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得重华楼后,以免娘亲与小妹担心,宁嘉徵并未向他们吐露真相,而是三言两语搪塞过去了。

  再度进了新房后,宁嘉徵抬手解尽了嬴西洲的喜服,进而一寸肌肤一寸肌肤地察看着。

  若非太过相信他,嬴西洲一开始便能制服兰猗,何至于差点命丧于兰猗之手?

  不计其数的伤口争先恐后地刺入他的眼帘,大多已长出血痂子了,只遭到重创的脖颈与心口堪堪止住血。

  他双目生疼,眨了又眨,方才抬起首来,与嬴西洲四目相接。

  而后,他一字一顿地道:“西洲,我心悦于你。”

  此前,每回嬴西洲说心悦于他,他都会被动地回应,但他不曾自己主动说过,因为他难以确定自己是否当真心悦于嬴西洲。

  从古至今歌颂爱情的诗词歌赋不胜枚举,只因爱情是稀罕物,倘使爱情稀松平常,便不值得歌颂了。

  而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有能力将这稀罕物赠予嬴西洲。

  为对方殉情,他真能这么爱嬴西洲?

  经过适才一番劫难,他无比肯定自己是愿意为嬴西洲殉情的。

  在兰猗伤害嬴西洲之时,嬴西洲如若动手杀他,他亦心甘情愿。

  嬴西洲闻言,陡地落下泪来,他并非傻子,每回宁嘉徵说心悦于他,皆带着些许不情不愿,他们之间的关系始于一场交易,尽管宁嘉徵多次表示喜欢与他交.尾,不过他明白自己确如兰猗所言,无异于趁火打劫,倘若他不提出要宁嘉徵委身,宁嘉徵是绝不会主动委身于他的。

  宁嘉徵从未见过嬴西洲哭泣,当即踮起足尖,双手分别搭于嬴西洲肩上,亲吻嬴西洲的眼眸:“为何要哭?我何处惹西洲伤心了?”

  嬴西洲拥紧了宁嘉徵的腰身道:“嘉徵并未惹吾伤心,吾喜欢听嘉徵说心悦于吾。”

  宁嘉徵便又说了一遍:“我心悦于西洲,真心实意地心悦于西洲,我愿意为西洲殉情。”

  嬴西洲满腔深情地道:“吾亦心悦于嘉徵,真心实意地心悦于嘉徵,吾亦愿意为嘉徵殉情。”

  宁嘉徵喜欢听这话,正要与嬴西洲再说些情话,突地被刺了一下,遂垂眸瞧去:“西洲在兰猗面前,萎靡不振,眼下却是欲.求.不.满。”

  嬴西洲一本正经地道:“兰猗并非嘉徵,即便是同一副肉身,兰猗亦非嘉徵。”

  宁嘉徵挑起嬴西洲的下颌,忍不住调戏道:“西洲当真是贞洁烈夫。”

  “吾心悦于嘉徵,只与嘉徵交.尾。”嬴西洲嗓音微哑。

  不久之前,他强行收起倒刺,抽身而出,向宁嘉徵证明了自己的忠贞不渝。

  “我亦心悦于西洲,只与西洲交.尾,若非西洲,我绝不会变作断袖。”宁嘉徵牵着嬴西洲的手,上了床榻,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低下了首去。

  嬴西洲猝不及防,伸手阻止道:“嘉徵,切勿勉强自己。”

  宁嘉徵拍开嬴西洲的手,郑重其事地道:“绝无勉强,我想试试。”

  嬴西洲忧心忡忡地道:“当真不勉强?”

  “别担心我,西洲不许反抗。”宁嘉徵张口尝了,当然不是什么好滋味,但不恶心,一点都不恶心。

  下一息,脑中不受控制地窜出了奚清川强迫他的情状。

  他并未感到恐惧,只是认为要是换作奚清川果然恶心得想吐。

  嬴西洲轻轻地揉着宁嘉徵的发顶,关切地道:“嘉徵,你还好么?”

  宁嘉徵含含糊糊地道:“我很好。”

  他的确很好,与嬴西洲所说的一样,此事乃是闺房之乐。

  半晌,他抬起眼来,问嬴西洲:“我做得不好么?为何无甚变化?”

  嬴西洲坦白地道:“吾甚是担心嘉徵,无暇感受。”

  宁嘉徵莞尔道:“西洲不必担心我,只管感受便是。”

  “好。”嬴西洲一口答应了,他心悦于宁嘉徵,不想辜负宁嘉徵的努力,又不愿宁嘉徵有半点不适,陆陆续续地向宁嘉徵确认了好几遍,方才放松了精神。

  一半已是极限了,宁嘉徵被抵着喉咙,难受至极,稍稍吐出来了些,夸耀道:“我第一次便能做得这么好,是不是很厉害?”

  “嘉徵很厉害。”嬴西洲心疼地道,“勿要继续了可好?”

  “不好。”宁嘉徵命令道,“西洲为何一动不动?”

  嬴西洲叹了口气:“吾怕伤着你。”

  宁嘉徵气势汹汹地道:“西洲便不怕我生气么?”

  嬴西洲只得略微动了动,被宁嘉徵瞪了好几眼。

  宁嘉徵知晓嬴西洲舍不得,便自己动,难受得狠了,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牵嬴西洲的手。

  这右手被穷奇的尾巴震碎了骨头,尚未康复,不太灵活,但骨头已合上了。

  嬴西洲歉然地道:“疼么?”

  宁嘉徵摇了摇首:“疼,所以西洲必须好好补偿我。”

  嬴西洲欣然应允:“嘉徵要吾如何补偿?”

  “出在里头。”宁嘉徵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原就涨红的面孔更红了些。

  面对宁嘉徵大胆的要求,嬴西洲矢口拒绝:“这算不得补偿。”

  “我说算便算,西洲好生罗嗦。”宁嘉徵坚持道,“不是闺房之乐么?有何不可?”

  嬴西洲从来都拗不过宁嘉徵,最终还是满足了宁嘉徵的要求。

  露在外头的部分亦长满了倒刺,这是宁嘉徵第一次看见,他用手摸了摸,手感类似于柔韧些的荆棘。

  少时,他便没力气研究倒刺了。

  委实太多了些,大多被他咽下,少许溢了出去,弄得他的下颌、脖颈湿漉漉的。

  足足一炷香后,嬴西洲终是退了出去。

  宁嘉徵呛着了,咳嗽不止,被嬴西洲轻拍着背脊,心道:再也不要这么做了。

  不过当他触及嬴西洲担忧的眉眼,却又改了主意:虽然多了些,但也没那么难受。

  止住咳嗽后,他双目含水,抚摸着鼓起的肚子,调.笑道:“喜宴上我吃得不多,这回倒是被西洲喂饱了。”

  嬴西洲不知该作何反应,入眼的宁嘉徵诱人万分,身上满是他的痕迹,他自然受了引诱,但歉意占了上风,使得他吐出一句:“对不住。”

  “傻子,我是在与你调.情,又不是在责备你。”宁嘉徵言罢,伏于嬴西洲身上,与其接吻。

  嬴西洲从宁嘉徵唇齿间尝到了自己的味道,不由蹙眉。

  宁嘉徵即刻结束了这个吻,正色道:“我心悦于西洲,心悦得不得了,因为其为西洲所有,我既不觉得恶心,亦不觉得肮脏。西洲会觉得我那处恶心且肮脏么?”

  嬴西洲摇首道:“嘉徵处处漂亮且干净,那处亦然。”

  被嬴西洲夸赞那处,教宁嘉徵不好意思了起来:“西洲喜欢便好。”

  嬴西洲一本正经地道:“吾很是喜欢。”

  宁嘉徵捂住自己的脸,躺下.身去,背对着嬴西洲:“西洲,歇息吧。”

  嬴西洲紧张地道:“是吾伤嘉徵太重,教嘉徵不舒服了?”

  “西洲伤的是兰猗,才不是我。”宁嘉徵坐起身来,望向嬴西洲,“伤得不重,没有不舒服,只是西洲自己伤得太重,我认为我们还是歇息为好。”

  “吾不打紧。”嬴西洲褪下宁嘉徵的喜服,确定宁嘉徵的伤口俱已愈合了,情不自禁地道,“春.宵苦短。”

  ——宁嘉徵这副肉身遍体鳞伤,之所以愈合得这么快,自是因为饮了嬴西洲的血,吃了嬴西洲的心脏。

  “我才该说对不住。”他抬指摩挲着嬴西洲的眉眼道,“从今往后,我可与西洲夜夜春.宵,但西洲须得先将伤养好。”

  “嘉徵既然认为对不住吾,便与吾交.尾,作为补偿吧。”嬴西洲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宁嘉徵的唇瓣。

  宁嘉徵想推开嬴西洲,却推不开,反而被嬴西洲扣住了双腕。

  “不要,松开。”他咬了一口嬴西洲的唇瓣,没舍得用力,反而被嬴西洲缠住了舌尖,未多久,他便沉沦了,“想要……我想要西洲……”

  他分明不是断袖,与嬴西洲一夜露水姻缘后,却食髓知味了。

  现下想来,他的身体兴许早在初次被嬴西洲碰触之时,便爱上嬴西洲了。

  他情窦初开,太过迟钝,以至于过了这么久才意识到自己的心意。

  “西洲,西洲……”他不由自主地摸索着嬴西洲的背脊,表白道,“西洲,我心悦于你,我心悦于你很久了。”

  “吾亦然。”嬴西洲啄吻着宁嘉徵道,“嘉徵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可是答应了明年要与西洲一道守岁的,当然得回来。”宁嘉徵记得当时他还说了句“我怕明年会出什么变故”,可谓是一语成箴,所幸除了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倒霉蛋,无人命丧黄泉。

  “欢迎回来,吾的嘉徵。”嬴西洲揉了揉宁嘉徵汗湿的发丝,“多亏嘉徵力克兰猗,吾方能安然无恙。”

  “算不得安然无恙。”宁嘉徵巡睃着嬴西洲的身体道,“西洲明明……”

  嬴西洲打断道:“不准自责。”

  宁嘉徵不能不自责:“奚清川是因为迷恋兰猗,为了得到我,才害死爹爹与三位师兄的,而我便是兰猗的转世……”

  嬴西洲抬手捂住了宁嘉徵的嘴巴:“嘉徵阻止不了奚清川对兰猗的迷恋,亦不是自己选择当兰猗转世的,何其无辜。”

  宁嘉徵舔了一下嬴西洲的手指,闷声道:“理智上,我清楚自己无辜,但感情上,我无法不自责。”

  “那吾便让嘉徵没工夫自责吧。”嬴西洲说到做到,须臾,宁嘉徵便只知呻.吟喘.息了。

  月上中天,嬴西洲冷静了些,吻着宁嘉徵的喉结道:“吾又给了嘉徵这许多,是否于兰猗有益?”

  “无妨,兰猗一旦被唤醒,便是我与兰猗的较量了。”宁嘉徵回答罢,咬住了嬴西洲的耳廓,“所以再多给我些。”

  一夜的洞房花烛自然不足够,三日三夜后,宁嘉徵生怕娘亲与小妹担心,露了个面,便又上了床榻,与嬴西洲欢.好。

  又过了几日,一人一兽的伤好透了。

  厮混了整整一个月后,他们终是穿戴齐整,一道出了新房。

  这一个月间,宁嘉徵穿衣着衫的时间加起来都不足一个时辰。

  隋琼枝正用狗尾巴草逗“王不留行”,见得新婚夫夫,取笑道:“好恩爱哟。”

  她全然不知自己与鬼门关走了一遭。

  “羡慕么?”宁嘉徵朝着隋琼枝做了个鬼脸。

  隋琼枝翻了个白眼:“本女侠胸怀天下,才不会羡慕这等小情小爱。”

  宁嘉徵细细端详着小妹,若非嬴西洲阻拦,兰猗早已通过他这具肉身取了小妹的性命了。

  他心有余悸,但并未表现出来,只道:“本魁首很是期待隋女侠在明年‘琼玑盛会’上的表现,隋女侠切莫教本魁首看了笑话。”

  隋琼枝仰天长啸:“本女侠定当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一统天下,岂会容你这宵小看笑话?”

  宁嘉徵忍俊不禁地道:“隋女侠这话说得像极了话本中的反派。”

  “本女侠是行侠仗义的女侠,才不是反派。”隋琼枝气得伸手去打宁嘉徵,被宁嘉徵轻易躲过了。

  宁嘉徵足尖一点,上了屋檐,向隋琼枝勾了勾手指:“隋女侠有本事来打本魁首呀。”

  “欠揍。”隋琼枝跟着飞上了屋檐。

  “王不留行”看着兄妹俩你追我赶,唯恐遭了殃,远远地躲着。

  而嬴西洲则用视线追逐着宁嘉徵,他喜欢宁嘉徵这副活泼开朗的模样,更喜欢宁嘉徵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模样……

  打住,打住,一个月了,得容宁嘉徵缓缓。

  隋华卿来唤隋琼枝用午膳,乍见兄妹俩追跑打闹,露出笑来。

  夫君在天有灵,定然能安息了。

  拜堂成亲那日落了雪,一月过去,天气转暖,宁嘉徵一会儿便出汗了。

  一出汗,他不由想起了令他脸红心跳的日日夜夜。

  我好色,他反省着,然而,反省无用,他满脑子都想与嬴西洲云.雨,他的四肢百骸莫不是被情.欲浸透了?

  他望向嬴西洲,一对上嬴西洲的双目,便知嬴西洲同他一样。

  隋琼枝一把抱住宁嘉徵的腰身:“本女侠终于捉到你了。”

  宁嘉徵怔了怔,拨开隋琼枝的手,谴责道:“趁人不备,不是女侠所为。”

  “本女侠光明磊落,日月可鉴。”隋琼枝又要去捉宁嘉徵,被宁嘉徵逃脱了。

  片刻后,隋华卿招呼道:“好了,别闹了,都下来用膳。”

  “娘亲,我来啦,我可想念娘亲的手艺啦。”话虽如此,宁嘉徵却是扑入了嬴西洲怀中,耳语道,“我亦想念西洲的身体啦。”

  嬴西洲被撩.拨得身体滚.烫,艰难地道:“嘉徵,该用膳了。”

  “我忘了说与西洲听,西洲的表现令我满意得难以言喻。”宁嘉徵故意重重地蹭了蹭嬴西洲。

  嬴西洲耳根发红,定了定神:“我们用膳吧。”

  隋琼枝对隋华卿道:“新婚夫夫看起来都不想用膳,更想用对方呢。”

  “你这小丫头片子净瞎说。”宁嘉徵从嬴西洲身上下来,敲了一下隋琼枝的脑袋。

  隋琼枝不信:“有本事,你们用过午膳后,别回房。”

  “用过午膳后……”宁嘉徵说着,瞟了一眼“王不留行”,“用过午膳后,我要挼‘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顿时掉了一地的毛毛,瑟瑟发抖。

  宁嘉徵说话算话,用过午膳后,当真去挼了“王不留行”,不过没挼多久,便白日宣淫去了。

  春寒消散,春色渐浓,正是做尽人间快乐事的好辰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