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幽州城戒备森严,之前来城中送别皇帝车驾的官员们,也尽数被困于城内。

  为官数载,他们也清楚是出了事。皇帝和摄政王都在城里出不去,他们还是不要折腾老老实实猫在城里保命的好。

  官员们没作妖,老实呆着也让霍烬省了不少心,把人手都派去防守和寻找小福子还有谢致安上。

  在大瑜,邻里之间都需互相做保,周围多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常大家也能察觉到。知府的衙役们更是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幽州城,大街小巷有几个狗洞他们都清楚的很。

  加上百姓们的配合,第二日,天刚亮,衙役们就顺藤摸瓜的在幽州城里挖出了十七名可疑人员。

  经过审问,发现他们都不是大瑜人。

  他们肩膀处都有刺青,有的是狼头,有的是蛇头。这些人都是来自关外的部落,但不是同一个部落。

  暗卫中有通晓草原部落语言的,进入地牢审问,也没有问出什么。这些人都被药毒哑了,也不通文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目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这种感觉像是被阴毒的毒蛇在暗处紧盯。

  除了在对方出击时防备以外,连主动攻击的权利都没有。

  对方在成功把萧锦年留在幽州城后也没有消迹太久,在抓住那十七名草原部落敌军的当天晚上,幽州城东西南北四侧城门,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

  瞭望台的将士虽说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可架不住他们人多。而守城官兵都有定数,若非有萧锦年的护卫队和霍烬的暗卫一同抵御敌袭,幽州城这次怕是要损失惨重。

  这些人与偷袭天守关的又有不同,他们除体型高大壮硕外,手中武器装备精良,这次的突袭,对幽州城造成的武器损耗很大。

  每个洲城守城军都有定量,幽州城因为离天守关比较近,本就有军队在前面做一道屏障。因此幽州城的守城军数量要更少一些,只有一千人。

  他们配备的武器也都是天守关淘汰下来的,箭矢这些消耗品,也是战场清扫时收集回来二次甚至是三次四次利用的。

  给到幽州城的箭矢,铁箭头都是有一定程度上磨损的。用是能用,但威力上肯定不如没有磨损或是磨损程度低的。

  幽州守城军的人数和武器都不行,昨夜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亮,守城军死伤过半。

  霍烬天没亮就离开宅院去了知府,和守城军将领孙瑜西,对着城防图结合这场突袭战重新布防幽州城的军事防护。

  南侧城门外是农田庄子,比较荒僻,之前的守卫也很薄弱。北侧前面虽有天守关做挡,但是这群人明显是过了天守关就在幽州城附近埋伏着。之前幽州城都是严防东西两侧城门,这次则是彻底掉转,着重加重南北城门的防护。

  带着暗卫出城寻找小福子的凌霜,也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这一路都是荒郊野岭,连破庙都没有一间,地面上却有新的车辙。凌霜带了两人跟着车辙去寻,其他人去别的方向寻找。

  车辙的痕迹断在一座无名山的山脚,此山不算大,速度快点爬到山顶只需半个时辰。

  凌霜发现有一处草木有被压过的痕迹,他抬脚跟着向前,仔细辨认着周围草木是否有被压踩迹象,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凌霜在地面的落叶上发现了血迹。

  血迹是一滴一滴,像是人故意留下,形成一条隐秘的路,指引着凌霜跟着血迹走。

  凌霜对跟着他的两名暗卫道:“注意观察脚下的血滴,跟着血滴指示的方向走,小心着些周围,别被人埋伏。”

  “是。”

  三人一路跟着血滴前进,发现血滴断在一个山洞前面。他们掏出怀中带着的火折子,吹燃冒出火光后,朝着山洞里走去。

  这山洞的通道比较狭窄,只能够容纳一人通过。在拐了几次弯后,通道变得宽了一些,同时,血腥气也越发的浓郁。

  再一次的拐弯之后,狭窄的受限的视线豁然开阔许多,而眼前的景象,也让三人表情变得极为凝重。

  足够容纳数十人的洞穴之中,躺着四具尸体。

  最中间的那具尸体,体型有些肥胖,眉眼祥和,眼角有因经常笑产生的明显细纹。

  谢致安,死了。

  他的右手手腕处少了一小块肉,整只手都像是泡在血水中一样,全都被血染透了。凌霜的目光落在尸体右手的手腕,外面引他们找来的血滴,应是谢致安故意留下,为了让人发现能够找来。

  造成谢致安死亡的伤却并非是手腕上的伤,而是胸口处的刀伤。谢致安胸口处有一大片血迹,染透了深灰色的衣服,那一块周围的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更深。

  而其他三具尸体,则全是派去天守关请援兵的暗卫。

  凌霜没有找到小福子,却带回了谢致安还有去天守关请援兵的暗卫尸身。

  霍烬叫了仵作前来简单的验尸,确认死亡时间。同时也派人去谢府叫来了牡丹,也就是谢夫人前来认尸。

  牡丹的手有些颤抖,她缓缓掀开白布,心中下意识的祈求着白布下的人不是谢致安。可当她看到那熟悉的眉眼后,所有的希望都被打破了。

  她的手似乎承受不住白布的重量,握着的一角直接落下,搭在谢致安的脸上,盖住了他大半张脸。

  暗卫受训时会严格训练个人情绪的掌控,可如今的牡丹,却是控制不住的落泪。她没有哭出声音,眼泪不受她控制的往下落,越想停下,越停不下来。

  霍烬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他似乎能理解牡丹此刻的心情,他连想象陛下受一点伤都不敢想。死去心爱之人,定是痛彻心扉的。

  牡丹瘫坐在地,握着谢致安的手,放在她的脸上,默默的哭了好久。

  等她哭不出来时,已经过去不少的时间。霍烬早已离去,屋中无一人,只有一名暗卫在门外守着,等牡丹的情绪平稳。

  牡丹调整好情绪,她再次掀开白布,仔细的看着。躺着的人脖子右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眼角的笑纹也是牡丹所熟悉的样子。

  她确认这是她的夫君。

  门外的暗卫得到牡丹的确认,将结果报给了霍烬。

  霍烬听完让暗卫先退下。

  之前仵作验尸说了谢致安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两日前的凌晨。

  可第二日,谢致安还出现在了宅院,随后跟着小福子一起消失了。

  也就是说,第二日出现的那个人,不是谢致安,真正的谢致安在凌晨已经死了。假的谢致安,费劲周折的,带走了小福子。

  又或者说,暗中的人费尽周折杀了谢致安,派人假扮谢致安,就为了带走小福子。

  小福子……

  霍烬指尖轻轻的点着桌面,仔细回想着有关小福子的一切。并没有发现小福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回想时,霍烬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

  他在哪里见过和小福子差不多的人?

  眼睛很熟悉。

  霍烬指尖的动作顿住,他想起来小福子给他的熟悉感是来源于哪里了。

  是萧钰。

  这二人眉眼之间的神韵很相似。

  虽说萧钰长相不错,但因萧钰示人时穿着怪异,打扮夸张,大家的视线并不会太过落在他的长相上,反而会更加关注他奇怪的打扮。

  但在牢狱里,萧钰卸去一身奇怪专属,一身简单里衣,披散头发。

  让霍烬的视线盯着了萧钰的脸,从而完全记住了萧钰的模样。回想小福子时,记忆中小福子就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小福子自身给他的熟悉感,而是曾在另一人身上,看到过和小福子差不多的神韵。

  萧钰与小福子……

  霍烬似乎想通了。

  谢致安有两个,萧钰为何就不能有两个?

  真的谢致安死了,而牢里是的却是假的萧钰。

  小福子也不是遇险了,是被萧钰不惜一切,弄出幽州城,保护了起来。

  至于萧钰为什么要如此费周折,不惜杀了谢致安暴露替身,也要把小福子弄出幽州城护起来。

  看他二人眉眼间相似的神韵,定是有血缘关系。

  不可能是兄弟叔侄,那只能是父子。

  而是父子关系,小福子又为什么会成为内侍,应当是先皇的手段。

  这也能说得通,萧钰为什么要明面上是养僧人,道士,实际上是养私兵。不惜假死拖延时间,将陛下困在幽州城。

  如今除了养私兵外,萧钰怕是还通敌叛国了。

  而萧钰做饭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先皇死了,他就向先皇的儿子复仇。

  总归要有人来承担他心里的恨意。

  霍烬弄清楚缘由,并没有觉得轻松,反倒觉得棘手。

  他了解先皇是个怎样的人,先皇手段毒辣,为人又十分多疑。因猜忌,不光是杀兄弟,儿子嫔妃也都杀。

  他最后临危受命,被先皇托孤成为摄政王,又有军权在手。

  也不是因为先皇多信任他霍家,完全是因为霍家的当家人都短命。

  霍家历任家主要是选择有能力的,那便都有怪病,这怪病又是发狂又是短命。

  要是选没能力的,虽然不会发狂也不会短命。可也因无能而碌碌无为,霍家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霍家百年无一例外,为了家族的长久发展,历任家主甚至会想尽办法生出有怪病却天资绝艳的孩子来继承霍家的一切。

  短命又如何?

  只要在死之前生出能继承家业的下一代就可以了。

  霍家人的怪病历任皇帝都一清二楚,这样的怪病使得他们即便有野心,也没命去享。不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历任皇帝手里的刀,这样得到的反而更多。

  先皇就是知晓这点,所以让霍烬做摄政王。即便霍烬权柄在握又怎样,反正也活不过他的儿子。不如老老实实的辅佐他儿子当好皇帝,还能为霍家下一任家主谋得一些好处。

  霍烬清楚,先皇这样的人,兄弟都杀光了,留下萧钰这个六王爷,不可能是因为什么兄弟情意深厚。只能说,萧钰活着,比他死了更能满先皇的意。

  想到萧钰在外一直是未有子嗣,只有江见知这个养子。霍烬也不难猜出,萧钰是无法再有子嗣。

  不能再有孩子,唯一的亲儿子还做了内侍。

  活着比死了痛苦。

  先皇对他的兄弟们,还真是从不手软。

  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霍烬也觉得这次想要顺利回去,绝非易事。

  萧钰蛰伏多年,为了报仇,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如今暗卫出不了幽州城,到不了天守关,援兵不来,幽州城靠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