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绯云往四下看去的时候, 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他只是突然有一种感觉。
很熟悉，又很陌生，以至于他一时之间不知来源, 却很确定, 如果错过了, 他会很后悔。
会很后悔。
这种感觉如此清晰强烈，以至于陈绯云的神色逐渐冷肃下来。
那因即将见到亲人而生的暖意一点一点地褪去，他的眼神愈发锐利紧迫，到最后甚至掺上了一丝莫名的惶然。
“……”
准备好跑路的陆渊突然停了下来。
完了。他想。他走之后, 他家小孩好像真的受了大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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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 陆渊其实并没觉得自己有刻意避免与之前认识的人接触。
……他确实没联系。但他自认只是嫌麻烦, 又觉得没必要而已, 绝没有刻意避着的意思。
麻烦在于，他不知道该联系谁。
他可联系的人很多。但恰因此，他一个人也不想联系了。
他最信任的那些人, 无非是战争时的战友。而战友的人数太多了。他跟一个报了平安，就不好不跟另一个见一面。但如果真的跟他那覆盖了十个军团大多数高层的战友们挨个认亲的话……他也跟直接回归没什么区别了。
还不如干脆不跟任何人打招呼, 就让他们全当他真的死了。
就算这会让他们伤心……但还能伤心到哪去呢？
这么多年的战争下来，谁还没有个百八十个……千八百个……甚至更多的亲朋好友死在战场上？
死人而已, 司空见惯，早就麻了。
陆渊根本不觉得自己死了是什么大事。
这宇宙离了谁都会照样转的。
但是当他看到陈绯云的时候还是生出了一点心虚。
那毕竟是他的副官，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小孩, 他并肩作战的同伴，他最信任的人。
然而他却将陈绯云和第一军团尽数抛下了。为了他的一己私欲。
其他的几个军团都有自己的元帅，战争结束了, 失去了他这个战时总元帅不会有什么问题。但第一军团不一样。他是它唯一的元帅。
不过……
毕竟皇帝忌惮他忌惮得不行。他走了, 对第一军团来说, 说不定还是件好事呢？
尤其是皇帝派来接掌第一军团的又是文深这种……废物。就算他想折腾，在第一军团，应该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但是这怎么回事？
那点心虚全变成了恼怒……恼羞成怒。陆渊盯着陈绯云的背影，愤愤地想，他非得回陆星看看不可，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好像从没想过，让他家小孩难过的，就是他自己。
“砰。”
司命推开了门。
陈绯云猛地回头。司命几乎是恍惚了一下，才认出了眼前的人。
陈绯云。自从陆渊提出祝绒和陈绯云可能有亲戚关系之后，他就有刻意搜集过这个人的资料。
现役军人的资料、尤其是照片不太好搞到。但他还是找到了。毕竟，有备无患。
然而此刻他脑子里只徘徊着一个念头——
陆渊的副官跟陆渊真像啊。
皱眉看过来的神情，简直一模一样。
他觉得这场面有点有趣，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挂上了一丝真诚的笑意。他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陈绯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慢慢地把那莫名的情绪压入心底。
只是，仍心有余悸。
“抱歉。”他说道，“我叫陈绯云，是第一军团机甲机动队的队长。请问您是祝修明先生吗？”
他出示了自己的军官证。
“我是。”司命平静地回答。
“我在星网上看过令妹祝绒机甲战斗的视频。她天赋很好。我想邀请她来第一军团实习。”陈绯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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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绯云和祝绒面对面坐下的时候，陆渊才确定——
自己之前没想到陈绯云和祝绒有血缘关系，绝对不是他的问题。
这两个人长得一点都不像！
如果不是看到了陈星繁的资料，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一家子啊！
主要是，他根本不知道陈绯云也是陈家的人。
陆渊当然看过陈绯云的资料。但他看过的都是学习成绩、实习经历这些。
至于陈绯云家里祖宗八代都是谁这种事或许会出现在他的档案里……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陆渊眼前。
加上在陈绯云还在人造子宫里的时候，两个人的父母就意外去世了。陈家家主之位易主，陈星繁带着陈绯云几乎脱离了家族。
所以陈绯云根本没见过父母，也根本没受到陈家的艺术熏陶，完全是姐姐陈星繁带着在机甲训练场里摸爬滚打长大的。
等到后来虫族入侵，陈星繁失踪，陈绯云更是跟陈家其他亲戚几乎断了联系，一门心思早点参军，这才十八岁就当上了陆渊的副官。
以至于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陈绯云有陈家的血脉。偶尔有人因姓氏怀疑一下，陈绯云也没有承认过。
陆渊也不曾知道，他的副官居然还隐藏了身世。
……虽然他知道也不会改变什么态度，只是大概会更早意识到祝绒和陈绯云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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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绯云看向祝绒的时候，跟陆渊印象里的他才有了一点相似。
但他并没有直接向祝绒表明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相反的，他只是公事公办地介绍他带来的实习项目。
“第一军团今年首次开放机甲机动队实习。由于是试验项目，名额比较少，所以暂时保持邀请制，并不允许学生自助申请。
“我们通过大数据筛选出了一百个像你这样对机甲对战有兴趣、有天赋的学生……”
祝绒突然打断了他，“稍等一下。”
陈绯云看向她。
祝绒看向司命。
司命笑了，摊摊手，“你随意。”
对于陈绯云找到这里这种可能性，他们也算做过假设。但是每次都没有给出确定的预案。
很矛盾。一方面陈绯云显然是可信的，否则也不会成为陆渊的副官。他们对陆渊看人的能力很信任。但另一方面，既然陈绯云能找来，就说明幕后有人主使。
所以几次讨论，最后的结论还是……
看情况，随机应变。
祝绒点了点头。
然后她又看了看天。
司命微微眯眼。他其实不知道祝绒做了什么决定。他只是相信祝绒。
她年龄虽小，但做事很靠谱，行必有因。
祝绒停了两三秒，才看向陈绯云。
“舅舅。”她说道。
“……！？”陈绯云惊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祝绒淡定地说道，“既然你找过来，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我考虑过继续兜一会圈子，但怪麻烦。我还有事，不如有话直说。”
“……”陈绯云沉默了一会儿。
他没意料到祝绒会给出这样的反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尤其是，他其实只是想见祝绒一面，本就没准备什么话来说。
但是……
有件事，他确实在意得不行。
——当时南暮对他提起祝绒时，说她是陈星繁的女儿……陆渊的学生。
对后者，他原来没有很相信的。毕竟祝绒年龄太小，祝绒出生的时候，陆渊都当上元帅了，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额外再教个学生。
但刚刚在门口他那种莫名的感觉，祝绒说话时的姿态和神色，无一不触动他的神经。
他深吸口气，轻声道，“……陆渊。”
他问，“陆渊在这吗？你刚刚是在看陆渊吗？”
司命大为震惊，神色一下严肃起来。
祝绒略微好奇地看了陈绯云一眼。
这人也感觉到陆渊的存在了？她还以为只有自己能发现呢。
不过看起来他好像也没有很确定……
然后三个人同时听见了陆渊的回复。
“我在。”他说道。
司命和陈绯云同时愣住——愣住的原因却并不相同。
然后陈绯云猛地捂住了脸。
祝绒的神色更微妙了。
“太心软了吧，陆渊。”她吐槽，“这可不利于你摆烂啊。”
【作者有话说】
来晚了，昨晚写着写着就睡着了orz这两天持续犯困。
明天要请个假，趁假期的尾巴去姥姥家一趟，然后收拾一下东西，后天就要走了。
这短暂的假期……悲伤。
下一章大概在十三号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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添了四百字。
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