清拦了下来。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我们几人出门也不可能带这么多银子,这样,我们派几个人回去取。”宋清跟人打商量道。

  “你他娘的当我们傻?”围着几人的汉子们立时嚷嚷起来。

  “那没办法了,今天你们就是把我们全打杀了,恐怕我们几人也拿不出这钱来了。”宋清摊手,让石岩镇人自己想办法去。

  这下众人嚷嚷起来,确实没了主意。若是就这么把人打杀了,除了几人身上的那点东西,也捞不着其他好处;可让一个人回去取钱,万一他搬救兵怎么办?

  “管他这么多做什么?先把值钱的扒下来!”有人提议道,“我看那个小哥儿身上肯定有不少值钱东西。”

  沈之洲今日倒是没有穿长袍,而是和宋清差不多款式的灰白色短打。只不过他被宋清养得白净,连束发的也是玉簪,跟普通小哥儿的头绳、木簪可不一样。

  站在几个彪形大汉里,打眼一瞧显眼得很。

  宋清闻言将沈之洲的玉簪、玉佩,还有新做的玉镯子都一一取下来,放在地上示意对面的人过来取。拉着沈之洲的手,将人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小声安抚道:“别怕啊,回去了都给你换成新的。”

  “嗯。”沈之洲虽然有些心慌害怕,还是牢牢抓着宋清,尽量保持冷静,不敢做出多余的动作引人注意。

  “这小哥儿身上值钱的不少!”有猥琐的目光向沈之洲看去,都被宋清一并挡住了。

  “要不让他回去取钱?”陆二狗身旁一个汉子突然道,“我看他男人对他不错,他要是敢带人来就把他男人杀了!”

  人群中有人觉着这办法好,却有人持反对意见:“你还真信一个小哥儿!忘了家里的狗养不熟啦?记吃不记打!”

  这话一出,附和的人更多,纷纷觉得前者出了个馊主意。还有人嚷嚷道:“派个人在城门外盯着不就是了?要是他真敢报信,就抄近路回来把人全杀了。再往石林一躲,我还不信有人敢追!”

  石林凶险,只有他们石岩镇的人敢进去。可若是白天还好,等人来回一趟天都黑了,就是石岩镇人也不敢托大黑灯瞎火地进去。

  一群人就吵吵起来了。

  吵吵一会儿,陆二狗突然看见站在门口往外看的小豆子,过去一把将人提过来,“小杂种这身衣服是这几人换的,肯定知道他们住在哪儿!”

  随后朝人群里一个瘦弱的男人说道:“大牛你不是识字吗?你看着他们写几句话,让小杂种送去要钱,派个人在城门外等着。”

  信送到了一家人拿不出差不多一百两银子,总该知道找另外几家人凑一凑。

  一番话说得几个衙役都要对他刮目相看了,还知道怕人看出问题,让他们自个儿写信,再让不会说话的小豆子送去!

  石岩镇人这回达成一致了,盯着宋清按照要求写了书信,连为什么不能亲自回去取,而要给一个五岁小孩,都编了天/衣无缝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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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宋清:大意了,把老婆打扮得太招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