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魔阵既破,唯有灵力更胜九阳剑的法宝方可震慑。

  九阳剑本就是仙器,其上,只能是神器。

  这世上,如今只有两件神器。

  霓霞剑,灭魔鞭。

  云乘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问道:“霓霞,我若让你守阵,怕不怕。”

  霓霞从剑中钻了出来,看着下方愈发浓郁的黑色魔气,也意识到形势的严峻,大眼睛眨了眨,“以后,您会带着娘来看我吗?”

  “会。”

  “那我就不怕啦。”

  云乘闭了闭眼,压制住指尖颤抖,轻轻将霓霞抛了出去。

  霓霞剑没入阵中,填补了阵基,原本涣散的金光重新凝聚,渐渐修复如初。

  其实,他和霓霞都清楚,此间有灭灵阵,她再也无法如现在一般,轻易化形了。

  她再难见到李陌了。哪怕李陌就站在她身边,她也感知不到。

  此处,并不是寻常的镇守魔气之地,而是魔界与凡界交接的一处封印。

  云乘知道自己这一番举动代表了什么,他亲手坐实了神君封禁魔界。

  魔界不会一直被封印着,他们总会出来,总会发现。届时,他们疯狂报复的,将不再是仙界,而是神君,是他的转世,云乘。

  可若不是霓霞剑,便是灭魔鞭。这两件神器,各自代表了自己的主人。云乘要护住李陌,只能自己承担这业果。

  云乘真切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运,已因此消散了小半。

  真是好谋算,掐准了他的死穴,让他明知对方意欲何为,也只能一步踏入,心甘情愿。

  云乘立于云巅之上,冷冷地看着霓霞消失的地方。他知道李陌多疼爱霓霞,便是他自己,又如何忍心。

  若等霓霞再回,不是他证道成神之时,便是魔族降临凡界大兴杀戮之时。

  他相信,魔族临世的时间快了。哪怕他挡住了这一次,下一次又如何挡得住。

  身边虚空微动,有个青衫光脚的人钻了出来。

  “都猜到了?”那人问。

  云乘嘴唇抿了抿,并未看他,只冷漠地问道:“尚有几件事,要请教道祖。”

  “你问,能说的我自然知无不尽。”

  “三千年前,凤辞曾与攸宁大战,是谁告诉凤辞,攸宁得到了神君元神?”

  “是他。”

  “百年前,开启魔族秘境,趁机夺走九阳剑镇压画中的,是谁?”

  “是他。”

  “十年前,重伤李陌,诱他远走离州,遇到师父的,也是他?”

  “是。”

  “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证 唔,这个不能说。”

  “他如何知道我们已经转世?”

  “攸宁在轮回中沉浮了三千年,每一世都因天生煞体活不过三十岁,这样的人,他怎么会注意不到?跟着他,自然也会找到你。”

  “那么,将我放在离州城的人,是谁?”

  “是我。”

  云乘转身,深深地看着乌木道祖的双眼,神情淡漠,话语冰冷,“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乌木道祖笑得毫不在意,道:“那日我从天上给你们扔了一袋金豆子,只盼你们快些走。如今你却问我,我站在哪一边?”

  金豆子 云乘记得,那是他与李陌相遇第二日,李陌说他们很穷,天上便掉下来一袋金豆子。

  竟是道祖扔的么。

  “这画也取出来了,我替你捎回去吧。”

  乌木说罢,也不管云乘如何作想,抽走了他手中画卷,掸了掸袖子,破空而去。

  只剩云乘一个人,久久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双眸越发幽深。

  方才,乌木道祖几乎已经说出来了。那人谋划如此之多,只有一个目的,证道。

  是了,还有什么,值得掌控天界,权柄至尊的天帝如此耗尽心力呢?

  帝王道,在呈闲派里,又称之为杀伐道。

  何以证道?

  自是杀伐。

  杀尽该杀之人,灭尽该灭之族。

  且他身为帝王,又如何能容忍,自己之上,还有其他掌控天元的神。自要借魔族之力、修界之能,将自己与李陌,铲除于未起之时。

  他是不能自己出手的,天道在上,他若亲自出手,便毁了自己的气运。

  所以,魔族已与仙界休战,他便要封禁魔界,用几千年的时光来滋养他们的怨气。

  所以,他要封禁仙界,不让那些掌握天道权柄的仙者知悉他所作所为。

  所以,他得知魔帝攸宁转世为人,待时机成熟,便想方设法迫使他去离州,遇到绵阳。

  慕云境三千年方启想也在他预料之中,否则,那秘境怎会在开启前一日裂开了缝隙?不过是想让自己先行进入,占尽先机,拿到霓霞剑和灭魔鞭罢了。

  他们迟早要为绵阳寻剑,若李陌打开此间封印而不自知,便是首当其冲的天下罪人,死上千百次也不为过,修士界有的是办法让他魂飞魄散,那时魔界再无魔帝,何人可约束?

  若是李陌扔出了灭魔鞭,重固大阵,待魔界众人破封而出,又岂能效忠一个背弃族人的魔帝?

  他代李陌重镇困魔阵,只会让天帝更欣喜。

  纵是魔族,也是天元的子民。天道是天元的意志,他亲手镇压,已是逆天道而行,消耗气运不说,更是埋下了魔族反抗神君的祸患。

  乌木说,将他放在离州城的人,是他,不是天帝。

  云乘心里有些发冷。

  他知道乌木是对的,让他自己选,他也愿意在那时便遇到李陌。

  如若他不在,李陌一个人,要如何面对这些?

  幸好,他在,他还能替李陌挡一挡。

  若当真让天帝得逞,仙魔再度交战,这世上苍生万千,迟早湮灭无数。

  天帝将因此证道成神,自然不在乎。可云乘,不得不在意。

  眼前只剩下一条路了。

  等云乘回到大渝皇宫,李陌正百无聊赖地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剑。

  他并没有什么剑法天赋,一套九阳剑诀,第一式练了好多天也练不到位。

  云乘轻轻走过去,右手与他一起扶着轻雾剑,手把手教他刺挑劈勾点。

  肌肤相贴间,李陌不可避免地微微红了脸。

  他收起剑,嘟囔道:“怎么你看了一眼就会了,我偏偏练了这么久也上不了手。”

  云乘摸了摸他发顶。

  “你是给师父送九阳剑去了么?他怎么说?”

  “道祖为他带回去了。”

  “那就好,师父能重新修道一定很高兴。等我们事情了了,就去找他?”

  “嗯。”

  “对了,霓霞呢?你方才带她出去做什么?”

  云乘不愿意欺瞒李陌,但也不愿意他因此难过。

  “有重要的事情,非她不可。”云乘的声音有些低哑。

  李陌皱眉,“她还小呢,什么事情非要让她去?不会被乌木扣下了吧?”

  他说着,急得又把轻雾拿了出来,嘴里嚷嚷着道:“不行,从你们出去以后,我眼皮就直跳。你得带我去看看。”

  “子桑。”

  “嗯?”李陌微微抬头,疑惑地看着云乘。

  云乘便再也忍不住,叹息着将他扯进了怀里。

  这样温暖的触感,让他心中一切的疲惫都因此得到慰藉。

  “你 ”

  轻雾剑无声地掉落在地,李陌说了一个字,便不再说了。

  他见过生气的云乘,见过害羞的云乘,也见过温柔的云乘。但这样的云乘,他从未见过。

  好像真有什么,难住了他似的。

  两个人抱了很久,谁也没有先说话。

  院子里栽着银杏,初冬时节,金黄的叶子所剩不多,阳光从枝丫间细碎地洒下,却没有多少暖意。花草早已枯败,只一株腊梅立在墙角,倔强地结出了花苞,寒风里岿然不动。

  “去屋里罢。”云乘说着,放开了李陌,紧了紧他身上的衣袍。

  他知道李陌现在不怕冷,但这不代表他可以放任李陌被冷风吹着。

  “乘儿,你怎么了?不是找到九阳剑了么,你怎么,不大高兴?”李陌跟着他进屋,小心翼翼地问。

  他总觉得,眼前的云乘,虽然神色依旧淡然,却有万千愁绪一般。他以云乘为道,对云乘的点点滴滴,都十分敏感。

  而且,他感知到,云乘身上原本浓郁的能化出霞光的气运也黯淡了许多。

  “子桑,你尚可联系慕云境么?”云乘忽然问。

  李陌奇怪地点了点头。慕云境与他一直有着联系,只是先前云乘说,魔族可通过魔气打开两界通道,他便一直没有与慕云联系。

  “我或许,要去魔界一趟。”

  李陌倏的睁大眼,脱口而出:“不行!”

  魔界是多危险的地方,他们被封禁这么久,不知有多少怨气。那里可跟修士界不一样,不说堪比仙人的魔头混居其中,便是悟道境一般的魔族又怎么会少。云乘哪怕再能隐藏修为,这通身的澄澈灵气怎骗的了他们。

  “是出了什么大事么?”李陌急的团团转,“道祖都没有动,哪里轮得到你去做?再不行,我们回禀掌门,自有那些修为高深的人去解决,为什么一定要你涉险?那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你不能去!”

  他说到后来,气息越发急促,眼中也带了厉色。

  好像云乘真敢去,他便要拼命一般。

  “子桑。”云乘抬手,抚上李陌的面颊,镇定地看着他,“我曾是神君。”

  李陌微怔。

  以往,云乘总将自己和神君当做两个人,便是提起前世,也是称“他”而不是“我”。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了自己曾经是神君。

  既是神君,便要看护苍生万物,而不止是李陌一个人了。

  李陌眼圈有些发红,终是叹了口气,挤出一丝笑来,“行吧,我不拦你了,但是我得跟你一起去。”

  他看着云乘微微皱起眉,似乎不愿同意,赶忙道:“我不会有危险,攸宁同我说过,他的传承都留在魔界望云殿,等我拿到了,勿论你要做什么,都更有把握是不是?”

  “而且,你要一个人涉险,我打死都不会开慕云境的。”

  云乘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好。”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么么哒。

  那个,好像小天使们有忘记剧情的,怪我,自己写着可能没觉得怎么,但是大家看的话时间的确拖得有点长。

  所以!蠢作者在线答题!有不懂的可以留言说不剧透的都会解释!

  顺便,李陌一直没有什么拯救苍生的信念啊,所以肯定会下意识的要带着云乘保命为上。

  毕竟,从攸宁开始,就是因为神君才会豁出命的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