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本尊便是兰猗,本尊从始至终便只是兰猗,宁嘉徵不过是尚未觉醒的本尊罢了,本质上,这世间从未有过宁嘉徵,你贵为上古神兽,竟为一区区假象所惑,委实是蠢钝可怜。”宁嘉徵——兰猗唇色猩红,他一手摩挲着嬴西洲赤.裸的胸膛,一手环着嬴西洲劲瘦的腰身,姿态亲昵,加之肚子被撑得高高隆起,若非他依然在吸食嬴西洲的血液,当真像极了原本的宁嘉徵。

  这世间从未有过宁嘉徵?

  不,这世间定然有过宁嘉徵。

  不,这世间不止有过宁嘉徵,这世间尚有宁嘉徵。

  因为嬴西洲清楚地记得关于宁嘉徵的一切:不惧怕他的宁嘉徵;答应委身于他的宁嘉徵;毫无章法地对着奚清川拳打脚踢的宁嘉徵;亲手阉割了奚清川的宁嘉徵;粗鲁地将他纳入的宁嘉徵;喜欢挼他的宁嘉徵;自卑的宁嘉徵;自责害死了父亲以及三位师兄,害得妹妹、“王不留行”身受重伤,害得娘亲伤心欲绝的宁嘉徵;发誓要堂堂正正地打败奚清川的宁嘉徵;在家人面前逞强的宁嘉徵;要他当坐骑的宁嘉徵;喜欢与他交.尾的宁嘉徵;百般勾引他的宁嘉徵;目睹周老爆体而亡的宁嘉徵;问他心悦与否的宁嘉徵;不再自卑的宁嘉徵;挣脱了奚清川所施加的阴影的宁嘉徵;向他求亲的宁嘉徵;终于堂堂正正地打败了奚清川的宁嘉徵;身着喜服,与他拜堂成亲的宁嘉徵……

  宁嘉徵绝无可能有假。

  与他两情相悦的宁嘉徵绝无可能有假。

  于是,他凝视着兰猗道:“将嘉徵还吾。”

  兰猗不耐烦地道:“本尊说了,这世间从未有过宁嘉徵,你这畜生听不懂不成?”

  “嘉徵。”嬴西洲柔声道,“嘉徵,你纵然是兰猗的转世,吾亦相信你能战胜兰猗的意志,你可记得自己曾多次说过要与吾并肩作战,铲除兰猗?现下便是你实现这一目标的良机。”

  兰猗不由嗤笑道:“穷奇,你是傻了不成?”

  嬴西洲充耳不闻地道:“嘉徵,吾心悦于你。”

  兰猗懒得理会神志不清的穷奇,自顾自地吸食着温热的血液。

  嬴西洲不断地道:“嘉徵,醒醒,醒醒,醒醒……”

  兰猗听得烦躁,一面吞咽血液,一面起伏下.身。

  他魔骨天成,只知杀戮,不识情.欲,如今的他接受了宁嘉徵全部的记忆,已了解何为情.欲了,但未曾体验过,便想体验一回,左右那物正在他体内,方便得很。

  上一世的他与穷奇周旋多年,不曾料想到这一世的他会与穷奇欢.好。

  他不懂心悦为何物,不过与穷奇欢.好的滋味不差,怪不得宁嘉徵会食髓知味。

  “停下。”嬴西洲一把扣住了兰猗的腰身。

  即便是同一副肉身,他亦不愿同兰猗交.尾。

  紧接着,他正欲退出,倒刺偏生长了出来。

  方才他便觉察到自己将要出了,未料到,如此不合时宜。

  兰猗讥讽道:“你要为宁嘉徵守贞,可舍得伤害这副肉身?”

  嬴西洲确实舍不得伤害属于宁嘉徵的肉身,故迟疑不决。

  兰猗舔.舐着被自己咬出来的破口,含笑道:“你果真舍不得。”

  嬴西洲默不作声。

  兰猗恶劣地道:“穷奇,你可知本尊为何会突然觉醒?千年前,本尊身受重伤,为了逃脱尔等的追捕,便投胎转世去了。本尊一次又一次地轮回,这次的宁嘉徵已然是第二十七回了。本尊为何当了二十六回的庸人?自是由于力量不足。而这第二十七回,多亏你给了这副肉身足够的体.液,助本尊一臂之力,本尊方能觉醒。换言之,你倘使不与宁嘉徵接吻,交.尾,亦不喂宁嘉徵你的血,宁嘉徵十之八.九能当一辈子的宁嘉徵。”

  嬴西洲难以断言宁嘉徵更想当一辈子的宁嘉徵,还是更想与他接吻、交.尾,摆脱孱弱不堪的身体。

  因而,他并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后悔。

  “你在宁嘉徵被奚清川逼着口.淫之际,提出要宁嘉徵委身,无异于趁火打劫。你不是肩负着保护凡人的职责么?你救宁嘉徵天经地义,何以趁火打劫?你若不趁火打劫,而今的宁嘉徵依旧是宁嘉徵。”兰猗一字一顿地道,“穷奇,是你害了他。”

  的确算得上趁火打劫,但临了,嬴西洲明确告诉宁嘉徵,就算其不委身,亦会救其于水火。

  不过宁嘉徵想向他报恩,且想向奚清川复仇,坚持要委身于他。

  不对,他如若一开始不提出委身一事,宁嘉徵那时并非断袖,绝不会主动委身。

  是他鬼迷心窍,害了宁嘉徵。

  “后悔了吧?晚了。”兰猗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穷奇的脑袋,像是在拍寻常的猫儿狗儿一般。

  嬴西洲不答。

  兰猗环顾四周,从张贴着的红双喜,到摇曳的红烛,再到空空如也的合卺酒,末了,定于委地的两袭喜服之上。

  “待本尊过够了洞房花烛夜,便去将外头的活物杀个干净。”兰猗指的外头的活物当然不单单是正在觥筹交错的宾客,亦包括这副肉身的生身之母,这副肉身血脉相连的妹妹,以及这天下余下的所有人。

  他是为杀戮而生的,他热爱鲜血,沉迷活物死到临头的呻.吟。

  嬴西洲眉眼肃然:“吾绝不容许你滥杀无辜。”

  兰猗不解地道:“那些两脚畜生之所以出生,不就是为了死于本尊手中么?”

  嬴西洲怒斥道:“你才是两脚畜生,不,你畜生不如。”

  兰猗伸手把玩自己肚子上头的凸起,含笑道:“本尊假使畜生不如,在本尊体内的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接着,他凑近嬴西洲的唇畔,发问道:“何故不言不语?”

  嬴西洲侧过首去,拒绝与兰猗吐息交缠。

  兰猗掐住嬴西洲的下颌,覆下唇去。

  嬴西洲拨开了兰猗的手:“你不是嘉徵,吾不愿同你接吻。”

  “不是同一副肉身么?有何差别?”兰猗挑眉道,“你都快出了,还想着宁嘉徵做什么?”

  嬴西洲确实快出了,他已忍耐多时,但即便是同一副肉身,操控这副肉身的意志不是宁嘉徵便不可。

  兰猗催促道:“快些出吧。”

  嬴西洲摇了摇首,又道:“嘉徵,醒醒,你不是兰猗,你是宁嘉徵,你是‘琼玑盛会’的魁首宁嘉徵,吾不认为你会轻易屈服于兰猗。”

  “‘琼玑盛会’的与会者无一不是草包,当上了魁首又如何?”兰猗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奚清川亦是草包,却将宁嘉徵逼入了绝境,宁嘉徵实在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假象,辱没了本尊的威名。”

  嬴西洲再接再厉地道:“嘉徵,醒醒,快向兰猗证明你并非上不了台面的假象。”

  兰猗叹了口气:“这世间从未有过宁嘉徵,要本尊同你说几回?”

  嬴西洲屏气凝神,试图收回倒刺。

  他不曾这么做过,每一回与宁嘉徵交.尾,他皆会遵循本能长出倒刺来,牢牢地扣住宁嘉徵,进而将宁嘉徵灌得满满当当。

  良晌,倒刺居然一根一根地收回了。

  他利落地抽身而出,推开兰猗,并捡起喜服穿上了。

  兰猗猝不及防,双目圆睁。

  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穷奇为了不背叛宁嘉徵,竟然违背了本能。

  他恼羞成怒,一掌拍向穷奇的面门。

  嬴西洲侧身躲过,由于下不了手伤害宁嘉徵的肉身,未多时,他便处于下风了。

  兰猗毫不留情地将右手五指没入嬴西洲的心口,继而捏碎了嬴西洲的心脏。

  而后,他穿上喜服,提起嬴西洲,出了喜房。

  外头尚有宾客在,他正欲将他们全数诛杀,陡然被嬴西洲抓住了右腕。

  隋华卿、隋琼枝正与宾客行酒令,乍然见得宁嘉徵提着嬴西洲出来,不明所以,遂上前询问缘由。

  兰猗自不会对隋华卿、隋琼枝手下留情,她们是宁嘉徵的亲人,不配当他兰猗的亲人,他兰猗亦不需要亲人。

  “吾与嘉徵有要事要忙,这便出发了。”嬴西洲言罢,勉力带走了兰猗。

  少时,兰猗远远地看着重华楼,淡淡地道:“今日这些人逃过一劫,改日本尊定要取他们的性命。”

  嬴西洲吐出了一口血来,道:“嘉徵,你怎能坐视你娘亲与小妹陷入险境?”

  话音未落,天上蓦地落下了雪来,既细且密,弹指间,覆了嬴西洲与兰猗满身,使之发丝尽白。

  兰猗鬼使神差地想起了多年前曾读过的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嬴西洲既不是他的一心人,他亦不想与嬴西洲白首不相离。

  于他而言,嬴西洲只是他的滋补品兼房事用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