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渊当即要看, 却被祝绒的精神力挡了一下。
“嗯？”他有些困惑。
“你不要删里面的内容。”祝绒道，“歌舒明要看。”
“她——”陆渊刚要反驳，却被祝绒打断。
“她说她的父母也在那附近失踪, 想要看看会不会跟文清羽有关,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痕迹。”祝绒道。“她保证不会把这内容发布出去……”
陆渊沉默了。
祝绒倒是没在意这个。对于她来说, 刚刚说的话只是个借口。她摇摇头，“而且就算发布也没关系啦。这个实验室完全是文清羽自己建的，皇帝不知情的。”
——但文清羽是皇帝一手扶持起来的，其前期的研究也一直是为了皇室。陆渊可不会因此就允许这相关的内容曝光出去。
做人体实验, 和把人变成虫族, 在陆渊这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在他的心里, 前者没有伤害任何人, 所以被人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后者却是制造了巨大的灾难，他下意识地想为帝国掩藏这个黑历史。
不过既然歌舒明这样要求……
陆渊在查看那存储器的内容时, 下意识注意了一下有没有关于歌舒明父母的信息。
然后……
祝绒等了半天，见陆渊不吭声, 忍不住问：“怎么了？”
“嗯……”陆渊迟疑了。
“有什么问题吗？”祝绒问道。
“……还是给歌舒明自己看看吧。”陆渊沉默半晌，还是没说什么。
祝绒不认识歌舒明的父母, 对帝国上一代人也没什么了解。但他对这些人可是熟悉极了的。
所以当他翻看实验基地人员档案时，一下子就认出了其中有一些熟悉的人。而这里面也包括了……
歌舒明的父母。
他也看了出勤记录。这两人来这里的次数非常少，但确实来过, 甚至，也接受了变成虫族、又变回人类的实验。只是文清羽变成虫族的时候他们并不在这里。
怪不得会出现歌舒清呢。
怪不得这两人会突然失踪……怕不是变成虫子了吧。
陆渊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好笑。
更可笑的是, 他还在这档案里看到了陆钟励元帅当年的副官。
“拿去给歌舒明吧。”陆渊的声音里都带了莫名的笑意, 祝绒听得皱起了眉。
她猜得到, 陆渊恐怕是在这里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你还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陆渊说道。却突然感觉心里一空，好像丢了什么东西，又好像……
“只是突然感觉有点不值……”他喃喃，语速越来越快，“或者，有点不配，帝国，皇室，贵族，实验，还有我……”
祝绒狐疑地看着他，然后猛地睁大了眼睛。
在她的感知里，此刻的陆渊精神力强度正在疯狂地提升！
这是陆渊把自己卡进那个bug状态了？还是……
歌舒清成功了？
“都是吧。”陆渊的声音突然恢复了平静，他说道，“做得不错，一切都刚刚好。”
“刚刚好？”
“嗯，刚好歌舒清把控制切断了，我——那个状态的我又刚好被真相刺激得有点崩。”陆渊解释，“不过，这真相确实是……”
他苦笑，“比我想象的还要刺激一些啊。”
所以陆渊果然是特意让自己来这边的。祝绒想道。如果他不来这边，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进入bug状态。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进入这个状态？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祝绒问道，“你要做什么？”
“简单来说，虫族出现这件事，帝国上层有很多人都知情且有参与，包括歌舒明的父母。”陆渊解释得几乎有点轻描淡写，但祝绒的心里却是翻起了惊涛骇浪。
不顾祝绒震惊的表情，陆渊继续道，“所以，帝国的格局该变一变了。有罪的人，应该受到惩罚。”
祝绒深深地吸了口气。
“去吧，把这个拿去给歌舒明。”陆渊道。同样的话，这次说来却明显更令人信服许多。“让她考虑一下，怎么能……把真相告诉世界。”
“歌舒明……”祝绒迟疑了一下。
“放心吧。她能做得到。”陆渊对歌舒明向来信任，bug状态的他尤其如此，“即使牺牲掉歌舒家族。”
他笑了笑，“她应该也早已经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了。”
……但她肯定没做好自己父母也参与其中的准备。祝绒腹诽。歌舒明当初跟她讲，要以自己父母为借口，阻止陆渊清掉存储器的时候，那口吻可是很轻松、完全没当回事的。
“那你接下来干什么？”祝绒问道。
“把其他实验体脑子里的那些设定清掉。”陆渊轻松地道，“歌舒清那边解除了南辉对实验体的持续控制，并不意味着他们的思想会瞬间转变过来。只是可以被改写了而已。
“解除控制这方面我帮不上忙。但至少可以帮忙改写一下认知。要不然你们来了还得跟实验体打一架——玩游戏归玩游戏，真的跟着几大军团叛逃，现在的他们可是不会同意的。”
“啊这。”祝绒无语。真麻烦啊。“不过你这不是也相当于是给他们洗脑？”
“差不多吧。”陆渊笑了，“没关系，我不会持续影响他们，时间会帮助他们构建真正属于自己的思想的。”
-
今天，对于银河帝国的人民来说，是个吃瓜的大日子。
先是《荒》MV发布，全网都在讨论所谓的荒星到底是哪里。之后司命带着荒乐队开了直播，带他们看了另一个、真正的青耕小镇，也带他们看了那些盘旋在荒星上空的垃圾舰。
然后南暮亲身出现，表示荒星的事情完全属实。而垃圾舰的存在有两个作用，一个是保证荒星上有人活着——虽然活不好，另一个则是不断地向荒星撒下一种特殊的物质。
那是与龙玉伴生的一种矿物，皇室为之命名“蛟砂”，其作用是吸收周围的灵魂力量，反哺到龙玉的拥有者那里。
南暮顺便还解释了灵魂力量是什么、有什么作用，荒星为什么被选中，以及，历年来关于灵魂力量的实验。
再之后，就是银心区域，三大军团合攻银心，将银心实验基地展露人前。
歌舒明和南英哲持着摄像机，走过实验基地的各个角落。周翡跟苑应辛带人，押着里面的研究员们，挨个介绍自己的研究内容。
这场直播持续时间很久，歌舒明和南英哲轮流主持。
帝国人民一开始只感到震惊和不可置信，甚至觉得这场面过于儿戏——古往今来哪个国家会直播这种皇室丑闻？
到后来，逐渐展开的真相，却容不得他们不相信了。
一周的时间，整个银河帝国的运转几近瘫痪，民众都在讨论这件大事，政界和贵族在商量对策，而真正被针对着的皇室……
悄无声息。
毕竟南辉和南英旭已经死了，南英珉根本不管事，南英哲还在银心，南暮摆明车马站在南英哲这边，也不准备主持皇室的事务。
南英航倒是还在努力着。
他这段时间以来跟贵族势力走得很近，加上南晓和他的父亲一直在为他运作，使得他获得了一些支持。
但是他和南晓的努力也只是垂死挣扎。
歌舒明出身歌舒家族，她操纵下的舆论压力也尚未指向贵族世家。
各家族虽然也对这些实验心知肚明甚至有所参与，在直播最初也曾为此两股战战，但几天过去，见歌舒明始终没把矛头指过来，便逐渐安下了心，觉得歌舒明只是想对付皇室而已，并不准备对世家下手。
这思想当然是歌舒明故意引导的。
在这种认知下，皇室迅速被贵族抛弃了。
皇室的统治已经被动摇。虽说人民大多数时候都难以影响政治，所以才会被皇室统治这么多年；但真正被人民反对的，却注定不可能长存。
这种情况下，皇室的消亡已经难以避免，谁趟这浑水谁是傻子。保全自己才是正经事！
墙倒众人推。最终，走投无路的南英航把南辉和南英旭的惨烈死状揭露出来，试图以此说明以歌舒家族为首的反皇集团的暴虐……
那状况确实很惨烈。毕竟歌舒清需要保证这两个人都是长时间活着却无法控制龙玉，所以只能让他们交替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别提其他人，就是亲自动手的歌舒清，在事后，也自己吐了半天。
但歌舒明早防着这一手。当场就把关于星球意识能量转移的实验和洗脑实验的相关内容发到了星网上，南暮也现身说法，提供了当年他被做实验的视频资料。
皇室失去了最后的支持者，歌舒明这才把矛头，转向贵族。
——她最大的底牌，始终是，虫族。
歌舒明放出了祝绒找到的存储器里的所有资料，并发布了一条声明。
歌舒家族将捐献所有财产，安置被进行人体实验的实验体、抚恤被虫族战争波及的人。
自杀式的攻击，把所有或多或少参与到实验里的世家逼到了墙角。
而对虫族的血仇，也把军方彻底拉到了这一边。十余年战乱，本就是军队的牺牲最为惨烈。
原本按兵不动的几大军团纷纷汇聚过来，最先是赵和的二军和羽仪的八军主动联系，而后管南春的军队哗变，下面的士兵纷纷投奔银心。
再之后青尹家族宣布跟歌舒家族一样捐出财产，隋青云也站到了歌舒明这一边。
——这倒不是青尹家族有多么高风亮节。主要是这样做还能留下一个第四军团，再负隅顽抗，连隋青云手下的将士也要反了。
君不见隔壁李家的李寰，那可是一整个被绑架到了银心呢。
当然了，并没有暴露皇室身份的蒋成峰其实也很快联系了周翡。周翡当然也接受了他的投诚。至于是否是虚情假意……那就留待日后再验证了。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稳定局势。
虽然已经把整个帝国政治结构打乱，但歌舒明的最终目的可不是要让天下大乱的——而是重建！
不过，那是歌舒明的事。
对于周翡来说……
他现在既顾不得什么蒋成峰，也顾不得什么帝国重建……
他怎么盘这件事，都觉得有哪里不对。
好像有一个最初的导火索，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中，被忽略过去了。
皇室控制人的力量，来源于荒星。
歌舒清，祝绒，还有那个司命和他的荒乐队，来自荒星。
星球意识的苏醒，从荒星开始。
第一军团的将士、银心的实验体，能够了解银心的环境，据说是因为星球意识送过来的游戏。
……那总不能平白无故就冒出来一个全息游戏吧？得有人做吧？而且，游戏出现的时候，其他的星球意识可还没苏醒呢吧？
所以说，这个荒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荒了好几百年，突然间就这么牛逼了呢？
周翡把实验体们薅出来盘问了好几遍，又把《荒》MV翻出来看了好几遍，最后冲过去问歌舒明。
歌舒明最近忙得脚不沾地，闻言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不如……”
她语气里带着莫名的酸味，“你亲自去荒星看看吧。”
周翡眼睛一眯，品出了那么些味儿来。
K49101839上奇怪的精神力，陈绯云的反常，那几个兵莫名地打起来，南英珉跟歌舒明对话里的“他”……
还有这件事情、或者说这场变革诡异的仓促却顺利……
他瞪圆了眼睛。
心脏砰砰砰地跳动起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薅住了歌舒明的衣领。“你——”
歌舒明最近要累死了，也懒得反抗，摆烂地任由他薅着。
“你，你……”周翡却莫名地泄了气。
“我是想问。”他把歌舒明放下来，狠狠咬了下牙，“荒星那个视频里面，荒星的变化，是不是，是不是开始于……那一年？”
歌舒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叹了口气。
“去看看吧。”她说道。
是夜。
一艘星舰飞离银心。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故事。
感谢在2023-11-26 05:40:25~2023-11-29 19:0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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