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古代言情>夫君似有恶疾【完结】>第75章 二房2

  孙氏一顿。

  她不知道云县祁家现今如何, 只猜测着,老太爷几十年前定下的婚事,到现在大房还肯履约, 定是祁家日子过得不错,两边门当户对。

  一想到这门亲事是定给长孙的,她家柏年差一点点就能娶上娇妻, 差一点点也就能继承家业,孙氏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说:“原来是早就定下的亲事,真是命里的缘分, 怪不得和鹤年很般配呢。”

  说着,又转向老夫人:“母亲, 柏年也二十有二了,到了娶亲的年纪了。媳妇刚刚回来,对这宜州城里是两眼一抹黑,还请您帮忙相看相看。”

  老夫人心疼小儿子, 这些年来使了不少法子想让小儿子回来,却不喜这个小儿媳 毕竟当年的事儿还膈应着呢,这个心狠手辣的儿媳妇可是主谋。

  尤其孙氏害的还是她的大孙子,那可是老人家的命根子。

  老太太便面色淡淡,说:“老太婆哪管得了这等事。你这个当娘的,在津州那么多年, 就没能给柏年物色出一个媳妇, 还得等到宜州来找?”

  孙氏脸上红白交加。

  老太太这一句,一下子把她拖着柏年的婚事想来宜州攀高枝的心思挑破了。

  毕竟,宜州可有“小京城”之称, 繁华富庶,世家贵族多如牛毛, 岂是津州能比?

  再说了,回来才能借着本家东南首富的名头去挑儿媳,在津州,以他们的那点家业,她能挑到什么?

  为了日后,孙氏暂且忍下,仍笑着说:“津州的公子小姐可不比东南的这样水灵。”

  老太太没接她的茬,摆摆手叫下人上饭菜。

  下人们把大圆桌搬进来,主子们一一落座,孙氏有意凑到了祁韵身旁坐下,问:“鹤年媳妇,你们住在哪个院里?我们从津州带回来些土产,给你们送去尝尝鲜。”

  祁韵先前从婆母刘氏那里听了旧事,自然对孙氏多有提防,说:“我们不住在家里,住隔壁宅子。”

  “怎么不住在主家呢?父母尚在,哪有分家的道理。”孙氏故意说。

  “……”祁韵不着痕迹地离她远了些,说,“夫君管着这么大的家业,日日忙得很,独住一个宅子,方便他打理事务,也免得打扰家中。”

  孙氏又说:“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柏年现在也跟着他爹学做生意,还想找他堂兄多多请教呢。”

  祁韵本不想为乔鹤年说话,可碰上了二房,他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总不能让乔鹤年的那些家产被二房抢了去。

  他就不情不愿地为乔鹤年开脱:“柏年有二叔亲自教,亲爹爹教出来的自然是最好的,哪轮得到我们指手画脚。”

  孙氏看他说话温声软语,看着好欺负,那点争强好胜的心又浮了起来:“你这么推辞,是不是鹤年不乐意教我们柏年,怕柏年学会了,抢了他的风头呀?”

  祁韵无语凝噎:“……”

  一旁的乔鹤年转头看了过来。

  祁韵就往后坐了一些,免得挡住他拿眼刀子刮孙氏。

  乔鹤年:“柏年还有这样的大志向。不知道他现在生意做得如何?”

  孙氏被他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憋得脸都红了,只能打个哈哈含糊过去。

  乔鹤年又道:“要开席了,二婶该坐上位。”

  孙氏一个长辈,竟对他的话反驳不得,只能铁青着脸起身,到乔二爷身边留出的空位坐下了。

  饭菜一一送了上来,乔二爷将桌上打量一圈,忽然说:“怎么没看见松年?”

  他隐约从母亲那里探听到,乔松年似乎离经叛道,很不得宠,便特地在这团圆家宴上问了一句。

  果然,一提起他,老太太就面色一冷,说:“他不来就不来了。”

  乔老爷和刘氏面色讪讪,一句话也不敢说。乔鹤年面色淡淡,没有开口,祁韵更加不会多话。

  乔二爷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有了猜测,不过他不像孙氏那般冲动,只笑了笑,跟着众人一块儿动筷吃饭。

  孙氏却抓住了这个把柄,开口道:“我们离家十几年,好不容易回来给老太太祝寿,松年却不来见我们,是不是还生我们的气呀?”

  这话一出,连祁韵都听不下去了。

  乔鹤年和乔松年儿时差点被他们害死,这等隔阂是这么容易消弭的吗?只十几年不见,就让人家忘记儿时的性命之危,她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果然,乔老爷和刘氏的脸色登时就不好看了,可碍于上首坐着的老夫人,也不好开口斥责。

  乔二爷半真半假地训斥:“胡说什么!松年许是有要事不能赶回来。”

  这下老夫人的脸色也变了,显然想起上回寿宴被乔松年气昏过去的事。

  乔老爷及时开口,淡淡地挡回去:“母亲寿宴时,自然能见面。”

  孙氏仍不放过这个把柄,继续问:“原来如此。松年今日是忙什么去了?现下家中是鹤年话事,我以为松年该清闲得很呢。”

  有她这么穷追不舍,饭桌上的氛围几近凝滞,祁韵只能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默默夹着面前的几盘菜吃,生怕惹上一身骚。

  这时,他身旁的乔鹤年开口了。

  “原本,祖父给长子长孙留了八成家产,其他儿孙分剩下的二成。可惜二叔二婶一时糊涂,这二成全叫松年捡去了,他自然没得清闲了。”他慢条斯理道,“说来,松年该过来好好谢谢二叔二婶的。”

  孙氏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乔二爷一直保持的温和笑容也有一瞬间的裂痕。

  十几年前他们被乔老太爷赶出家门,半点家产都没分到,还是老夫人心疼小儿子,拿出了一些体己钱补贴路费,再加上乔二爷手里的一点闲钱、孙氏的嫁妆,才让他们一家紧紧巴巴在津州落了脚。

  现在看到大房一家飞黄腾达、今非昔比,他们如何甘心!

  孙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道:“二成的家产,真是不少。怪不得松年这样忙。”

  她故意叹了一口气:“这些本该是我们柏年的东西,柏年倒一次都没看过、没摸过呢。要是松年有空,也让柏年去铺子里看看。”

  这话说得可笑。就算这二成家产里头,有乔柏年的一份,可也早被他们这对父母白白送到了乔松年手里。而且,乔松年难道会愿意用性命之危来换这些家产?

  连祁韵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念叨一句:真不要脸。

  不过话说回来,人家大老远从津州回来,想来就是要争家产的,要是要脸,怎可能把这板上钉钉的尘封旧事再翻出浪来?

  乔二爷纵容孙氏这样胡说,大概也是想提起这个话头。

  开了头,后面的事就好出口了。

  乔鹤年道:“现在都是松年的了,哪还有什么本该是谁的。”

  孙氏道:“那话不能这么说呀。这些家产里,本也有我们的一份。”

  乔鹤年失去了耐性,冷哼一声:“二婶这话里说的‘本该’,是没有对我和松年下毒手才有的‘本该’。可二婶既已下了毒手,还来说什么‘本该’?我倒也想回到十几年前,不去鬼门关走那么一回呢!”

  他一竿子挑破了窗户纸,桌上众人登时脸色精彩纷呈。

  说来也实在太出奇,竟让曾经的谋害之人与被害之人同坐一桌吃什么“团圆饭”,这不是滑天下之大

  稽吗!

  祁韵忍不住擦了擦额上的冷汗。

  孙氏脸色红红白白,眼看自己不占理,干脆哭了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鹤年心里还记恨我们呢!老爷,咱们就不该回来,到家里来讨这个嫌……”

  可二房回来的事,是老夫人提的,这话不就是驳老夫人的面子么?

  祁韵忍不住偷偷往上座一瞅,果然看见老夫人的脸色拉了下来。

  糟了,孙氏要让乔鹤年同老夫人作对,等这个得宠的长孙失去了祖母的宠爱,再慢慢吹耳旁风,用孝道来压乔鹤年。

  乔鹤年聪明是聪明,可脾气也大,话已激到这儿,恐怕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明知是坑也会跳。

  祁韵心中提了起来。

  自己和乔鹤年现在还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乔鹤年的日子不好过,他也逍遥不起来。

  孙氏还在那边呜呜地哭着,老夫人拿拐杖重重拄了拄地:“闹够了没有!”

  祁韵心道:来了。

  果然,下一刻,老夫人转过头来,看向乔鹤年:“鹤年哪,不能这样同长辈讲话。你二叔二婶千里迢迢回来祝寿,是一片好心,你给他们赔个不是。”

  乔鹤年蓦然瞪大了眼睛。

  这是祁韵第一次见他失态。

  想来,他作为受宠的长孙,一直都被祖母挡在身后,看着祖母的矛头对准他人。乔老爷和刘氏都在老太太那里吃过亏,唯独乔鹤年是一直理所当然享受着老太太庇护。

  而如今,老太太却调转方向,将别人护在身后,将矛头对准了他。

  乔鹤年怔怔的,好半天,才下意识地张了张嘴:“祖母……”

  祁韵心头一紧,脑中还没想清楚,手已经伸了出去,一把按住了乔鹤年的小臂。

  乔鹤年的声音随之一顿。

  他转头看向了祁韵。

  祁韵假笑道:“今日本来是吃团圆饭的,怎么就到这一步了。鹤年就是嘴硬,其实紧赶慢赶忙完了外头的事,好不容易挤出时间来吃团圆饭呢,二婶快别说这样见外的话了。”

  这话没有赔不是,却也为乔鹤年转圜了一番,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不少,当即就坡下驴:“鹤年在外也实在辛苦了,你们做长辈的多体谅。都吃饭罢。”

  祁韵松了一口气。

  他将按在乔鹤年小臂上的手收回来,可就在松开的那一刻,乔鹤年的手追上来,轻轻握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