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夫君似有恶疾【完结】>第181章 疯子2

  祁韵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刘氏说的那些话, 就像重重的钟声,一直在他耳边敲响、回荡。

  其实根本就没有“乔松年”,从始至终, 都是乔鹤年。

  他一边扮演着正常的自己,一边扮演着不存在的弟弟,而真正的、彻头彻尾疯了的他, 就藏在这双重面具之下。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自己和这个男人同床共枕、历经磨难,爱过正常的乔鹤年,也爱过偏执的乔松年, 自以为了解他、看透他,却没想到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一个。

  祁韵深深陷在这巨大的冲击中, 颓然地在窗前枯坐着,直到夜深人静,窗棂被轻轻敲响,他才悚然一惊。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晚上!

  乔松年又来找他了!

  祁韵一下子抓紧了衣摆, 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曾经和松年的那些柔情蜜意、言笑晏晏,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谎言的阴影。

  祁韵不由自主地去猜测:那些都是真的吗?是乔松年真情流露吗?

  他扮演正常人扮得这么好,会不会连这些甜蜜和真心也是演出来的呢?

  毕竟,他是个疯子,他都疯了十几年了, 他以前就专门以戏弄别人为乐, 谁知道这是不是他的又一个疯癫的恶作剧?

  不然,难道疯子会爱上什么人吗?

  这种偏执、阴冷又绝顶聪明的疯子的爱,他祁韵也承受不住啊!

  屋外的男人还在轻轻敲着窗棂, 他轻柔的声音穿过窗户纸传进来。

  “韵儿,怎么把窗户闩上了?”

  一听见他的声音, 祁韵就打了个哆嗦。

  怎么办?他该怎么面对他?

  他千不该万不该招惹这个疯子,可如今他已然被疯子缠上了,疯子就在他的窗外守着不走,他该怎么办?!

  外头的男人一声又一声催促着,祁韵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打开了窗户。

  等在窗边的乔松年一看见他的脸露出来,就笑了起来:“总算开窗了。今日是睡忘了么?”

  祁韵胡乱点点头,刚想顺着他的话说自己已经睡下了,却陡然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没换下来的外出衣物。

  祁韵立刻打住,说:“我还没梳洗呢,你先在外头等等。”

  说着,就立刻把窗户关上。

  然而,乔松年一只手伸进来,一把格住了他想要关窗的手。

  “我在屋里等。”他说。

  祁韵张嘴就想拒绝,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不敢出口。

  乔松年就翻进屋子,溜进他的床铺后面,祁韵只能硬着头皮叫丫鬟婆子进来伺候了自己梳洗。

  新买的丫鬟珠玉年纪颇小,但梳头绾发的功夫不错,祁韵近来事多,睡前便会让她好好梳一梳头,好让自己从纷杂的事务中脱离出来,轻松入睡。

  只是今日,祁韵心神不宁,珠玉才给他梳了一会儿,他就叹口气,说:“不梳了,你下去罢。”

  珠玉小心翼翼地问:“主子,是珠玉哪里伺候得不好么?”

  祁韵摇摇头:“我累了。”

  可是先前他累的时候,会叫珠玉蹲在床边给

  他按摩头和脸,这样很快就能睡着。

  珠玉胆子小,不敢再问,将檀木梳搁在妆台上,就垂着头退出去了。

  屋外守夜的下人们带上了屋门,乔松年这才从床后走出来。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小丫头给你梳头按摩么?”

  他走到祁韵身后,拿起了方才被珠玉搁在妆台上的檀木梳,亲自为祁韵梳起头来。

  祁韵抿住嘴唇,袖中的手慢慢收紧了。

  他的心里仍是恐惧,害怕这个疯子一样的男人对自己做出什么,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法做出反抗。

  他是坤君,他被这个男人标记了,只要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就从骨子里生出臣服的胆怯。

  祁韵心中生出一丝绝望。

  他这辈子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吗?

  檀木梳齿慢慢滑过乌黑发亮的长发,乔松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这光滑微凉的秀发,低声说:“韵儿,你的头发很好呢,又黑又密。”

  祁韵头皮一阵发麻。

  他把披散在背后的长发拢到身前,从妆台前站起身,低声道:“我累了。”

  说着,就往床边走去。

  乔松年也不恼,放下木梳,跟着他走过来:“累了就早些休息。今日脚还肿胀么?我给你按按,你躺着。”

  祁韵:“……”

  他没法拒绝,只能躺在了床上,任由乔松年像往常那样,把自己的一双腿抱起来,搁在膝上开始揉。

  不过,乔松年的手一碰到他,就察觉到他不同往常的僵硬。

  “怎么了?别绷着,放松。”他拍拍祁韵的腿。

  祁韵:“……”

  他小声说:“要不,今晚别给我按了,你早些回去休息罢。”

  乔松年一顿,抬眼看他。

  祁韵心虚地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

  乔松年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韵儿,怎么了?”他仍然一边给他揉着水肿的小腿,一边温柔地问,“我过来不都是陪你歇息的么?怎么还叫我回去。”

  祁韵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他知道,在乔松年这样聪明的人面前,说的越多,就错的越多,所以也不敢编些什么奇怪的借口,只坚持说:“我今日实在累了。”

  乔松年望着他,歪了歪头:“那就休息。你闭上眼睛,我给你揉腿,你就当我不在,好好休息。”

  祁韵:“……”

  以前他确实是这样的,在乔松年跟前十分放松,总是被他揉着腿,不知不觉地舒舒坦坦地睡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心中忐忑,一看到乔松年、一碰到乔松年,那忐忑犹如翻了无数倍,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没心没肺地睡着?

  祁韵微微蹙着眉,小声说:“你就不能回去吗?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罢,我好累。”

  乔松年却问:“今日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愁眉不展的,难道你还有什么事需要瞒着我?说出来罢,说不定我有办法,总比你一个人在这儿愁眉苦脸要好。”

  祁韵撇撇嘴:“我没事。你就让我一个人待着罢,我睡一觉,也许明日就好了。”

  今日他神思恍惚了一整天,根本没想出来该怎么和乔松年继续相处,现在乍然面对乔松年,实在心中慌张,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免得被这个敏锐至极的男人发现什么端倪。

  乔松年有点儿不高兴:“你怎么一直赶我走?你又生我的气了?”

  祁韵:“没有。”

  乔松年:“明明就有啊,你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说着,他就伸手去抚平祁韵紧蹙的眉心。

  祁韵被他突然伸到眼前的手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挪,伸手啪的一下把他的手打开了。

  乔松年一愣,被他拍开的手顿在半空。

  祁韵也随之愣住了。

  他的反应,好像有点大了。

  会不会被乔松年看出什么?

  他心中这么想着,眼中就免不了流露出一丝慌张和胆怯,恰好被怔怔望着他的乔松年捕捉到了。

  “韵儿,你怕我?”他敏锐地开口,“到底怎么了?”

  他向前挪了一步,祁韵立刻往床里缩去。

  乔松年:“……”

  祁韵瞅着他瞬间冷下来的脸色,紧张地攥着被子,盖住了自己:“我、我想歇息了,你回去罢。”

  乔松年抬眼盯着他。

  祁韵根本不敢与他对视,默默别开了视线。

  半晌,乔松年忽而道:“韵儿,你今天去了哪里?”

  祁韵心中咯噔一声,咬住了嘴唇。

  “不说?”乔松年冷冷道,“我问问阿影,也问得出来。”

  “……”祁韵闭了闭眼,破罐子破摔,小声说,“我去了乔家。”

  乔松年一下子不作声了。

  屋里的气氛仿佛凝固住了,祁韵连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在被子下绞着手指。

  乔松年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罢?自己前天晚上才问了他,为什么他和鹤年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今天就破天荒地上乔家拜访去了,他肯定能猜到自己看出了什么罢?

  自己悄悄地发现了他的秘密,他会怎么做?他会发疯吗?

  祁韵在这凝固的沉默里忐忑地等待着,心脏咚咚咚的仿佛要跳出胸膛,那可怕的安静像潮水一样涨上来,淹没他的口鼻,让他觉得窒息,几乎喘不过气。

  好半天,乔松年才低声开口:“韵儿。”

  祁韵的身子抖了一下。

  “你想知道我的事,为什么不直接问我,要跑去问别人呢?”乔松年静静盯着他,那双黑色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珠像某种阴冷的蛇类,在暗处静静地盯着猎物,令人无端地胆寒。

  祁韵小声说:“我前天晚上问你了,问你的气味为什么和鹤年一样,你糊弄我,不告诉我,所以我才……”

  “我不告诉你这些,是为了你好。”乔松年面色平静,仿佛不觉得祁韵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你去问了父亲母亲?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祁韵咬住了嘴唇。

  他哪敢在乔松年面前把刘氏的话说出来?

  被母亲认为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令母亲和父亲都感到害怕,这种话听进耳朵了,是个人都要发疯。

  可是他不说,乔松年却自己说了出来。

  “他们是不是说,我早就疯了,我明明是乔鹤年,却绘声绘色地演着乔松年。把真正的、疯了的自己藏起来,对外表演着一个正常的人?”

  祁韵一愣,呆呆地想:他怎么知道?

  乔松年盯着他的神色变化,嘴角微微勾起:“他们觉得这样的我很可怕罢?明明是个疯子,却演正常人演得惟妙惟肖,把他们骗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