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夫君似有恶疾【完结】>第100章 茶楼3

  狭窄的一间小屋, 里头靠墙摆着一张朴素的小木床,铺着硬邦邦的被褥,一凑近便是一股陈年的木头味。

  床头搁着洗脸架、木盆, 连张桌子也没有,好在屋子还算亮堂,也能通风, 比他被关在跨院时好上一些。

  祁韵一进屋,在屋里站了一会,走了几步, 才发觉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勉强坐在了床上。

  一坐下去, 床板便发出吱呀一声,好像随时会毫不客气地咔嚓断裂。

  祁韵便只好抬起身子,只坐了个边边。

  这样坐立不安的姿势自然没法让人真正放松下来,他脑子里不敢松懈, 便开始胡思乱想。

  他要在这里待多久?难道李秀才的案子不破,他就得一直待在这里?

  李秀才的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个张宝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要把他吊在茶楼门口?难道是因为父亲张六被刘氏打死,张宝蓄意报复?

  可他都已经杀人了,为什么不做得直接点,直接报复他们呢?为什么要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

  而且他杀的可是秀才,不是普通白身, 无论有没有人指使, 他都是要被砍头的。而他要报复的刘氏和自己,最多不过被拘几日罢了,哦, 还有茶楼的生意可能也做不下去了。

  是指使他的人有意这么安排的吗?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针对自己?

  可自己在宜州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就算和林予有一点儿过节,但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 而且林予也没这个胆子罢?

  或者,张宝和他父亲一样,都是受……的指使?

  祁韵蓦然想起了最近的几件事。

  乔鹤年在马车上说过,张宝的父亲是二房的旧奴。

  和父母亲去逛街时,看见乔二爷和乔柏年同一位不认识的气派老爷说着话走进茶楼。

  和乔鹤年到万宝楼那天,乔柏年正好匆匆出来。

  好像就是自从二房回来后,他们就开始频频不顺。

  寿宴红珊瑚被泼染料,王府定的宝物丢了一颗夜明珠,还有这次李秀才被人谋杀吊在茶楼门口。

  这些,是不是都是二房的手笔?

  祁韵眉头紧蹙,好一会儿,摇摇头。

  没有证据,只是怀疑,没法对他们怎么样。

  不过,这回他们又想做什么呢?难道是想趁着乔鹤年出远门、自己被关在府衙里,在外动些什么手脚?

  祁韵一下子急了。

  乔老爷已经把管事大权交给乔鹤年,现在乔鹤年出远门,外头就只有何叔管着。何叔人又老了,又不太清楚内宅的事情,现在自己被关了,只要乔二爷在家拖住乔老爷,乔柏年在外制住何叔,偌大的产业便群龙无首了!

  他急得一下子站起来,跑出屋。

  小院里安安静静,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了。

  祁韵望着空荡荡的小院,一阵茫然。

  他该找谁,找刚刚那个谭主簿么?

  可是找到谭主簿,叫他递信,把何叔叫过来,又有什么用?

  何叔做事这么多年,比他老练多了,碰上寻常风波,肯定能应付。

  可是何叔毕竟老了,脑子转得慢了,可是何叔毕竟是下人,处处都有不方便,可是……

  可是……乔鹤年不在。

  他的一切慌张、不安,都是因为乔鹤年不在。

  不知从何时起,乔鹤年在他心里成了定海神针。只要这个男人在场,就决不会有问题,多大的事他都能解决。

  乔老爷已放权不管事了,巨细事务他不清楚,何叔已经老了,碰上事情第一个撑不住的是他的身子和反应能力。

  可乔鹤年正当年轻,精力旺盛,足智多谋,手段狠辣,心机深沉,没有他料理不了的人和事。

  没有他,不行的。

  祁韵呆呆地想。

  没有乔鹤年,不行的。

  他自己没法料理这些事、没有本事对付二房。

  哪怕他脑子已经聪明了一点,能提前想到二房要针对自己,可他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这种被郑夫子一点一点教出来的人,和乔鹤年那种自己摸爬滚打拼出来的人,没法比。

  他今天能待在这处干净的小院,都多亏了公爹婆母打点维护。

  要是他自己一个人,这会儿该待在哪间阴暗的牢房里罢?

  他不懂得像公爹那样找熟人托关系稍作通融,不懂得像婆母那样见势不妙立刻大闹,他要是一个人出了乔家,怎么在宜州城里立足?

  立足都难,更别说白手起家打拼出一番事业了。

  他好像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乔鹤年那时有多不容易,才明白乔鹤年是多么勇敢果决、多么八面玲珑。

  祁韵颓然站了半晌,好半天,才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麻勉强捋顺,推开小院的门。

  恰好院外不远处有小卒经过,他连忙开口:“官爷,能不能帮我找找谭主簿?”

  他虽然不擅长人情世故,不懂得怎么同这些衙门里的人打交道,但也强迫自己尽量大方得体,找到谭主簿,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信。

  等到下午家中的丫鬟来送衣裳用品,就叫她赶紧把信送给何叔,让何叔送去给乔鹤年。

  做完这些,他好像就再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什么了。

  祁韵只能提心吊胆地在这方陌生的小屋里等着。

  夜幕降临。

  他吃了家里丫鬟送来的晚饭,丫鬟们又找到院里的小厨房烧了水,伺候他简单梳洗。

  翠兰看着这简陋的小屋,忍不住说:“少夫人,现在天冷,这屋里连个炭盆也没有,要不要给您送炭盆进来?”

  祁韵摇摇头:“算了,凑合一下罢。”

  翠兰道:“可不能凑合呀。奴婢一走,您要是冷

  了,自己去弄炭盆怎么方便?”

  祁韵心思不在这些上,只道:“你不是给我灌了汤婆子么?被褥也垫了新的,应当暖和的。”

  他又问:“外头怎么样?”

  翠兰道:“奴婢不知道。咱们家里现下没有主子,奴婢又不出门,不清楚外头的事。”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下午给何叔送信时,何叔看起来很忙很急,也不知是怎么了。”

  祁韵的心揪了起来。

  “你有没有问何叔,大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翠兰道:“奴婢顺口问了,何叔说他也不知道。”

  祁韵忧愁得直叹气,在屋里来回地走。

  翠兰和翠青把屋里收拾完,便拎着食盒告退离开了,院中又只剩了祁韵一个。

  祁韵心里又着急,看着静悄悄的院子又害怕 上回被关在跨院时,好歹还有阿福陪着他呢,这回在完全陌生的府衙里,四周又没一个熟人,万一半夜被提审……

  他不敢想下去,早早进屋,把门窗都栓上,缩进了床里。

  床上垫了新的褥子,枕头和被子也换了,但一躺下,那浓重的木头的陈味依然扑面而来。

  祁韵蹙了蹙眉,拿被子掩住鼻子。

  被窝里冷冰冰的,还有点儿潮意,只有脚下的汤婆子传来热度。他不由把自己缩成一团,可好半天被里都不暖和,只能勉强靠体温支撑。

  他就这么熬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警觉地听着院里的动静,迷迷糊糊熬到后半夜,眼睛才合了一会儿。

  可才歇了短短一会儿,外头嘈杂起来了。

  府衙上卯了。

  苦撑了一夜的祁韵本就睡得不深,很快就被吵醒,睁开眼来,只觉得积压的疲倦让他的头突突发痛。

  他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发了会儿呆,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在家里,只能早早爬起来,自个儿穿衣,又想洗漱。

  可厨房里并没有热水,连水缸里也只剩一个底了。

  他笨手笨脚地从院中的水井里打了半桶水,倒在大水锅里,然后开始生火。

  可他从小在家里娇生惯养,自己从没生过火,拿着灶边的火折子倒腾了老半天,枯叶燃了又灭、燃了又灭,黑烟把他的脸都熏黑了,火依然没生起来。

  冬日的清晨本就冷,祁韵在灶前忙了好半天,手都冻僵了,眼看着好不容易用枯叶燃起来的小火被塞进去的柴火盖住,又要熄灭,连忙对着灶里吹气。

  他记得阿福在跨院生火时,吹一吹,火就燃了。

  可他往里一吹,火直接灭了,冒出滚滚浓烟。

  祁韵被呛了个正着,连忙把脸撤回来,直拍胸口,呛得眼泪直流。

  他颓然坐在灶前,一边咳嗽,一边看着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柴火和充斥着浓烟的厨房,忽而鼻子泛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他好没用啊……

  连火都不会生,还幻想着离开乔鹤年自己能过得很好呢……

  祁韵一边呜呜哭着,一边拿袖子抹眼泪。

  可灶膛里冒出的浓烟越来越多,他不得不站起身准备把门窗打开,却恰好看见了搁在方桌上的蒲扇。

  祁韵连忙抓起蒲扇,对着灶膛里一阵猛扇。

  呼的一声,里头燃起了火,松枝噼里啪啦地烧了起来。

  祁韵重重松了一口气。

  到了晌午,翠兰翠青才匆匆过来送饭,见他已梳洗了,连连道:“少夫人等着奴婢来就是了,怎么能让您进厨房呢!奴婢明日清早就来!”

  祁韵摇摇头:“没事。”

  又问:“怎么来得这么晚?”

  翠兰顿了顿,惴惴不安道:“少夫人,家里出事了。”

  祁韵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出了什么事?”

  翠兰:“奴婢也不清楚。只是一大早就有人在门口闹事,说什么乔家亏待他们,要乔家给钱。”

  “他们人太多了,家丁赶都赶不走,还差点叫他们冲进家里来,赵婆婆就叫人把大门栓上了,去主家告诉老爷夫人。哪知道主家也被围了。”

  “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官,官差大爷来了,他们才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