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单交代了小丫头两句让她将银锭放进她的妆匣里,待小丫头小跑离开,她才又向管家问到巫虞的情况,“听闻兄长今日早朝又被言官弹劾了,兄长应是心情无碍吧?”

  府中不重管家,能跟着巫虞行走的只有几名皇上赐下的府兵和跟了“他”十几年的侍卫,管家不知朝堂之事,也只能从巫虞回府时照面的情绪判断他没受言官影响。

  “大人既带回了陛下赏赐,应是陛下看穿了那些言官的不知所谓,小姐若是担忧大人,不如晚间为大人送上一碗热汤?心中熨帖自然也就不在意那些言官了。”

  云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朝管家甜甜一笑,拎着裙角跑进了自己的闺房。

  后院之事巫虞并不关心,回府之后他便径直去了书房。

  早朝也并非只是言官上谏完毕就完事儿,各部公务上报才是朝堂之重,像巫虞这样的内阁大臣需得帮皇帝处理各部公务,平时不见得得闲,哪怕回了家里也得将皇帝来不及看的奏章待批之后送回。

  本朝皇帝实行隔日一朝,今晨所述公务明日就得弄出个章程报请皇帝,巫虞回府不久,宫中通事舍人便将今日奏章都送到了书房。

  府中一应奴仆皆知府中大人办事不可打扰,待巫虞书房门一关,阖府上下便自觉降噪,待得灯火通明,才由侍卫送上了晚饭。

  府中三餐颇显清贫,非特殊待客,大人与小姐的用餐标准都是两菜一汤配个点心,这个菜量照两人食量而定,一般刚好饱腹,不会铺张浪费。

  吃过晚饭,巫虞依旧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大概夜间九点他才放下朱笔,推开还剩一半的奏章按压了两下印堂。

  不怪皇帝不愿意处理公文。

  各部上报的公文多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小到部下郡县乡里抓了小偷他们都能全部写进公文之中以报功绩。

  不过其中也并非全是此类报告。

  现下正值秋季抢收,但今年枋丰郡虫灾异常严重,郡县下部许多农户来不及收割便被蝗虫横扫,颗粒无收。

  枋丰郡郡守头都要炸,但此事并非他一人能解决的天灾,所以加急上报,以希冀上官能够奏请陛下,摇一个能做得了主的上官。

  赈灾并非小事,最妥当的办法自然是让户部司农与都察院下吏组队走这一趟。

  但通常无民乱、无贪墨的情况下出动都察院官吏,在其他大臣看来都属于“大题小做”,巫虞初来乍到,不太确定自己所作批复是否会与“他”从前的处理方式有所出入,便只谨慎的点了个司农,又在赈灾队伍中添补了两支正规军,才在公文上盖下了自己的印信。

  除枋丰郡这一宗,另一件比较急迫的便是科考。

  今年为大笔之年,乡试在即,各府定下大考方向上报,礼部尚书和侍郎也轮番奏请,就希望皇帝能够露个面主持一下,但皇帝却懒得看一眼,想来来年会试和殿试也不指望他来撑什么场面。

  这两位急得上火,考虑到皇帝近年来格外依赖内阁,所以三番奏请未奏效,二位索性换了个方向,直接报请让“天子近臣”代为决定。

  他们可不是那些“刚正不阿”的言官,毕竟科考事大,只要事情能办妥,就是换成一个不涉政的王孙贵族出面点头他们也愿意。

  然乡试属于省考,各部阅卷标准不统一,报请的考试主题也具有一定的当地特色,巫虞摸不准各地的风俗民情,也只得先按下礼部奏章,待查过相关资料后再做决定。

  云湘来时,巫虞正巧调整好状态准备翻一翻书房内的文献资料以作参考,她见巫虞面带疲惫,贴心的送上热汤,抿着嘴笑道:“今日奏章可真多,平时这个时间兄长可都准备休息了。近日天气转凉,兄长快喝口汤暖暖吧,实在处理不完留待明日不也可以嘛?”

  微甜的热汤入口,疲惫的确减轻了不少。

  巫虞胸中舒坦,微一抬眼,只道今日事今日毕,云湘却似听到了什么笑话,抬手掩着嘴轻笑了两声。

  “笑什么?昨日才因岳春哭泣,今日出去转了一圈便开怀了?”

  云湘佯怒,娇俏嗔道:“兄长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市令不过一幼时玩伴,经年变迁,谁想到他竟是长成那般无耻小人状了?走出去被人问到都嫌丢脸,谁会为他哭泣啊!”

  巫虞:……

  行,怎么说都对。

  “说吧,这么晚还不归寝是想讨些什么?”

  云湘眼睛一转,张嘴就要支取一百两银。

  巫虞:“不是刚给了你二十两?”

  普通商户人家一年的花费也不过五十两,巫家在“他”混到高位之后也不过是多买了几个奴仆充场面,算下来一年开销不过百,今日巫虞受赏也不过得了百两银、五两金,直接支给云湘二十两已是足够大的手笔。

  云湘自知要得的确有点多,面上微微发烫却依旧不改口,非得要那一百两。

  此类仗着关系胡搅蛮缠的人巫虞此前只遇到过一个,那就是云永轩,但云永轩私下其实很有分寸,云湘远比他娇蛮,显然也是“他”之前太惯着了,给了她“兄长什么事都能兜住”的既定印象。

  宠不宠的巫虞倒是无所谓,只云湘不说清楚钱的去处,指不定将来会闹出什么麻烦事来,倒不如先盘问清楚,以免将来被打个措手不及。

  云湘支吾着不想说。

  不过眼看巫虞是真的不说就不给了,她的眉眼便耷拉了下了,含糊的嘟囔了两句,才老实交代道:“今日茶楼有学子座谈,我听了一会儿,发现了一个谈吐、文采俱佳的优秀学子,他马上就要回乡参加乡试了,来年还得上京参加会试,可他没有路费,所以……”

  巫虞:?

  “既然乡试未过,又何故出现在京中学子圈?他没路费,又为何向你这个一面之缘的小姑娘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