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试的结果自然而然是简时安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

  一共二十张门票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的小推车前头的小盒内。不光如此,就连他今天使用的食材也都被吃得一干二净。

  他之前生怕有些食客的饭量大,特地和陆轻寒多做了些烙馍供食客们卷着炸串吃。

  可现如今那近一百张的烙馍也被一抢而光,连个毛边都不剩。烙馍这东西吃了就吃了,根本没地方补。

  他是不可能将他的鏊子搬出来现场摊制烙馍的。不仅费时费工,还特别容易被有心人看出门道来。

  炸串已经复炸了一轮,可还是不能满足二十个成年男子的胃,他干脆决定将李秀那里的食材拿过来使用。

  李友也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简时安是想将这个比试轻轻揭过。左右李秀的学徒身份是跑不掉的,再坚持着比拼岂不是要闹个双方不痛快?

  所以他悄悄将侄子拉至一旁,打算给他讲讲其中的门道。可还没等他开口多说什么,自家这个顽固不灵的小侄儿像是骤然开了窍似的,连忙同意了简时安的提议。

  “叔父,侄儿明白您的苦心,也明白您的用意。您是不想让我输得太难看,想要将这件事揭过去。侄儿自然是愿意的。只是不知道简师父他会怎么想……”

  呦呵,看吧,这年轻人还是得要靠年轻人来磨。

  没看简时安还没用上全力,秀哥儿就举手投降了嘛。不仅如此,听他的话音似乎是对简时安的行为大为赞赏,有股子大彻大悟的味道。

  看这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多亲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简时安教了他三五年呢。

  当然了,这些腹诽之语只能被李友放在自己的肚子里,任是谁都不能说的。

  一旦说出来,这不是让秀哥儿下不来台嘛。李友的脑子一向转得快,走南闯北至今他可以说是阅人无数,对于在什么人面前说什么话这个技巧,他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了。

  “秀哥儿,简时安跟我交过底,他也的确早在一开始就把你当做徒弟看待了。你在上场之前不还是听了他的话仔细净手了嘛。

  “自信点,程喜那小子跟着他学了一段时间后不也做得不怎么样嘛。我那天可是看见了,对方领着个炸串摊根本是无人问津。你去了简时安那儿可得好好学,不能给你叔父丢脸啊!”

  自家小辈该夸的时候就得夸,你非要给他点信心、给他点奔头。但是该给压力的时候也得好好给。

  要不然还不得长出尾巴,骑到做长辈的头上去?

  李秀听从了叔叔的话,乖巧主动地将自己准备的食材一盘盘地搬至简时安的小车上。还没等他站稳,来自师父的第一个指令便下来了。

  “李秀,把你的炸串上的竹签全给去了。”简时安扫了一眼搬过来的瓜果片,厚的厚薄的薄,根本没有个统一样。

  难怪对方炸的时候会糊边。这些瓜果被切片后一定要保证它们的厚度和宽度基本一致,这样才能够近乎完美地控制好一同出锅的时间。

  但凡有的厚些,那么就得多费些时间来炸制。可进了锅里的果片哪有那么容易分辨得清谁薄谁厚?有人为了图省事,干脆不分辨就这么捞出来出锅。

  可站在顾客的角度来说,那些厚些的果片的口感就不如薄些的清脆。甚至有的根本没有熟透,一口咬下还带了点瓜果本身的土腥味。

  简时安直截了当地叫来了程喜,要他和李秀一起大致挑出果片厚实的那部分,薄一点的就直接抹去竹签。

  两个在这之前从未见过面的学徒聚到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制备炸物的心得体会。在简时安看来,这倒有几番像他在现代上学时与同桌一起对答案的场景。

  悄悄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后,简时安又将全身心都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上来。

  他的穿越是不可预见的,但是他手中的这一锅炸物是可以预见结果的。

  鲜嫩的青菜在锅内稍稍翻滚,大片大片的绿色与白色相互交汇,浸在古铜色的油中,光是闻着味儿就知道它的口感一定不会差。

  古代的青菜没有现代的青菜独有的苦味。这些青菜没有经过化学药剂的洗礼,最多是加了点人工肥,洗净切好后都会散发着蔬菜特有的清香味。

  简时安愣了愣神,他虽然眼睛盯着锅内的青菜,可脑中却想起了自己曾经吃过的美味。

  这青菜既然都能被他开发出油炸这种吃法,那涮烫青菜怎么就不能被端上桌了?

  可以,完全可以。

  不仅如此,他还可以烫些肉丸、肉片,如果有能力寻到一些新鲜的黄喉或者毛肚的话,那滋味一定会更加鲜美!

  火锅这种笨重的大家伙他是想都不敢想。他本就是小本生意,虽说小摊可以改造成任何他想要的模样,可铜锅的成本太大,付出的代价极其昂贵。

  不如他另辟蹊径,多在小车上做些改变创新。

  简时安手脚麻利地捞起青菜叶,紧接着将需要费些时间的炸蛋下了锅。

  他仔细思考着过去在校门口尝过的美味。

  关东煮、酸辣粉、开水馄饨……还有大学食堂内的鸭血粉丝、过桥米线。

  他完全可以准备一个大铁桶,桶内放入适量的开水,这些开水就专门用来涮烫食材。

  还需要准备几个可以挂在桶边的漏勺,孔必须要大,不能过密。要不然滚水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食材浸泡完全。

  好家伙,麻辣烫这不就被他想出来了嘛!要不是辣椒得要到后期才会出现在大梁朝,他高低得要再整点酸辣粉出来。

  有了新点子,简时安觉得自己的腰板都能挺直了。

  其实收学徒的本意只是想给自己找几个打杂的,将老主顾们需要的桌椅板凳给支楞起来,但他架不住内心的那一股子信念的驱使。

  看着一个两个对于自己的炸串技术面露崇拜之情,简时安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但他是一个极其克制的人,这份克制是几乎被他刻进骨子里的习惯。

  在面对家庭的困境时、在面对旁人无法理解他要去做炸串摊老板时、在得知自己可能永远都要留在这个时代时……

  他绝对不会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变化,也绝对不会因为别人的不解亦或是崇拜来轻易改变自己的坚持。

  他想要将现代小吃街重现,他想要让古代的地摊经济带动古人真正地实现生活富足。

  所以他只能不断地创新、不断压榨自己的头脑。他必须要在学徒们学会他的陈旧技术前找出新的营生方式,这样他才能保证他的小摊能够真正地在淮水城屹立不倒。

  简时安的头脑就是他最宝贵的财富,他那不同于古代的现代理念就是他立足之本。

  客套了几次后,简时安勉为其难地收下了所有的门票钱,在对众人做出下次的“自助餐”会很快亮相后,他带着陆轻寒回了家。

  李秀和程喜都是一样,平日里在各自的家里住着,白天的时候准时到简时安的小摊前报道。至于学艺什么的也都是在简时安出摊的时间内教学。

  简时安没有带走那辆改造后的小推车。本来也不是他付的钱,比试的两辆小车都是李友负责与姚策沟通的,他只需要提提建议就行。

  要是临走时再推着那辆小车,倒显得他简时安有些小家子气了。

  毕竟那四百文的门票钱全进了他的口袋,刨去食材所需要的成本,他大略算了算自己应该能落得个百来文钱。

  行啦,这天下没有便宜净给一个人占的道理,他简时安还是不要那么贪心了。

  难得同陆轻寒走在路上没有推着小车,简时安甚至有些不太习惯。

  他这两天都忙坏了。既要摊制烙馍又要将食材准备好,仔细想想竟然自从上次和陆轻寒出游过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同他亲近。

  想到这,简时安又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附近有何处值得游玩的地方,他打算带陆轻寒散散心。

  这时,简时安感觉到右手的袖口有些坠得慌。低头一看,原来是陆轻寒勾住了他的衣袖。

  简时安快速收回眼睛,昂首挺胸地向前走。他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任由陆轻寒的手勾着,可他的步伐却慢了下来。

  不仅如此,在陆轻寒看不见的地方,他那空着的左手已经悄悄捏成了拳,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陆轻寒其实也害臊得不得了。他这样的动作其实有些大胆了,但他就是忍不住。

  在简时安跟那两个哥儿温声细语地说话时他便忍不住了,内心煎熬的滋味只有他本人知晓。

  这是他无法踏足的领域,简时安的学识、眼界都是他无法比拟的。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要如何抓住这只注定翱翔天空的鹰呢?

  答案唯有他主动地、勇敢地向前迈出这一步。

  青山不就我,我来就青山。

  陆轻寒的野心不大,唯有一个简时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