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找到李陌的时候,他正和楚汉生帮着街上的小媳妇扛米袋。
霓霞老远看见他就认了出来，扑腾着从云乘怀里蹦下来，迈着两条小短腿,边跑边喊着：“娘”
那声音脆生生、软糯糯的，大街上不少人都望了过去，看到这个小女娃从未见过的讨喜模样，一个个心都快化了。
李陌也瞧了一眼,见那女娃是冲着他们来的，羡慕地对小媳妇道：“你女儿来找你了，真可爱啊。”
小媳妇一脸莫名：“这不是奴家的孩子啊。”
正好这时,霓霞呼哧呼哧地跑到地了,一把就抱住了李陌大腿,蹭了蹭,欢喜地仰起小脸：“娘你在这呢！”
李陌：？？？
楚汉生：
整条街的人都哈哈大笑,连那小媳妇都忍俊不禁,道：“想是哪家孩子认错人了吧？”
“才没有认错！”霓霞噘着嘴反驳，“这就是我娘，娘,抱抱”
她长着小小的双臂,一蹦一蹦地要李陌抱她。
李陌只好将米袋转到楚汉生肩膀上，拍了拍手，一把将她抱了起来,随口嘱咐楚汉生：“汉生,你先帮人把米扛回去吧,我去找找这小娃娃是谁家丢的。”
楚汉生扛着两大袋米，嘴巴动了动，有些委屈地跟着小媳妇走了。
他只是个顺带的,怎么忽然要做善事的就变成他了
等他们走了，李陌才有心思打量怀里的小女娃。她一双大眼睛扑闪着，小脸白嫩嫩的，看起来有些眼熟。
似乎跟云乘小时候，很相像啊。
只不是，他遇见云乘时，云乘已经八岁了，这个小娃娃，最多也不过四岁。
李陌心里忽然泛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走吧，我们去找你娘。”他甩甩头，没理会心理的预感，轻轻捏了捏霓霞的脸蛋。
唔，手感也软乎乎的，跟乘儿小时候摸起来一模一样。
霓霞眨了眨眼，微微直起小身板，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问：“娘，你不认得我了？”
被这样一双天真的眼睛盯着，李陌没来由生出几分愧疚，好像不认得她就是十恶不赦一般。
但，他的确不认得啊。
李陌顿了顿，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十分耐心地解释道：“你看，我是男子，怎么会是你娘呢，我们去找你娘好不好？宝宝告诉叔叔，你是从哪里来的？”
霓霞又眨了眨眼，伸出小手摸了摸他额头，嘀咕道：“没生病，那就是真忘了啊 ”
她撇撇嘴，小脸苦恼地挤成了一团，又老成地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一般：“娘，我是霓霞啊，你怎么转了个世就笨成这样了？不过，我不会嫌弃你的。”
霓、霓霞？
李陌脚底一滑，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幸好他身后多了双手，稳稳地将他托住了。
自是云乘。
云乘亦是一脸复杂，猜到他要说什么，极快地道：“先回去，我再同你解释。”
他话音未落，霓霞已欢快地嚷道：“爹怎么才来啊！”
李陌：
云乘心中咯噔一声，有些无奈地想，此番怕是解释不清了的。
“所以，你的剑，为什么叫我娘？！！”
李陌的咆哮几乎冲破隔音阵。
霓霞原本乖乖地坐在踏板上，听见他吼，吓得哇哇大哭。
李陌顿时噤了声，看了云乘一眼，见他站的笔直，丝毫没有去管的意思，只得跺了跺脚，自己抱起小霓霞，慌乱地拍着她后背，放软了声音哄：“霓霞乖啊，我不是吼你的，乖啊，别哭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啦 ”
头一遭被李陌吼的云乘微微低头，认真地思考着，自己是不是也要哭一哭才好。
李陌是从来不同他生气的。他有些想不明白，不过是被叫了声“娘”，他为何会发这么大火。他本以为李陌只是会有些尴尬，却没想到他竟真的动怒了。
照霓霞的话说，前世，攸宁不是一直被期盼这么喊么？
他很早就发现了，李陌是李陌，攸宁是攸宁，他们之间有着极大的区别。然而，区别再大，总不至于前一世喜欢的，这一世却厌恶至斯了罢？
看他哄着霓霞的模样，他明明是极喜欢她的。
他旁边，霓霞窝在李陌怀里，哭的小脸煞白，抽抽搭搭道：“娘，你不喜欢我了么？”
李陌心疼地给她擦那些浅金色的小泪花，柔声哄道：“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这么可爱。我啊，是气云乘，他竟拐着你叫我娘，太可恶了。”
“不，不是，的。”霓霞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攥着他袖子给云乘申辩，“是你自，自己让我叫的。”
李陌：
什么时候，他怎么不记得？
“是，是你说，若是你们在一起，我叫你，叫你娘，叫神君爹。一，一家人开开心心。你，你不开，开心么？”
“ ”
李陌明白了。
坑他的不是云乘，是攸宁。
李陌几欲仰天长啸，想要痛骂攸宁是个变态，到底是心中多扭曲，才会想到让一个这么可爱的剑灵叫自己娘？
可他不能骂，骂攸宁不就是骂自己么。
李陌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垮着脸，极不情愿地继续哄霓霞：“我开心的，你要叫就叫吧，不过，咱们就私底下叫叫，好不好？”
霓霞终于破涕为笑，伸出软白的小手，要跟他打勾勾。
李陌抹了把脸，视死如归地伸出了小手指，同她勾了勾。
“娘”霓霞甜甜地喊了声。
李陌深深吸了口气，“诶，我在呢。”
小霓霞又期盼地转向云乘：“爹”
“ ”
李陌刚平白冤枉了云乘一顿，还有些内疚，这会子见他不答话，悄悄努了努嘴，低声道：“叫你呢。”
“ 嗯。”云乘本就是怕李陌不高兴，这才应了声，心里却随之浮起一丝奇妙之感。
好像霓霞真的成了他同李陌的孩子一般。
似乎，不错？
他想着，走近了些，摸了摸霓霞软软的发丝。
奇妙之感更甚。
霓霞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李陌奇怪，剑灵也会困倦么。接着他又想起，霓霞睡了几千年才醒，觉得她自然是会困的，便轻柔地将她放到床铺上，盖好被子，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霓霞很快就睡着了。
李陌这才给云乘使了个眼色，拉着他轻手轻脚地出去。
院子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乌木那个讨厌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两人只得到了河边。
李陌蹲坐在堤岸的枯草堆里，垂着脑袋跟云乘道歉。
虽然他心里知道云乘不是那种拿无趣当玩笑的人，偏偏当时大街上被喊“娘”，气的险些魂魄出窍。
也怪他自己，老被人说是“注定了要当下面的”，有些魔怔了。
“无事。”云乘挨着他坐下，将他右手拢在掌中，眼神认真：“你生气的模样，也好看。”
李陌咳了一声，撇开脸，将话题转了回去，“都是前世造的孽。”
云乘唇角弯了弯，拢起他被河岸微风吹乱地鬓发，声音低沉和缓，“那些年，攸宁一个人，想是孤单的很。”
李陌挑了挑眉：“他孤单就能拐骗小霓霞了？她还那么小，他怎么忍心？”
“ ”
云乘没说话。
他总不能真的提醒李陌，霓霞不过是看起来小，年纪已经是他的几万倍了，且攸宁，跟他自己是同一个人
两人吹了一会河风，李陌似乎还在担心霓霞，惆怅地叹了口气：“你说，霓霞真的能找到九阳剑么？她那小身板，闹一会都犯困的。”
“莫担心，待她睡醒，问问便是。若是不可，便再养些时日。”
“诶 ”李陌醒了醒鼻子，“这么小的孩子，前世是怎么跟着你杀敌的？你也忍心？”
“ ”云乘眼见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带了分不忍，眉心又跳了跳，沉声道：“你觉得，这世上，有谁需要他拔剑？”
“他”，指的自然是神君。
“有道理。”李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嘿嘿笑了一声，“难怪小霓霞如此单纯可爱，想来，也是不染杀气的缘故。”
“ ”
“我们回去吧，我怕小霓霞醒了找不见我着急。”李陌站起来拍了拍衣服。
云乘无语地看了看天色，日头正好，距离他们走到河岸，还不到盏茶的功夫。
等他再收回眼神，李陌已跑的老远了，竟是等都没等他。
云乘觉得，自己心里多了些陌生的情绪。
他伸手轻抚心口，双眉微皱。
这感觉，半酸半涩，似乎，是嫉妒？
等他们回到卧房，霓霞自然还在睡梦中，姿势却与他们离开时大相径庭，这会正微张着小嘴，发出小小的呼噜声，金色的小衣服也滚得皱巴巴的，被子早被踢下了床。
李陌一副“我就不该离开”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好躺平，又轻轻盖好被子，半步都不肯离开了，就趴在床边，眼都不眨地守着霓霞。
云乘抿了抿唇，忍不住开口。
“李陌。”
“嘘，小声点。”
云乘垂目，放低了声音：“李陌。”
“怎么了？”
“你现下，很像霓霞亲娘。”
“ ”
作者有话要说：继 属性之后，李小陌又觉醒了慈母属性。可喜可贺。
表白小天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