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打杂里有什么门道,简时安还真得好好说道说道。可说一千道一万都不如他自己上来给徒弟们演示一遍强。

  趁着早市快结束的档口,这个点的商贩们赶路的赶路,吃饱的吃饱。小推车偶尔零星几个人,陆轻寒一个人也能忙得过来。

  简时安来到程喜身边,接过他的抹布,“看好了,以后收拾桌子之类的就按照我这个标准来。”

  简时安左手领着抹布,右手快速将桌上的陶碗归类摞到一起。木筷也被他归置到一处,左手赶着右手,没一会儿便将桌上的点点油星擦去。

  他让程喜和李秀都站到他的右手边方便观察他的下一步动作。

  “我们擦桌子呢不止要将桌上的油星擦去,更重要的是桌面上的残羹垃圾。拿着抹布的手心要留有一些空档,形成一个空碗的形状。”

  说着,简时安的左手稍稍弯曲,手中抹布的形状也随着他的动作有所改变。

  “按照你们东一块西一块地擦,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桌面上的残渣,甚至擦过一遍后食物的残渣还留在原处。”

  简时安从外到内、从左到右地快速抹过桌面。由于手中的抹布是个“小空碗”,很容易在他推擦的过程中收集好桌面的残渣。只需要一遍即可将桌面的大部分收拾得干干净净。

  “你们看,这些垃圾都被归类到了一块,那要怎么才能给它们从桌面上挪走呢?李秀,你来说。”

  简时安骤然点了李秀的名字,幸好李秀的确在认真听讲,他当即反应过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师父,我认为不能将这些残渣扔在地上。我之前和程喜商讨过,如果我们在这块地上留下什么食物残渣的话,虫蚁之类的很快就会聚集,到那时也会给食客们造成困扰。”

  一旁的程喜也点着头赞同。他们两都考虑到这种问题,所以也没敢将桌上的垃圾往地上扔。这样做固然轻快,但也给他们后续工作造成了困难。

  毕竟谁也不想在蝇虫飞绕的环境中吃饭。

  “你们能提前想到这一点就很好,说明你们的确是站在食客们的角度上着想。”简时安先夸了他们一句,话锋一转,也对他们刚才的行为提出批评。

  “但是这不是你们拿着抹布左晃右晃的理由!固然为了照顾食客们的感受,你们用抹布一趟一趟地将垃圾运到桶里,值得夸奖。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要浪费多少时间,浪费你们多少力气?”

  简时安叹了口气,拿起他特地留在桌面上的一个小碗。右手捧着小碗等在桌边,左手将那些残渣都送至小碗里。

  桌面上干干净净,残渣也都被归类到了一起。

  “这不是就解决问题了嘛。”简时安直起身,看着程喜和李秀两人面面相觑,显然是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做事要动脑子,不要使用笨劲。”说完,简时安又将手中的抹布放在小碗上,重新接过李秀手上的那块干净的布子,麻利地给桌子擦了第二遍。

  “桌子都要擦到两遍,这样才能保证木桌不会被油腥味侵染。食客们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也不会被桌子上包裹着的油腥味影响到。”

  简时安回想起在现代网上冲浪时看到过的语言艺术,他记得上面有教导怎样说话才显得语气委婉的。

  “二位,我讲明白了吗?”

  “我听懂了!师父,我以后一定照着您的做法去做!”

  程喜最是个机灵的,他抢先答了一嘴,轮到李秀时他也只是在那里附和。

  好像把这家伙打击傻了,之前的那股子傲气好像也没有了。

  简时安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表面上什么话都没说。净了手后任由两个学徒去做,自己则是回到了陆轻寒身边。

  “回来了。”陆轻寒也没有忙碌,他只是将小车上的凉皮分了类,大概就剩下三碗的量,他有些犯愁。

  现下这个点已经没有多少食客了,他刚刚在简时安出去的时候也没有卖出一碗。

  这些凉皮最好是当场做当场吃,天气炎热,从早上留到晚上的话凉皮的味道可能会变差。

  “轻寒,愁什么?”简时安一眼就看出陆轻寒的发愁,他手脚麻利地给这三份凉皮分成了两份。

  又给它们拌了些醋汁,一份多些醋少些盐,一份少些醋。两份都加了些芫荽拌了拌。

  他又从桌肚里掏出两个大碗,给这两大份凉皮装了起来。

  “程喜,李秀,干完活后净了手来吃点东西。”简时安亲自将两碗凉皮端到了他刚才擦好的小桌上,陆轻寒连忙又拿了两副筷子跟了上来。

  “是,师父!”

  异口同声的回答让简时安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许,他用眼神示意陆轻寒不要走,两人就坐在桌旁的小椅子上等着他们。

  简时安打算好好蹚蹚他们的路子,毕竟今后都要长时间在一起共事。小竞争是允许的,但是要是有小摩擦的话就要及时消除隐患。

  两个哥儿不敢怠慢,连忙来到简时安身边。见简时安和陆轻寒都坐下了,他们也不敢擅自行动,只好站在一旁。

  这就是“尊师重道”,这种感觉还算不赖。

  这个想法快速在简时安的脑海里滚了一遍后,他笑容亲切地向两人招手:“都坐,边吃边听我讲。”

  李秀和程喜相互对望了一眼,都知道简时安这是铁了心想跟他们谈话了。两人也都不拘束,简单地行了礼后都坐在小椅上。

  但是吃是不敢的。师父训话的时候他们坐着听就已经是师父仁慈了,要是边吃边听,那岂不是成了大不敬了?

  无人敢动,也无人会动。气氛也就随之有些僵硬了。

  见两个哥儿没有动手的意思,简时安这才意识到古代的规矩有多严格。

  在他的家里,桌上说话是个很普遍的事,甚至母亲有时还会借着吃饭的机会训斥他。

  当然了,他从小到大经历的教育都是打骂教育,那个时候的他自然是不能和现在的学徒们比了。

  叛逆、隐忍,这两个完全不相干的词语凑成了简时安的年少,也促使着现在的他的人格的形成。

  “行,那咱们就长话短说。”简时安知道不能用母亲的教育方式来教导这两个学徒,那他就改变方式,走怀柔路线吧。

  “程喜比李秀先来,那你就是我的大徒弟,李秀是小徒弟。至于今后若还有他人前来,你们就按照时间先后称兄道弟。

  “我这里的规矩不太多,最重要的是希望你们可以始终将自己的初心记牢。记住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来这里是想学什么。

  “学艺不在多在于精。你们每个人就算只能掌握一门手艺,那也足够你们今后在淮水城立足了。这些话你们来时家中的长辈们就应该跟你们说过,我不再过多赘述了。”

  简时安之前是没有什么想法,觉得徒弟就是学学东西,至于相互竞争什么的念头还没有在他的脑子里形成。

  程喜和李秀都是好孩子。他们虽然有时做事不得章法,可吩咐的事都能做好,这就够了。

  但是看程喜之前抢着回答的那股劲头,简时安清楚,要是不趁早将这些隐形竞争化解开,今后迟早会出大事。

  说白了,这两个学徒在自己这学艺充其量就算个打短工的麦客,学成之后他们拍拍屁股就走人。他的小摊还得要靠自己和陆轻寒来照顾。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气氛是会相互传染的。一旦学徒与学徒之间发生口角,他这个做师父的会很难办,他的生意也会很难办。

  所以不如打头就给他们摊开来说。

  “程喜,你是先来的,你说说看你想在我这学到什么?”简时安决定实行因材施教,分类教学。

  倘若这两人想要学的东西是一样的,那他就一起教。倘若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那他就要改变现有的教学措施了。

  不过这也是在给两个学徒打个提醒:你们要是学的东西不一样,那也没有竞争的必要了。

  “师父,我想好了,我想要学会做炸串。”程喜来之前就瞄准了简时安的炸串摊,他已经规划好了自己今后要将炸串摊摆在哪里了。

  叔叔的清宴园的确高雅,但是有时并不是高雅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那些贵族们也对新奇的吃食感兴趣,可根本拉不开面子来吃小摊,那他就专门为这些人服务,将炸串摊搬进清宴园。

  到那时,他赚的钱也一样不会差!

  早早有了目标的程喜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李秀,他其实一点都不期望对方会和自己选择一样的手艺。

  要知道淮水城就这么大,虽说走南闯北的商贩也挺多的,但是多一个炸串摊就会多分去食客们的一份注意力,他也就会多损失一份钱财。

  李秀对他的眼神有些看不懂,但他也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学铁板烤制。”

  他的叔叔李友就是简时安最大的供应商,那他今后根本不会因为食材供应问题而犯愁。

  至于叔叔和师父签订的那份合同他也有所耳闻,可以说今后这淮水城的铁板鱿鱼只是独一家。

  可谁规定铁板上只能有鱿鱼了?他也说了自己想学的是“铁板烤制”,这么一说就直接将鱿鱼从中摘了出来。

  简时安也看出来他的想法,自然是没有说其他的。

  行,这两人各有各的想法。只要他们专注于自己的初心,认真学习他的手艺,他相信现代的小吃街一条龙服务很快就会重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