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确实还在荒星。
虽然很酸, 但歌舒明还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蒙周翡。
她全程没有对人提过陆渊的事，并非是想抢陆渊的功劳，也无意于贬低陆渊的作用。仅仅是因为, 她想把这个选择权留给陆渊。
如果他愿意出头, 那她会把军队给他收拾好, 保证他一回来就能重掌军权。如果他不愿意，那她也尊重。
毕竟陆渊有些特殊。
作为实验体，作为元帅，作为精神力能覆盖整个银河系的强者……就算现在所有人都尊敬他敬仰他, 但人性有恶的部分, 歌舒明也怕会有人忌惮他畏惧他, 因而惹他不快。
歌舒明愿意尽可能为他保驾护航。但之前南辉明目张胆的针对, 她都没能把陆渊保护完好，想到未来，各个阴暗角落里细细碎碎的恶意, 她就不是很有信心。
所以她当然不会逼陆渊出来。也不舍得。
她甚至一时不敢去跟陆渊见面。她现在一举一动都在人注视之下，生怕把关注引到陆渊那边。于是只是跟陆渊短暂地远程聊过几句, 但不能见面，两个人终究都有点拘谨, 她也无从得知陆渊具体的近况——陆渊不太爱讲这个。
这种情况下，她难免嫉妒周翡，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直接探望陆渊。
但既然周翡已经猜到……
歌舒明当然也不会再做隐瞒。
周翡不是外人, 也很知道轻重。歌舒明没有主动告诉他陆渊的事，但也不至于刻意隐瞒。
但她却不知道……
在周翡身后，断断续续地, 跟上了顾文秦, 跟跟上了鹰巡, 跟上了赵和，跟上了羽仪，跟上了好些嗅觉敏锐的将军……最后，早知道陆渊在哪，但一直没来得及去的陈绯云也不放心地跟了过来。
最初只是一艘星舰而已，但它的背后……
那可是一支舰队！
舰队轰轰烈烈向荒星开来。
-
陆渊一无所觉。
他也正忙着。
虽然这听上去像是个借口，三但他现在不露面，确实并不只是因为在摆烂而已。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陆渊了！
主要是他很忙。
忙着……
送重建的帝国，一份大礼。
星球意识网络。
之前他已经花了很长时间在这件事上，但毕竟能力有限，只连上了一小片的星球意识网络，更多的星球还流落在外。
虽说随着星球意识的复苏，它们自己也会进行调整，早晚能把这个网络重新连好。但终究需要花费很多时间。
而要让一场变革完美收场，不仅需要除旧，更需要迎新。
只有迅速让帝国展现出蒸蒸日上的新气象，才能洗去过去的阴霾，也能让新的领袖和体制重获信任和支持。
歌舒明所做的事是除旧，而陆渊正在做的，就是迎新！
他赶着把星球意识网络建好。等帝国重立，完整的星球意识网络，可以立即取代当下的星网系统和帝国交通运输系统，实现各个星球的无时延互联互通。
这是他给帝国的贺礼，也是他这绵延数年的一场大棋，真正的收官。
至于星球意识网络上线之后，帝国居民会不会对这些有自主思维的星球意识有什么忌惮畏惧，难以信任……
这就不是他要负责的了。
是这样的，他又不是歌舒明，没有那么多细腻心思。
反正星球意识网络的优势如此明显，其便利根本无人能拒绝，用过的都说好，把它上线肯定是好处大于坏处，而且远远大于。这就足够了。
后续的磨合和舆论引导，那是帝国人民和星球意识之间的事。
陆渊只负责把这东西搞好。怎么用，他不在乎。用不用，他也不在乎。
所以陆渊最近正在加班加点紧锣密鼓地帮助各个星球回归星球意识网，顺手翻一下他们的记忆，带着荒星一起，教一下他们使用物理设备的方式之类，根本没关注歌舒明那边的事儿。
歌舒明肯定会做好的！歌舒明很靠谱的！他对歌舒明很有信心。
不凑巧的是，歌舒明也是这样想的。
周翡很靠谱的！她对周翡也很有信心。
于是……
当次日开会，歌舒明和南英哲震撼发现，己方队友神秘失踪大半的时候。
当陆渊精神力回归身体，却意外发现荒星周围好像多了很多星舰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陆渊睁开眼。
旁边站着几条大汉……哦还有羽仪和几位女将军。
总之，十好几人满满当当塞了一屋子，把陆渊的小店衬得愈发寒酸起来。每一个人都满脸痛惜地看着陆渊……
陆渊：“……”
陆渊眼神往旁边瞟了瞟。
最近没事干，回来这边探亲的二丫呲了呲牙，笑容说不上是不好意思还是得意，“我拦了哦，没拦住！”
陆渊：“……咳。”
他心虚地坐起身，捋了捋最近稍微打理过所以还不算太鸡窝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对上对面几人的目光，小声逼逼：“你们……听我解释？”
听不了了。
顾文秦一个猛子扑了过来，被陈绯云一把拦住。
但他也只能拦得住一个人而已，顾文秦本来就不是要自己扑上去！他趴在陈绯云肩膀嚎，“元帅！快上！”
两人配合当然是默契无比，他话音刚起，周翡已经蹲在了陆渊旁边，挤开了同样凑过来的鹰巡赵和和其他将军，嚎的声音比顾文秦还响：“啊啊啊啊啊元帅啊——”
陆渊黑线：“你……”
然而一推他，却见这一军统帅、向来粗豪的汉子两眼中竟真的涌出了泪来。表演似的夸张哭嚎也彻底掺上了哭腔：“陆渊……”
陆渊手一抖。不敢推了。
他不敢推，别人却敢得很。鹰巡一把把周翡拎到一边，雄壮的身子挡在陆渊面前，双手撑住陆渊肩膀，上上下下看了半天。
“歌舒明一开始说你可能还活着，我还以为她疯了。但果然……”他低声说着，眼眶也红了，突然俯下身，搂住陆渊，“我很想你。我们都很想念你。”
陆渊身子僵着，艰难地应了一声：“嗯。”
鹰巡低笑了一声，直起身来，抹了把脸，站到陆渊身后，“行了，你们几个，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喂！”陈绯云急了，“那是我的位置！”
——他才是陆渊的副官，理应站在陆渊身后的。
鹰巡朝他咧嘴，“小家伙，看你这样儿，早知道陆渊在这儿了吧？”
“我……”
“把哥哥骗成这德行。”鹰巡“啧”了两声，把他拉过来，夹在胳膊下边，“还敢跟哥叫板？”
“就是！”顾文秦在一边盯着陈绯云拍桌子，“刚刚还拦着我！你是何居心！”
“我那不是、我那不是……”陈绯云面红耳赤。
他确实知道陆渊在这儿，之前还不清楚，但《荒》那个视频一出，他就已经完全知道了。但陆渊不叫他们来，他也不敢说啊！
“行啦，”陆渊及时解救了陈绯云，“我让他保密的。”
“之前保密，现在还保密？”鹰巡哼了一声，“你还是这么偏心。”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还是放开了对陈绯云的钳制。
陆渊偷偷松了口气。
这么一插科打诨，之前诡异的气氛算是消散了不少。他很清楚鹰巡是有意为之，因而很是感激。不然的话，每个人都跟他这儿哭一场，他可受不了。
顾文秦顺势凑过来说了几句话，顺便告陈绯云的状。陆渊完全没敢提当时K49101839上自己搞鬼的事情，很心虚地把他敷衍了过去。
激动中的死忠粉顾文秦完全没注意，倒是一边的羽仪看了他两眼，若有所思。
羽仪是来人里面年龄最长的，也是唯一一个真正跟陆钟励元帅同时代的人，算是陆渊的长辈，这会儿主动把自己排在了最后，等一群晚辈都交流完了感情，才坐过来。
陆渊有点拘谨。
他跟这位元帅挺熟，但仅限于战场上的熟，几乎没有什么私交。
一方面是年龄相差确实太多，另一方面是羽仪这人看似活泼率直，但做起事来却是极刚正，向来不谈私事、不徇私情。连歌舒明都摸不清她的底细，战争时期忙得脚不沾地的陆渊更没机会跟她有什么私交了。
所以这一次看到她过来，陆渊也有些惊讶。
但这位元帅素来机敏，能发现问题、发现周翡等人的动作并及时跟上，倒也很合理。
羽仪朝陆渊点了点头。
陆渊紧张地站起来。
“坐着吧。”羽仪笑了，问道：“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啊，”陆渊愣了一下，回答，“挺好的。”
“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羽仪看了看周围。二丫早已经识趣地退了出去，此时狭小的房间里就只有陆渊和他们这些人。除了陆渊坐在他的沙发里，其他人连个靠的地方都没有。
而这，恐怕已经是这地方改造过后的模样了。羽仪那个名叫《荒》的视频的开头部分，这星球荒芜贫瘠的模样。
陆渊虽然是实验体，但被救出来之后，一直被陆钟励当自家孩子好生养着，锦衣玉食。就算是战争期间，那也是统领万军的元帅，哪过过缺衣少穿的日子？
但他却说自己过得挺好的。
“即使是在这样的地方。”陆渊坦然点头。这几年他确实过得快活，想躺着就躺着，想摆烂就摆烂，这神仙日子，之前二十几年可没体验过。
羽仪叹了口气。
陆渊下意识有点慌。
然而下一秒，羽仪却已经扬起了嘴角。
“我想也是。”她说。
“啊？”陆渊眨眨眼。
“挺有意思的吧，”羽仪笑吟吟的，“往别人脑袋上砸石头？”
“啊！”陆渊捂脸，战术后仰。这事儿跟羽仪根本没关系！她怎么看出来的！怎么还说出来啊！
“啊？”
顾文秦、陈绯云、周翡、赵和……整齐地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羽仪大笑，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应该确实是过得挺好的吧，这几年。她想。当年在军中的时候，那小元帅可没有现在这么活泼。
老陆……应该可以放心了。
真嫉妒啊。能捡到这么好一个小孩。怎么当初就没让她捡到呢。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