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歌舒清迟疑了一下, “很难解释，总的来说，是我可能是在荒星的记忆里看到了你。”
“……啊？”以陆渊的智商, 他很少碰到出乎自己意料、或者无法理解的事情。但今天, 这样的事却格外的多。
偏偏, 这件事他确实很关心。
“你不介意的话，”陆渊道，“可以稍微细致一点讲讲？”
“我从头说吧。”歌舒清倒是很大方，“你们知道精神力吗？有些人会有一种特殊的力量, 有点难形容……”
“我知道。”陆渊说道。
“哦, 那就好办了。”歌舒清点点头, “我的精神力能帮我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 类似于，一些东西是不是活的。”
……还真不是沟通啊。
不过，这个特性倒是挺有意思。以往是没见过的。
大概是变异出来的吧。
一般情况下, 精神力的特性会跟遗传有关。一个人出现了某种精神力特性，往前追溯几代, 他的长辈中肯定会有类似的特性。
由于不能稳定遗传的精神力特性会逐渐消失，相对稳定的, 也会在遇到更稳定的特性的时候被覆盖掉，因此常见的精神力特性只有固定的几百种。
——看似很多。但整个银河帝国如此大，人数如此多, 几百种精神力特性相比之下实在是很少。
而其中还有一些是某些家族所独有的。
比如歌舒家族的“沟通”，比如皇室的“鼓舞”……
当然了，更多的特性是很多人都会有的。
陆渊的长辈们的精神力特性通常是“自爆”。一种常见的、但一般情况下没什么用的精神力特性。
顾名思义, 这个特性可以让人把自己作为炸弹炸掉。威力是不小的, 问题就是炸了之后人也无了。
然而这种特性其实很常见。在已知特性的精神力觉醒者中, 拥有这种特性的大概要占到百分之三十左右。
在知道了歌舒家的精神海的理论之后，陆渊有猜测过，这种特性可能并不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特性，它更像是一种精神力的使用方法——快速地从精神海中获得大量能量，直到身体无法承受直接炸开。
但并不是所有的精神力特性都来自于遗传。
有些人的精神力会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特性。这些特性往往是不稳定遗传的，很可能在很长时间内只会在某个人身上出现一次，然后就彻底消失。
比如面前的这个关于一个东西活不活着的特性，陆渊就是第一次见。
陆渊自己的特性也很特别。
事实上，就他的精神力到底有没有特性的问题，帝国的科研部已经进行过好几轮的讨论。
一方认为，每个人的精神力都有特性，没有的那些只是级别太低，还未显现出来。像陆渊这种精神力这么高的，不可能没有特性。他应该拥有一种变异特性。
另一方觉得……这玩意没有就是没有，人家当事人都觉得自己没有，你总不能硬编出来一个给他。
是的，陆渊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没有特性。
非要说有的话，这个特性可能是，“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学”。
像他家祖传的自爆，他就很轻易学会了。像歌舒明的沟通，虽然他掌握得没那么好，但也算会了。导致他成了歌舒家族之外，唯一一个能掌握沟通特性的人。
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比如之前提到的“治愈”，比如“共感”——和别人共享自己的感官、思想、情绪等等，比如“威慑”——用精神力给对方造成强烈的压迫感……
只要陆渊想学，这些特性，他都可以有。
但他确实不知道，原本属于自己的特性，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也并不是什么都学。
像这个判断一个东西是不是活的……他凭眼睛也能看得出来，倒也不必非得学会。
“然后我有一天发现，”歌舒清见陆渊没有什么异议，便继续往下说，“发现这个星球应该是个活的。”
陆渊：？
陆渊懵了，讶然地看着他，然后惊恐地发现他真的没有撒谎。
他真的觉得自己能感觉到这个星球是活着的。
歌舒清对上他的眼神，用力点了点头，表示他没听错，“对，我也很震惊，我能理解一个花是活着的，理解一个人是活着的，理解地上有很多很多活着的微小的东西是活着的，但是一个星球是活着的……实在很难理解。”
确实。
确实有人提出过“星球生命学”的假说，陆渊对此有所耳闻。但陆渊自己，对此持保留态度。
简单来说，一个活的东西，至少应该能对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但陆渊还没见过这种应激反应。
“冒昧问一句，”陆渊道，“你这个精神力的功能，它对‘活着’的定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歌舒清耸了耸肩，“反正我就是觉得它活着。但是它好像处在一种半死不活的状态，所以我之前一直不能确定。”
“……牛哇。”一边，狗蛋忍不住感慨，“我能把这个设定记下了吗，很厉害的样子。”
“……记下了？”
“嗯对，我是个导演，我拍了很多电视剧，”狗蛋自我介绍，“你这个设定很新奇，我觉得以后我拍剧的时候说不定能用得到。”
“导演？电视剧？”歌舒清迷茫。
“……我还以为你知道很多外面的事？”狗蛋惊讶于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还是很快地解释，“这是一种艺术！伟大的艺术！”
“这样啊。”歌舒清悟了，一脸钦佩地看着狗蛋，“当然可以用！你随意！”
“……”司命在一边听得痛苦地捂住了脸。
陆渊无奈，“别被他带跑了，你继续说。”
“哦，好。”歌舒清点头，“然后我就发现，每隔一段时间，它的活的程度会有变化。隔一段时间，它会更活一点，然后又逐渐半死不活回去。而且这个变化很有规律性。
“出于好奇，我长大一点之后，就离开了家，想着去别的地方转转，说不定能知道一些新的消息。
“但是几乎没有。在这个途中我认识了一些人也知道了一些关于外界的事。但关于这个星球的事情却少得可怜。
“唯一一个我了解到的事情是，不同的地方，它活过来的时间和周期不完全一样。”
“……越来越离谱了啊。”司命吐槽了一句。
“我也觉得很离谱啊！要是他是一整个活着的东西，怎么这个不同部位活的程度还能不一样呢？但如果它是一堆活的东西组成的整体，我不会觉得它是一个。
“比如说，一个人，身体里有很多部件，有头有手，有血……但我感知到的并不会是这些东西的活力，而是人整体是不是活着的。
“相对的，所有的东西表面，都有很多很多很多小的活的东西。它们堆在一起，也看不见。但我也不会把它们当成是一个。”
“救命啊，你连微生物都能感觉得到啊！”狗蛋突然懂了什么，“那你的世界岂不是很喧嚣！”
“确实。我一开始甚至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微生物，但太可怕了你们知道吗，我的世界里突然多出了这么多活着的东西！它们到处都是！我看不见它们，也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我那个时候以为它们是鬼。后来又觉得鬼不可能这么小。然后就更惊恐了，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什么啊！”
歌舒清一脸深受其扰的样子。“为了摆脱这种恐惧，我只能强迫自己去注意那些大个儿的活的东西，不去注意这些小东西……这就是我能发现这个星球是活着的的原因。
“事实上，它真的没有那么活。不注意的话很难感觉到。
“……逻辑居然很通顺。”司命大受震撼，“原来精神力还有这样的作用吗？我的为什么没有！”
“你的还不够强。”陆渊解释了一句。
“？”司命看向歌舒清，惊恐，“他的精神力难道比我强？”
“那倒也没有。”陆渊道，“他们家比较特殊，精神力一觉醒就会显露特性，跟强度无关。他的虽然变异了，但是看起来还是继承了这个特点。”
歌舒清看了陆渊一眼。
他看得出，陆渊对他的“家族”很熟悉。不过陆渊不想多说的样子，他也就并没有追问。那未免显得太不礼貌了些，他毕竟是接受了帮助的一方。
陆渊对此很满意。
歌舒清继续道：“这种情况一直持续着。直到前几天，我突然发现，我所在的那个地方，周期变了。”
“前几天？”狗蛋问道。
“嗯……我不确定我晕了多久？”
“从我们捡到你，过了一天多。”
“那就是大概两三天吧。”歌舒清道，“那个地方的周期是这样的，大概三个月的时间里，它会一直半死不活。
“然后在另外三个月里，它会处在一种波动的状态，一点点变活，然后又突然半死不活，然后又慢慢活过来，又突然半死不活。
“但两三天前我发现，它本该突然半死不活的时候，没有，反而更活了。而且我感觉到了明显的……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是，倾诉欲？反正我感觉到了一个类似于精神力的东西，在试图跟我说话。我就用精神力去迎，也够不到，我就走出门去，顺着那个……倾诉欲传来的方向走。
“走了快一天，到了一个很荒凉的根本没有人烟的地方——幸好我走的时候带了吃的。这个时候我意识到，我走到了一个它最活的地方。
“然后我接收到了一堆东西。有的是静止的画面，有的是会动的，还有一些声音。总之内容很多。我就晕了。再醒过来，就是在这里了。”
“你那个，一点点变活，又突然半死不活，每个周期会出现几次？”陆渊问道。
“十七次。”歌舒清道，“这次是在第十二次之后出现的变化。”
旁边几个人都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祝绒道：“垃圾舰。”
狗蛋递过去一个大拇指，“反应得很快嘛小丫头。”
祝绒朝他歪歪头。
一边，司命垂眸看着地板。这会儿他彻底没有了嬉笑的心思，整个人都严肃了起来。
十七和十二，正是他们俘获的垃圾舰总共要扔垃圾的地点数，和已经扔完的地点数。
如果不是被他们拦截，垃圾舰就还有五个地方要去。按照五个地方要花大约一个月来算，去到下一个地方，大概是五六天的时间。
从他们俘获垃圾舰到现在，过了八天。两三天前，歌舒清察觉到不对的时间，刚好与垃圾舰本应该到达下一个目标地点的时间对应。
歌舒清不是本地人。以陆渊的能力，如果前些天他就潜伏在附近，陆渊不可能不知道。
而如果他之前不在这里，他就不可能知道垃圾舰的事，也不可能知道他们之前讨论过的，这艘垃圾舰总共要给多少个地方送东西，已经送了多少次……以及各个时间点的数据。
但偏偏，他说的一切，都跟这艘垃圾舰的情况，完美地对应上了。这不可能是巧合。
加上，原本他们就很疑惑，为什么一艘垃圾舰不就近扔垃圾，反而要在荒星上绕好大一圈。
如今看来，这个问题倒是有了很好的解释。
司命终于确定了歌舒清说的话都是真的——不是胡编乱造，也不是他看微生物看多了发癔症，而是确有其事。
以及……
“看来垃圾舰，可不仅仅是供应物资保证我们能活着这么简单啊。”他低声道。
“你们在说什么？”歌舒清奇怪地问。
陆渊看了司命一眼——解释帝国对荒星的阴谋这件事，是司命的活儿。不过，在司命开始解释之前，他还得确定另一件事。
“那个等会儿再说。”他说道，“你认为你接收到的是荒星的图像？”
“我觉得是。因为我觉得我感受到的这个活的东西就是荒星，那它倾诉给我的，应该就是它的记忆。”
——这小家伙的特性还真不简单。陆渊忍不住想。
能感受到微生物的生命力就已经够神奇的了，现在看来还是继承了一些沟通的能力的。而且，在变异之后，这种沟通变成了，虽然不能跟普通的东西沟通，但是可以跟星球沟通……
这可是歌舒明也做不到的。
“我的那个画面上，还有别的人在吗？”陆渊问道。
“没有。就是你坐在一个椅子上。其实那可能是一段影像，但是画面没什么变化。”
“那么，”陆渊问道，“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比如……一段鼓声。”
【作者有话说】
谢谢你们来看我的故事～贴贴天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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