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湘略感茫然,不知案件重查还需要她替岳春做什么决定,当即便问了出来。

  巫虞只道:“吏坐受赇枉法,守县官财物而即盗之,已论命复有笞罪者,皆弃市[注]。重查岳春或许能助他洗脱冤屈,但若罪名属实,必将严惩,而刽于市。你并非他的家人,怎知他是否愿意接受重查?”

  云湘愣住。

  巫虞见她似是有些不太能接受自己决定他人生死,前院关注着她状态的侍卫奴仆也都表情错愕开始往其他问题发散,几步上前托住云湘的胳膊将她扶起,淡淡道:“去书房谈。”

  区区市令之罪,凭京兆尹便能一力决策,但内阁大臣要借调卷宗关心案件也并非不可以,尤其这位内阁大臣还是当今面前最得力的宠臣,便是暂缓决断他京兆尹也得给几分薄面。

  判官给面子,卷宗文书自然很快便送到了巫虞的案前。

  巫虞拿到文书只扫了一眼便看出岳春此人在本案中并不算冤,尤其京中市井最是八卦,京兆尹得知岳春与内阁大臣的亲妹有所牵扯,恨不能把这岳家的祖坟朝向都查得一清二楚,自然不会遗漏他于市井的所作所为。

  他看过,顺手便将文书递到了云湘面前。

  卷宗文书详尽,云湘哪怕没什么学识也能一眼看明白内容,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贝齿咬唇,眼泪说掉就掉,好险及时按下了文书,才没有泪洒满页。

  等哭过一阵,她脸上的妆色已经掉了大半,眼神坚毅又恶劣,似要隔着卷宗文书直接将岳春凌迟,“兄长,他会重判吧?”

  岳春之罪并非只是贪墨。

  人命在手,重判只是一句话的事,京兆尹等的也是巫虞府上的反应,故卷宗文书原样送回,京兆尹立马便明白了巫虞不打算插手的意思,当天便盖下了印章,将文书交付至禁所,将岳春提至大狱等待行刑。

  区区市令,不值得权臣多加关注。

  但巫虞正处于风头浪尖,言官上书檄文未果,便以此案为由,告巫虞干涉京兆尹诀判,于参朝时当场死谏意图让皇帝降罪于他。

  皇帝近来也被这些言官给闹烦了。

  他只是上了年纪,又不是脑子糊涂了,不至于判断不了自己身边的人究竟该不该杀。

  而且在他看来,权臣也得多少有点儿小毛病才行,毕竟人无完人,当今能称圣人的只能是他,若他身边的权臣于百姓口中全是赞言,岂不是会衬得他无甚功劳?

  皇帝老了,爱听好话。但大多数言官有傲骨却无脑,自己被当枪使了都不知道,若非圣人不能有不顾“爱卿”死活的劣迹,看他管不管那些烦人的言官死活?

  为作表率,皇帝心中再是不愿也当朝批了巫虞两句,不痛不痒的罚了三个月的俸禄,扭头下了朝又赐下了双倍的财物。不过他也对巫虞会出手干涉一个小小市令的案子很是好奇,便直言问道:“巫卿怎么会关注此案?”

  “家中妹妹生于市井,与此案一市令自幼相识,被其幼时表象蒙蔽,以为京兆尹误判,故而求到了我面前。”

  “还有如此渊源?是了……朕记得你也是商户出生。”

  当朝对农、商并不苛刻,若有郡县官员推荐,农户商户亦能科考入朝。

  “他”初入朝时也不过一介七品京官,在京中举目无亲,家中虽是商户却无甚底蕴,没得钱财替“他”铺路,所以能在十几年间走到内阁之高位,就能证明“他”绝非言官所言的“无才无德之辈”。

  皇帝感怀自己慧眼识珠,而后叹了一口气:“巫卿苦久矣!”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的古代背景是瞎写的哈!官职那些都是比对现代职称从历史文库资料里搜的!

  PS:关于岳春滥用职权、贪墨败度的处罚取自《惩贪律》

  48 开局一张佞臣卡(02)

  ◎确诊了,古代恋爱脑◎

  巫虞得了一箱赏赐, 自然躲不过他人耳目,意图扳倒他这个“天子近臣”之人有多气愤可想而知,故不等他回府, 诸如“正道之不行,常由佞人乱之也”此类的言论便又被言官写进了新一轮批判檄文当中。

  其实檄文递上龙案也是送往“天子近臣”府上,多来几次, 言官也基本明白了皇帝的态度,所以更多的还是想找“他”的不痛快, 又或是希望“他”能被檄文烦得听取意见自我改正, 总不能真让王朝因此倾覆。

  不管他人如何作想,巫虞只管将赏赐带回府中入库。

  皇帝的态度不止言官明白,巫虞所做也是初步的试探,至少“他”在皇帝面前并非一无是处,他仅以寻常态度对待皇帝也没见皇帝有任何不适,想来“他”曾经的作态也不是千篇一律的谄媚和逢迎。

  皇帝也不过是个寻常的世俗中人,只他身居高位、手握王权,自然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封建制度下的常态,人生来就不平等,与巫虞所处本源世界的“强者为尊”如出一辙,说不得哪个更显糟粕。

  巫虞带回的赏赐,侍卫很是平淡的将箱子递交到了府中管家的手上,管家甚至无需确定便从中取出了两枚银锭, 余下的连箱子一同锁进了库里, 显然是见惯了自家大人如何受天子重视, 也熟知这些赏赐该如何分配。

  不过两枚银锭管家也只是过了一下手, 待出府调节心情的大小姐归来, 便恭敬的送到了小姐身边跟着的丫头手上。

  二十两是一品大臣一个月的俸禄, 云湘今日带着的小丫头是个刚来不久的新人,接过银锭只觉烫手。

  云湘倒是习以为常。

  巫家当初虽说只是寻常商户,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亦是富足,从小被父母带着行商的云湘还不至于因此区区二十两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