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所有玩家结束‘噩梦’时，游彦的手机突然震个不停，他撩起眼看了眼手机屏幕，屏幕上来自【内测二群】的信息正在闪烁。
游彦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沉吟两秒，随手拽了个专家问道：“确定所有玩家都被卷入‘噩梦’了吗？”
专家被他拽得身体一歪，忙稳住手里的茶杯：“对啊……呃，‘所有玩家’指的是劳务派遣人员，不包括新玩家。之前会议上提到的‘玩家’代指的也是劳务派遣人员——从目前论坛和群的活跃程度来看，在内测玩家被卷入‘噩梦’时，新玩家仍活跃在线上和线下，没受到‘噩梦’的影响。”
一旁路过的专家打了个哈欠，一边从饮水机里倒水，一边道：“这是好事。触发认知型灾难的前提是知晓因范—诺金联盟的存在，新玩家在游戏里的信息获取渠道一直被我们严格把控，虽然这一行为最初的目的是避免新玩家贸然跟外界产生接触，但由于认知型灾难的出现，它反而起到了保护新玩家的作用，避免新玩家被卷入噩梦。”
杂七杂八的会开得太多，游彦潜意识里认为所有玩家都应该知道因范—诺金联盟的存在，忘记了新玩家的版本相当落后，眼下才刚抵达开拓者星，压根没离开过阿诺斯星域，更别说了解外面的宇宙了。
版本落后的好处这就体现出来了，在个别文明需要靠记忆手术和自我隔离才能避免被认知型灾难卷入的情况下，新玩家一无所知的徜徉在安全区，完全没被风浪席卷。
游彦浮出了新的问题：“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除非新玩家永远不离开阿诺斯星域，不跟其他文明接触，不然他们迟早会从其他渠道获知因范—诺金联盟相关的消息。”
专家：“那就又回到我们刚才提到的那个问题上了，二十四小时后再度袭来的噩梦面对不在线的玩家会做出什么反应？是推迟噩梦到来的时间，还是直接判断这部分玩家‘游戏失败’？”
游彦认真思考了两秒，反驳道：“这两种情况不是同一回事，二十四小时后不在线的玩家面对的是已经卷入‘噩梦’的情况，而比劳务派遣人员晚几天甚至是几十天才知道因范—诺金联盟的玩家面对的是刚知晓‘噩梦’的情况。前者是在违反规则的边界线上大鹏展翅，后者是正常流程，顶多只是比其他人更晚接触到‘噩梦’。”
另一个专家接过话茬：“没错，所以前者接下来会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是未知的，而后者会遇到什么样的展开是已知的——不管什么时候获知因范—诺金联盟相关的消息，他们都会被卷入‘认知型灾难’，进入第一个筛选关卡，即以直面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为主题编织而成的‘噩梦’。”
其他专家道：“而且没法提前做好准备。‘噩梦’会抹除所有跟噩梦设定违和的记忆，只留下最纯粹的恐惧。”
游彦很乐观：“起码新玩家没在第一时间被卷入‘认知型灾难’。这样一来，灾难造成的影响仍然是可控的，至少不会有非专业人士无辜受害。”
专家咳嗽了一声：“没到无辜受害的地步，‘噩梦’挣脱失败的代价不会波及现实——你得对异世界跟地球之间的牢固屏障有信心。我们都已经接受‘异世界对地球而言是安全的’这个结论了，你就别老想着异世界可能会入侵这么可怕的事了。”
游彦耸肩：“我尽量。不过你们也知道，内心深处的恐惧是不可控的。”
“你可以试试脱敏疗法……”专家的话刚开了个头，‘噩梦’相关的最新消息传进了会议室。
噩梦结束，挣脱噩梦失败的玩家接连下线，汇报了他们的经历。
专家飞快过了一遍报告内容，总结道：“没能在噩梦结束前成功挣脱噩梦的下场是死回复活点。”
另一个专家表情严肃道：“对玩家来说，是死回复活点，但对其他智慧生物来说，就是纯粹的死亡。仅仅只是‘认知型灾难’的筛选环节恐怕就能在各文明中造成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其他专家更乐观一点：“你不能拿玩家的死亡率去代入其他文明。精神属性的高低也会影响智慧生物在噩梦中的表现，相较于其他种族的智慧生物来说，玩家的精神属性绝对垫底。游彦能在噩梦中察觉到不对，那其他文明的智慧生物应该也有其他依仗。”
专家翻着报告：“他们死回复活点后，没看到倒计时，目前不确定是否已经脱离‘认知型灾难’，还需要再进行其他尝试才能确认……”
另一个专家也翻了一遍报告：“没能成功挣脱噩梦的内测玩家在噩梦中的经历各不相同，但大致上可以归为一类，也就是被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击溃，在恐惧中不断轮回，直到彻底崩溃……叫人给他们安排一次深入的心理诊疗，他们目前的精神状况可能不是很好。”
游彦在挣脱噩梦失败人员的清单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名字。
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挣脱噩梦本身就是一个很主观的行为，有些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只是一个浅浅的印子，能被顽强的心灵轻易撬动，而有些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则是一棵根深枝茂的参天大树，牢牢扎根在心灵之中，哪怕再顽强的意志也无法撼动。
失去相关记忆，处于不断煽动恐惧的环境中时，他们直面的是自己的内心。
成功者固然意志坚定，但失败者也并非心理脆弱。
确认挣脱噩梦失败的结局是死回复活点后，会议室里的气氛稍稍放松了些，开始安排后续的应对方案——前往因范—诺金联盟确认诺阿的现状，跟其他文明联系确认异世界智慧生物的遭遇。
任务下达后，工作人员纷纷忙碌了起来。
游彦点进【内测二群】看了眼其他人疯狂@自己的原因。
【内测二群】
【天下第一：{工作人员纷纷入睡，究竟是道德的缺失还是法治的沦丧……}@游小白，看到论坛上新发的帖子了没？主城不明原因的出现了工作人员昏迷的情况。】
【真理：不会是后台程序出问题了吧？我记得这些工作人员应该跟游小白一个性质，都是真人扮演的NPC。】
【西瓜：你这个说法不对，准确来说，都是公务员才对。】
【张大才子：@游小白，出什么事了？你不会也昏迷了吧。】
【棉花糖糖：应该不是游戏程序出了问题，帖子里有玩家回复说看到有NPC醒了，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问有没有任务，就被赶出来了，现在那些工作区域都禁止玩家进入了。】
【熊胖子：靠！主城这么热闹吗？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副本？】
【游戏の神：新手村也有工作人员神秘昏迷，不过有其他NPC在，没让玩家骚扰到工作人员，直接被NPC藏起来了。从NPC的反应和所有工作人员都不明缘由的昏迷这两点来看，我感觉这更像是什么大型内测活动。@游小白，这不会是低等级玩jsg家没法介入的游戏活动吧？】
【天下第一：如果这是其他游戏，我觉得大概率是后台程序出问题了，但既然这是‘异界’游戏，我还真想象不出策划的脑回路能有多离奇。】
【真理：考虑到工作人员领先我们四个游戏版本，这个大型活动的说法还真挺有可能的……】
【西瓜：@游小白，又失联？快出来辟谣！我宁愿相信是后台程序出问题了，也不相信是策划在搞区别对待。】
【张大才子：好家伙，新手村里所有工作人员都跑路了，就剩下那些投影NPC还在正常工作，这不明摆着有猫腻吗？】
获知了最新动态的游彦无情的按灭手机屏幕，看向专家：“论坛上好像在讨论内测玩家从岗位上跑路这事。”
专家大手一挥：“没事，有二号在呢，那些投影NPC够维持新手村的秩序了，咱们先忙正事。”
*
确认因范—诺金联盟的现状不难，那里到处都是观测设备，足以帮游彦他们补全‘噩梦’出现时，因范—诺金联盟星域中发生的一切。
在该区域的能量突然暴涨的那一瞬间，覆盖在因范—诺金联盟星域的平静假面被撕毁，显露出了真正的因范—诺金联盟——但观测设备没能捕捉到那一瞬间，在画面突然卡顿后，跳转到了几分钟后的因范—诺金联盟。
太空中到处都是碎石、粉尘，智慧生物生存的痕迹被彻底抹去，巨大漩涡扭曲了周遭的空间，散发着惊人的吸引力，让旁观者无法在第一时间挪开视线。
“我甚至有种开星舰冲进那个漩涡的冲动，”观看了观测画面的智慧生物如实的道：“我怀疑那可能是个未知生物，通过吸引智慧生物自发前往该区域来完成捕猎。”
另一个看了这一幕的智慧生物则道：“它有一种奇妙的魅力，就像在心底深处呼唤你一样，意志不够坚定的智慧生物恐怕很难抵抗它的魅力。”
“而这还仅仅只是通过观测设备转播的画面，不是真的在太空中直面这一幕。”
游彦在第二天用【灵界行走】技能前往因范—诺金联盟确认了该区域的现状——那个漩涡是诺阿畸变体遗留的残骸，该区域遍布精神污染和空间扭曲的特性，唯独不存在活物。
就像是诺阿在彻底畸变后，毁灭了所有残留的存在——连带着它自己。
不过，考虑到诺阿在尚未彻底畸变时所说的，‘畸变体会化作灾难中的一部分，在文明与文明之间流窜’这一点，游彦怀疑彻底畸变的诺阿有可能已经转换了形态，从实体转变成了精神态的‘噩梦’。
但不管畸变体究竟是自我毁灭还是转变了形态，因范—诺金联盟所在的那片星域都已然变成了一片危机四伏的废墟。
“至少它不会主动朝外扩张，这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了，”在多人通讯中，某个文明代表苦笑着道：“封锁前往因范—诺金联盟的所有航道，将此处划定为高危区域，避免闯入，能规避该区域所具有的绝大多数的危险，可以说是目前这些问题中最好解决的那一个了。”
“让我们说回‘认知型灾难’，或者说那场‘噩梦’吧。”另一个文明代表低声道：“据我所知，成功挣脱噩梦的智慧生物会看到倒计时，而挣脱噩梦失败的智慧生物会悄无声息的死亡。没错吧？”
“一个接一个的噩梦，就是所谓的‘认知型灾难’？”
“通过确认这是‘噩梦’这种方式醒来的智慧生物不会看到倒计时，但我们不确定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已经彻底脱离了‘认知型灾难’。”
“从噩梦中醒来不算难，但如果这只是最简单的关卡的话，我们不确定之后的‘噩梦’会难到什么地步。”
文明代表们的声音此起彼伏，交流着彼此的经历和想法。
就如同玩家的遭遇一般，所有知晓因范—诺金联盟存在的文明都被卷入了‘噩梦’，无一例外。
死亡的风暴席卷了所有文明，这仅仅只是一个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