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川因为存着在未来岳父岳母面前讨好的心思, 所以准备的席面皆是上等且复杂的菜色。

  不过,沈熙川没想到雍亲王和蒲伟彤回来横插一杠,只准备了一桌的席面。原想着雍亲王的身份身份贵重, 定是不习惯和他人同席, 沈熙川本想再去单独准备一桌,然而雍亲王却拒绝了。

  许是雍亲王和蒲伟彤这场戏真的吓唬住了夏唯谨,之后的相处, 夏唯谨对于顾惊风夫妇的态度倒不似先前那般排斥。期间威远候夫人拉着他的手,夏唯谨虽然有些不太适应, 但也没有拒绝。

  这桌席面沈熙川自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见几人已经坐定,沈熙川便吩咐酒楼里的小二开始上菜。

  当小二陆续将饭菜端上桌,蒲伟彤看着桌上多道自己见都没见过的菜式, 当即瞪大了眼睛。但是碍于自家舅舅在, 蒲伟彤没敢说什么, 倒是眼刀一直往沈熙川身上扎个不停。

  沈熙川还想着方才此人伙同雍亲王整蛊夏唯谨的事,对于蒲伟彤的不满便选择视而不见。

  不多时,沈熙川精心准备的菜品便全部上齐。沈熙川自觉身份不太合适,便没有打算上桌,直到菜色上齐,便打算和小二一同退出去。

  然而,还没等沈熙川离开, 只感觉到手臂被人抓住。沈熙川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夏唯谨正仰头看着他。

  沈熙川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但心中明白此等场合自己并不方便在场, 便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夏唯谨放手。只是, 夏唯谨似乎没看懂他的暗示一般, 任凭沈熙川同他怎么使眼色都不肯撒手。

  早已经被告知真相的顾惊风对沈熙川并不怎么看好,可最终不忍伤了孩子的心,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沈公子也忙活了这么久了,大家也都不是外人,就坐下来一起吧。”

  顾惊风此言一出,沈熙川只觉得后背汗毛都立起来了。总觉得他这话说的,似乎有些意有所指。

  瞄了眼对方的脸色,心中难免有些忐忑。毕竟以前小说话本里,棒打鸳鸯的故事可海了去了,对方要是真铁了心反对,也够他们俩头疼的。

  沈熙川的手艺虽好,但在场的人除了蒲伟彤和雍亲王之外,都没什么心思用饭。

  好不容易等到两人吃饱喝足停了手,其余人也都跟着放下手里的筷子。

  沈熙川在桌下握着夏唯谨的手,正寻思着是否该说点儿什么,便听赵永和靠在椅背上心满意足道:“怪道达明一直夸赞沈老板手艺好,这席面便是御膳房的师傅也不逊色什么。”

  闻言,一旁的蒲伟彤不由得撇了撇嘴。“说起来,我们今日也不过是沾了舅舅和舅母的光,我来唐河这么久,可从来没见过沈老板对我如此重视。”

  沈熙川听着蒲伟彤的酸言酸语,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一旁的威远候夫人虞婉君,训斥他道:“你这孩子早晨桃儿啊,梨啊的吃多了?这话说出来这般的酸?”

  蒲伟彤没想到一向对他如亲生的舅母,竟然这般为沈熙川说话,当即哼了一声。

  “哼,舅母可真是有了般宁,就忘了达明。我这可还没说什么呢,您就这就连沈老板都护上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眼了,走了,走了。”

  说着,蒲伟彤便勾着雍亲王赵永和就往外走。

  见状,沈熙川跟威远候夫妇告了声罪,然后便急忙追了出去。待蒲伟彤即将走出酒楼大门的时候,沈熙川忙开口叫住了他。

  蒲伟彤回头见沈熙川笑的一脸灿烂,便以为要跟自己赔不是。当即便换了个脸色,笑呵呵的踱步走回到沈熙川面前。

  “沈老板叫我作甚?我可告诉你,今儿的事,没有二斤脆皮五花肉是搞不定的。”

  听蒲伟彤这么说,沈熙川挑了下眉并未接话。只是从柜台里摸出账本,递到了蒲伟彤面前。“大人,刚才您可说了今儿您做东的,这账……”

  见蒲伟彤脸色耷拉下来,沈熙川继续道:“威远候是您舅舅,般宁又是你表弟,他们相认这么大的喜事儿,我直接要账不合适吧?要不您看,还是您结得了。”

  “沈熙川,般宁是我表弟不假,可他在你酒楼这么长时间了,你不至于一顿饭都请不起吧?”

  蒲伟彤原本声音有些大,但怕被别人听到觉得他小气,随即瞄了眼四周声音放轻了一些。

  “您说的是不假,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您这作为外甥和表哥的,总不会这点儿血都不肯出吧?要不,我跟般宁聊一聊?”

  蒲伟彤也不是个傻的,沈熙川先前那般看重夏唯谨,如今夏唯谨认亲,竟追着自己付账,哪能还不明白沈熙川这是在报方才设计夏唯谨的仇。

  气哼哼的伸手点了点沈熙川,伸手从荷包里摸出二十两银子拍在了柜台上。

  “向来只有小爷坑别人,今儿还是小爷第一次被人坑。沈老板真是好样儿的,你给我等着。”

  沈熙川并不惧怕蒲伟彤的威胁,笑呵呵的收了银子,挥手道了声:“大人慢走,下次再来。”便转身进了后厨。

  ……

  夏唯谨原本心里就渴望父母相认,只是心里始终是踏不过那个坎儿。如今被雍亲王这么一顿唬,真的以为顾惊风夫妇会被问责,心中便也没那么多放不开和不甘心。

  端坐在父母面前夏唯谨看着两人一脸慈爱的看着自己,想到这么多年在夏家的生活,心中莫名感觉有些委屈。

  这种感觉在虞婉君在抬手帮他理顺肩头的发丝时,突然到达了顶点,泪水猝不及防的涌出眼眶,而后紧紧抓着虞婉君的手痛哭起来。而一直守在门口的沈熙川在听到夏唯谨的痛哭声后,心中不禁有些心疼。

  想要冲入房间将夏唯谨护在怀里,但是他心里清楚,此刻的夏唯谨才刚刚开始对亲生父母卸下心防。自己便是再怎么心疼,也不该在此刻进入房间打扰他们一家团聚。

  顾惊风夫妇没想到夏唯谨会突然情绪崩溃,心中大略明白被人收养的这些年,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只觉得心如刀绞。

  向来不苟言笑的顾惊风更是起身将夏唯谨拥入怀里,犹如安抚婴儿一般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让夏唯谨在自己怀里,将自己这些年的委屈都尽数倾泻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唯谨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来。轻轻从顾惊风怀里挣脱出来,看着顾惊风被自己眼泪浸湿的衣襟不禁有些赫然。

  看着夏唯谨面露不好意思,虞婉君含着眼泪抚着夏唯谨的发丝,笑骂道:“你这个傻孩子。”

  哭过一场的夏唯谨彻底放下的心防,和顾惊风夫妇两人挨坐在一起,慢慢诉说着这些年的生活以及遭遇。

  在听到夏安氏竟在夏唯谨奔丧的途中置他于死地,原本就怒火丛生的顾惊风恨不得立时抽刀砍了夏安氏为夏唯谨出气。

  “当时还好有熙川救我性命,贴心照料不说,甚至为了不惜为了我被赶出家门。”

  回想起以前,夏唯谨心里又难过,又欣慰,对沈熙川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又深了一些。

  “虽然后来我们的日子过得极其艰辛,然而就算如此,熙川也从来没有委屈过我。反而有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扛。”

  说到这里,夏唯谨嘴角含笑的低头看了眼自己被虞婉君握着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熙川待我至诚至真,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会和他分开。你们是我的生身父母,你们若是能一并接受他,我们自会好好孝敬你们。若是实在接受不了我们的关系,咱们见过了,知道彼此都安好就可以了。”

  “什么叫彼此安好就可以了?难道说我们不同意你们在一处,你就不肯认我们么?”

  顾惊风对两人的在一起这件事确实不怎么看好,而且沈熙川身份低微,配他家孩子确实有些不太够格。

  不过,方才听夏唯谨这么说,知道沈熙川确实是真心对他,原本心中的反感倒也没有先前那般强烈了。

  “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人生短短数十载,自己活得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你和那个沈公子如何,我保证我和你爹都不干涉。我什么都不求,只要你能好好地,其他我们也不在乎。”

  ……

  回到客栈后,顾惊风看着坐在灯下的发妻不禁皱了下眉。

  虞婉君与顾惊风夫妻数载如何不清楚他心中所想,转过身面向顾惊风,柔声劝解道:“我知道侯爷心中怎么想的,我也心中担忧他们以后老无所依,可是侯爷,咱们虽然是般宁的亲生父母,可是从未尽过父母之责,我们又有何理由去拆散他们?”

  说道这里,虞婉君有些哽咽,仰头看着自家夫君眼神里带着期盼。

  “这些年我日日在佛前祷告,只要能找回我的孩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侯爷,您就随了两个孩子的心愿吧?”

  顾惊风早已经心软,见发妻如此哀求,哪里还能硬的下心肠。“婉君,你别哭。我答应,我答应还不成么?!”

  帮着发妻擦拭掉脸上的泪水,顾惊风想起夏唯谨口中所说的夏安氏,心中不由愤怒不已。

  “倒是收养般宁的夏家主母,属实可恨至极。”

  “多行不义必自毙,侯爷又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生气。不如想想怎么让孩子同我们的关系更近一些。”

  闻言,顾惊风看向发妻,问道:“你有办法?”

  只见虞婉君难得俏皮一笑,“侯爷就别问了,且听妾身的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