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日,奚清川命韩玉暂且代其处理九天玄宗各项事务,今日,东方微微露出一线白光,韩玉便忙得足不点地。

  每日辰时,韩玉都会向师父请安。

  思及昨夜乃是师父与师娘的洞房花烛夜,他自是知情识趣地不去打搅了。

  三年前,“琼玑盛会”之上,他被宁嘉徵如虹的剑气逼得摔下擂台之时,他想的是来日,他定要打败宁嘉徵,一雪前耻,他断然想不到宁嘉徵会嫁予师父,成为他的师娘,亦想不到宁嘉徵会有涂脂抹粉,做女子打扮的癖好。

  正经的修士岂会有这等癖好?

  惟有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才会有这等癖好。

  师父不但接受了师娘这癖好,还严令全宗上下不得不敬于师娘,否则以宗规论处,委实是情深意重。

  由于这桩婚事,师父的风评、声望大不如前。

  这世间多得是断袖,不过免不得承受非议,尤其师父娶的还是罪人之子。

  这九天玄宗当中几乎人人都受过杨长老的恩惠,若无师父庇佑,师娘想必已命赴黄泉。

  用过午膳,韩玉正要去指点外门弟子一二,陡然发现多人向前庭走去。

  前庭发生何事了?

  他满头雾水,足尖一点,几个起落,直抵前庭。

  紧接着,他猝不及防地瞧见了师父——衣衫不整,在众目睽睽之下,手.淫的师父。

  师父的身后还插了一支红烛,应当是点在新房的喜烛。

  师父为何会做出当众淫.乱之事?

  他的师父理当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一直以来,他都亦步亦趋地追随着师父,从不认为师父会行差踏错,他是师父最为虔诚的信徒,而现下他心里头的信仰摇摇欲坠。

  细看,师父裸露在外的皮肤无一块好肉。

  究竟出何事了,师父为何会受伤?寻常人压根伤不了师父分毫。

  难道是师父自己所为?

  定然是这日头太烈了,晒得他头晕眼花,致使他生出了这般可怖的幻觉。

  他用力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拼命地眨眼,却无济于事。

  加之他前后左右的窃窃私语,他不得不承认幻觉并非幻觉,师父当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不堪入目的下流之事。

  就算是这天下出了名的淫.魔亦不曾寡廉鲜耻至斯。

  少时,师父跪坐于地,一手在前,一手在后,齐齐动作。

  师父面容扭曲,显然疼得很,汨汨鲜血沿着红烛淅淅沥沥。

  师父这右手已被猩红裹得严严实实,却未有丝毫停顿的迹象。

  他这时方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做徒弟的必须阻止师父。

  是以,他疾步至师父跟前,蹲下.身去,分别扣住了师父的一双手腕,低声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奚清川虽然百般不情愿,但为了自己的性命,不得不依照宁嘉徵的吩咐行事。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只能如是安慰自己。

  那宁嘉徵可谓是一身媚骨,仅仅一夜,便教那穷奇对其言听计从。

  若无穷奇,他或许还能与宁嘉徵搏上一搏。

  红颜祸水啊,假使他不曾为宁嘉徵所惑,怎会遭此劫难?

  他颜面尽失,全然不敢看团团围住了他的观客,闻言,才知是他最为得力的徒儿韩玉来了。

  他正苦恼着该当如何作答,一把甜腻得似乎能溢出蜜糖的嗓音乍然响起:“韩玉,你师父无事,当众自.渎不过是他的癖好罢了。我劝了又劝,实在劝不动他,只能由他去了。”

  韩玉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宁嘉徵一袭玄衣,草草地挽了个发髻,与昨日浓妆艳抹,凤冠霞帔的新嫁娘大相径庭,更像是三年前,意气风发,狂妄自大的宁嘉徵。

  宁嘉徵拨开韩玉的手,责备道:“他是你师父,他要如何便如何,轮得到你这个做徒弟的指手画脚?”

  韩玉满腹疑窦,低首问师父:“师娘所言可是有假?”

  然而,师父摇首道:“嘉徵所言属实。”

  他不敢置信:“师父,你难不成中了邪,或是被夺舍了?”

  定是这样的,神志清明,魂魄不改的师父绝不会是个喜欢当众自.渎的变态。

  岂料,师父肯定地道:“为师并未中邪,亦未被夺舍。”

  他心生一计,问了师父几个问题,师父一一解答了,并无差错。

  他猛然站起身来,瞪着宁嘉徵道:“宁嘉徵,你对师父做了什么?入洞房前,师父明明好端端的,缘何出了洞房,师父会性情大变?”

  “我乃是你师娘,你竟敢对师娘不敬,有你这样的徒弟,你师父真是三生不幸。”宁嘉徵明白韩玉被奚清川蒙在鼓中,误以为奚清川是正人君子,且当徒弟的维护师父天经地义。

  但他不能容许韩玉阻挠他羞辱奚清川,自是没好气。

  韩玉一把抱住了师父,急声道:“师父,师父,你告诉徒儿,是否这宁嘉徵不利于你,害得你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徒儿即便舍了这条性命,都会为师父做主。”

  “好一个忠心耿耿的徒弟,劳烦你动脑子想想,倘使我能害得你师父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单凭你如何为你师父做主?不自量力。再者说,我绝非你师父的对手,如何害得了你师父?”曾经的宁嘉徵自诩光明磊落,不屑于撒谎,经过三年的磋磨,撒谎于他而言,不过是信手拈来。

  奚清川迫于无奈,为宁嘉徵证言道:“嘉徵并未害过我。”

  此言一出,细微孱弱的希望彻底地灰飞烟灭了,摇摇欲坠的信仰轰然倒塌,震耳欲聋。

  却原来,师父从不是什么谪仙。

  是他愚不可及,误将一淫.魔当作了谪仙。

  他发了好一会儿的怔,才问宁嘉徵:“你不是喜做女子打扮么?”

  宁嘉徵面无表情地道:“我不喜做女子打扮,为奚清川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奚清川咬碎银牙,不发一言。

  师父不单单有当众淫.乱的癖好,还喜欢强人所难。

  韩玉直直地盯着奚清川,欲要将其从皮至骨看个分明。

  奚清川羞耻难当,耳畔却拂过宁嘉徵阴阳怪气的嗓音:“夫君为何不继续了?”

  奚清川终究是自己的师父,韩玉不忍见奚清川失血过多而亡,制止道:“师父切莫再继续了。”

  奚清川斗不过穷奇,只得继续。

  宁嘉徵欣赏着奚清川的惨状,听着观客的议论纷纷,心下痛快。

  “我原本对师父高山仰止,未料想,师父竟然……”

  “宗主平日里衣冠楚楚,指不定时时刻刻想着今日之事咧。”

  “我还以为师父与师娘会是一对神仙眷侣。”

  “都这么久了,师叔是不是不太行?”

  “好像是不太行。”

  “昨日师父不是与师娘洞房花烛了么?难道师娘守了活寡?”

  “这宁嘉徵好生可怜,居然嫁给了一个有怪癖的天阉。”

  “宁嘉徵有什么好可怜的?他爹爹宁重山害死了杨长老,他亦死不足惜。”

  “你们不要瞎说,快了,快了。”

  “啊,我知道了,宗主其实更喜欢被人上,不然要那红烛作甚?”

  “当众被人上?”

  “那也太不要脸了吧?”

  “他哪里还有脸可要?”

  ……

  若不是而今力不能及,奚清川定要将在场所有人杀得一个不剩,包括宁嘉徵。

  须得是虐杀,方能教他们为自己所造的口业而后悔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