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夫君似有恶疾【完结】>第114章 谎言

  好在, 天无绝人之路,也许祁韵戴的开过光的无事牌真的起了效,乔松年背着他跑了一个时辰, 就远远看见了码头。

  是远波县的码头,码头不远处,就是县城的城门。

  乔松年赶紧加快脚步, 背着祁韵往县城跑去。

  远波县虽然是个县城,但靠着运河,发展势头很不错, 城中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大清早就有不少人进城做买卖, 也有不少人拉着货出城去码头。

  乔松年进了城,找到一家医馆,请大夫给祁韵看了看。

  这位老大夫给祁韵把了脉,眉头便一皱, 又将祁韵上上下下翻看一遍,终于在他后脑摸到了一处肿包。

  “来、来,你摸摸。”他叫乔松年伸手来摸,“你媳妇儿这儿怎么撞了这么大一个包?”

  乔松年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

  他昨日没有发现。

  想想也是,运河的水那么急,祁韵溺水后被一路往下冲, 很可能在江底磕磕碰碰撞了不少次。

  而这个肿包并未流血, 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他昨夜一直喊头疼头晕的,也许身子实在不舒服,没能察觉头晕是因为头上被撞了。

  乔松年便问大夫:“撞到这儿, 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大夫道:“这可就说不准了,这撞的可是脑袋。有人直接撞傻的, 有人瘫痪的,有人糊涂的,还有人变瞎子的。”

  乔松年:“那现在怎么办?有办法治么?”

  “现在只能让他先退了热,走一步看一步。”大夫说。

  乔松年皱着眉,看向躺在病床上的祁韵,无奈地叹一口气。

  本想尽快送祁韵回家,可他现在昏迷不醒,要是在路上出事就麻烦了。

  只能暂且在远波县歇两日,等他恢复些,再动身上路。

  乔松年掏出钱袋来预付了些诊金 钱袋里只有一颗五两的银锭,还有二三两碎银,其他全是银票,昨日落了水打湿了,现在已经干了。

  好在银票并不是普通的纸,上头的印泥和墨迹也是特制的,水湿火烧都还能看出印迹,这些银票都还能用。

  他便将祁韵暂时安顿在医馆,自己先出去吃了一大碗牛肉面垫肚子,又在城中转了转,找到一家还算宽敞舒适、离医馆也近的旅店,要了一间上房。

  再回到医馆时,已是晌午,他一走近祁韵歇着的小隔间,就听里头传来药童的惊呼。

  “哎,你别乱动、你别走啊!你男人出去吃早饭了还没回来呢!”

  乔松年神情一松,立刻大步过去,跨进屋里。

  祁韵已经醒了,只是脸色依然惨白,正挣扎着要起身。

  乔松年当即说:“别乱动。大夫说你要静养两天,咱们不急着回家。”

  祁韵一呆,愣愣地抬头看他,那神情无比陌生,怯生生的,带着些防备。

  乔松年愣了,朝他走过去,药童在旁道:“喏,你男人来了,你们在这儿歇着罢。”

  祁韵傻呆呆地看着乔松年:“我男人?……我、我怎么会有男人,我没嫁人啊……”

  这话一出,乔松年愣在当场,药童也傻了,看看床上坐着的祁韵,又看看乔松年。

  要不是这对乾君坤君身上交缠的气息表明他们确实是一对夫妻,药童都要怀疑乔松年是个人贩子了。

  乔松年比他先反应过来,道:“叫大夫来看看。”

  药童连忙跑了出去。

  乔松年在床边坐下,祁韵立刻往床里躲了躲,有点儿戒备,又有点儿疑惑。

  “你、你是我的夫君?”他瞅着面前这个高大俊美、带着几分冷硬的男人,他记得母亲相看过的人里,没有这样出挑的。

  但是这个男人身上,确实带着自己的味道,自己也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他、依靠他。

  这种感觉祁韵以前没体会过,但是听说过,这就是有了夫妻之实后,坤君对乾君的依赖。

  这说明,这个男人确实是他的丈夫。

  乔松年皱着眉,严肃地盯着他:“你不记得我了?你不记得自己嫁到乔家了?”

  祁韵惊得一把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我嫁进了乔家?母亲说乔家不会看得上我的。”

  他转动自己昏昏沉沉的脑子,望着神情严肃、眼带关切的乔松年,脸一点一点红了:“那、那你是……乔家的大少爷乔鹤年?”

  乔松年张

  嘴想否认,话要出口时,却猛地顿住了。

  他盯着祁韵,鬼使神差地问:“你现在多大年纪?”

  祁韵傻乎乎地说:“将满十六岁了。”

  十六岁。

  祁韵是满了十六岁后,来参加乔鹤年的二十岁生辰宴,才见到乔鹤年的。

  他的记忆退回到了十六岁前,他把嫁进乔家的事忘记了。

  他不认得乔鹤年了 或者说,在他现在的记忆里,他和乔鹤年本不会有任何交集。

  乔松年的心咚咚咚地疯狂跳动起来。

  之前他总是没法理解祁韵对乔鹤年的迷恋,如果是一见钟情的话,为什么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不行呢?

  后来他慢慢想通了 大抵是因为,他一见钟情的虽然是这副模样,但他在后来的两三年中,靠自己心心念念的幻想,对“乔鹤年”这个人附加了太多的渴望和情意。

  他舍不得的,是他幻想出来的“乔鹤年”,他放不下的,是他两三年里不断惦念挂心的那份付出。

  乔松年没法让时间倒流,让祁韵不要看见乔鹤年、不要惦记乔鹤年。

  但是这一次,时间真的“倒流”了。

  他们重新遇见了。

  这一次,祁韵先见到的是自己。

  乔松年心中冒出一个极其大胆、大胆到荒谬的念头,荒谬到他的心都要跳出喉咙。

  他昨天才同祁韵说,他梦想的生活,就是娶一个自己中意的、单纯朴素的媳妇儿,安一个小家,过平淡的日子。

  而现在,他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他开这个口,他就可以拥有他的意中人,他就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变成一个完整的人。

  他渴望了太久太久。

  他看着祁韵单纯懵懂的眼神,想:就这一次。

  我就骗你这一次。

  我乔松年这辈子,大概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他开口道:“我是乔家的二少爷,乔松年。”

  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是你的夫君。”

  祁韵有点儿疑惑:“咦,婚约上说是长孙……”

  乔松年这第一句谎言说出口,后来的话便轻松多了。

  “我兄长现在是东南首富,家财万贯,娶个高门贵子绰绰有余。叫他来娶你,我们乔家是不是太委屈了些。”

  祁韵脸红了,讷讷道:“啊……他已是东南首富了呀,那、那确实是,应当娶个高门贵子。”

  乔家现在飞黄腾达,肯践行婚约,让嫡亲的二少爷娶他,已经很不错了。

  乔松年看他这副懵懂忸怩的模样,微微一笑。

  “你现在不是十六岁,是将满十九岁,半年前嫁给了我。我们这次是一块儿到台州做生意,但是走水路碰见了歹徒,想要杀人越货,我们就一块儿落了水。”乔松年说,“你不会水,在江底溺水后又撞伤了头,我把你救起来,昨夜在山洞里过了一夜。”

  “那时你还很清醒,只说头很晕,身子不舒服,我只当是溺水后的反应,结果今早你就发烧了。我背着你沿着河跑到这里,叫医馆的大夫给你看,他说撞到头,可能会糊涂。”

  他详细解释完,摸摸祁韵的脑袋。

  “现在头还晕么?”

  祁韵没抗拒他的抚摸,他的身子好像习惯了这种亲密。

  他说:“还是头晕,看东西也不清楚。”

  乔松年蹙起眉。

  这时,药童领着大夫进来了。

  大夫仔细看了看祁韵的面色、舌苔,又问了他哪里不舒服,再次摸了摸他后脑的肿块,又把了一次脉。

  “你媳妇儿这肿包比方才还大了,里头也许有血块,脑子就会糊涂,看东西也会不清楚。”

  祁韵脸色一变,害怕地攥紧了衣袖,乔松年立刻问:“那怎么治?会康复么?”

  大夫说:“我给你开几服药,照着吃,血块会慢慢散去。这前几日,他看东西会越来越不清楚,等血块散了,就能恢复。至于这个糊涂……那就说不好了。”

  乔松年又问:“血块散去,要多久?这都快过年了。”

  大夫:“七八日罢。”

  乔松年皱起眉。

  七八日,那都要到除夕了。

  而且,他能撑到那时候么?

  原先是乔鹤年心情极差时,他才会出来,出来活动的时间也不长。

  最近变长了一些,大概是因为想见祁韵。

  但是一旦睡着,松懈下来,他就不能保证醒来的还是自己了。

  他倒是能撑个三四天不睡,七八日……

  他得回去一趟,找到那药才行。

  见他眉头紧蹙,一旁的祁韵就忐忑地问:“夫、夫君,我们要赶路回家么?”

  大夫插了一嘴:“前几日血块会越来越大,路上恐生意外,最好是在这儿静养几日。”

  乔松年便握住祁韵的手:“别担心,咱们在这儿养着,养好了再走。”

  他送大夫和药童出去了,祁韵才又开口:“可是,你不是说要过年了?要是待个七八日,咱们就赶不上回家过年了。”

  过年回家,他应该就能见到乔家人,还能见到自己的父母。

  祁韵这会儿什么都不记得,虽然能确认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丈夫,但还是盼望见到父母,心中更安定些。

  乔松年道:“我也想回家过年,可是你的身体要紧。”

  祁韵一愣,登时脸红了。

  乔松年微微一笑,凑过来,轻轻吻了吻他的脸蛋。

  “韵儿,听话,咱们先在这儿养着。要是赶不上回去过年,我会回去一趟同家里人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