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完湖,夕阳西下,太阳慢慢回归地平线,临近夜晚。

  从滇池回到酒店,简单休息了一下,几个精力旺盛的少年犹觉意犹未尽,又趁着华灯初上随导游挤进祥云街,有名的美食城,大肆扫荡一番。

  应辛捧着一杯奶茶,摸摸肚子,对邵臣递来的豆腐脑摇摇头。

  “你不喜欢?”卫斯林挤过来:“正好我也不喜欢甜豆花,你尝尝这个,咸豆花,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钱昱杰懒懒地皱了皱眉,似乎无法想象那个味道:“□□,完全是□□,盐就算了,居然往里面加辣椒酸醋豆豉……能好吃才怪。”

  卫斯林撇嘴:“少见多怪。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你不信可以自己试试。”

  钱昱杰抬眼看他:“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计?”

  卫斯林撸起袖子:“……嘿,我今儿个还就不信了,非要给我们咸豆花正名。”

  两人手里都是小吃,实在抽不出手教训对方,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应辛。

  “你说,甜的和咸的哪个好吃?”

  “应辛,你喜欢甜豆花还是咸豆花?”

  两碗豆花并排,应辛一不小心打了个饱嗝,连连摆手:“我现在已经是过饱和状态,嗓子眼都是食物,再吃要吐了。”

  两人不依不饶,缠着他问。

  邵臣长臂一伸,将应辛揽到身前,大手掌住他的后脑勺按在胸口,眯了眯眼:“再胡搅蛮缠,我就一人一碗给你们灌下去。”

  卫斯林&钱昱杰:“……”

  惹不起惹不起,他们纷纷后退保狗命,就在这时,钱昱杰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见他没动作,应辛提醒:“你手机响了。”

  钱昱杰似乎很不想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伸手进去按了下,铃声终于消停下来。

  卫斯林利落地将自己那碗咸豆花一口干了,不由想起队伍中的第五个人,正想叫人,就听身边有人问:“帅哥,能合个影吗?”

  卫斯林偏头一看,见是四个陌生的年轻女孩,刚才说话的女生抿着嘴笑:“你们是来旅游的吧?”

  这一行人容貌气质俱佳,单个拎出来都是校草级别的大帅哥,更别说一群齐刷刷亮相,一出现在美食街就被人注意到了,好多偷偷拍照的。这几个女生起初也只是好奇,后来遇到岔路分开,没想到下一个岔路口竟然又遇到,简直是缘分,这才大着胆子凑上来。

  “是啊,我们来旅游的。”

  钱昱杰身体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自动觉醒,从刚才争辩甜咸口的幼稚鬼摇身一变成为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跟女生们合了个影,嘴角含笑,眼荡春光:“你们是本地人?”

  “也不是,”女生笑道:“我们是附近大学城的大一新生,国庆放假没回去,留在这儿玩。”

  以她们的眼光判断,几个男生应该也是大学生,就是不知道哪个地方的,水土那么养人,一个个又高又帅,果然帅哥只和帅哥做朋友。

  “能发动态吗?”

  女生嘻嘻哈哈问:“让在外省读书的表弟看看,让他就照着你这样长。”

  “当然可以。”

  钱昱杰表现得非常大方:“我的荣幸。”

  女生们说完又去拉卫斯林,他看了眼隐含鼓励的钱昱杰,不好意思拒绝,被拉过去合影,他身高在几人中算是中等,将近一米八,女生们在他的衬托下显得娇小可人。

  合完影的几个女生握着手机,齐刷刷期待又羞涩地望着邵臣,奈何对方冷冰冰无动于衷:“我不喜欢拍照。”

  女生们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其中一个女生见应辛默默喝奶茶,呀了声:“这是弟弟吗?弟弟也好可爱呀!过来一起合个影呗,几年级了?”

  应辛眨眨眼,慢吞吞起身:“……初二了。”

  “初二,还好小啊。”

  “对啊,我弟也初二,整天臭屁得很,一点都不乖,还是这个弟弟可爱。”

  应辛被拉进队伍,有人叫他看镜头,有人悄声在他耳边说:“弟弟,把你哥拉过来啊。”

  一句话就能听出来她们大多数人此行的目的。

  应辛扭头看去,他哥被塞了个手机,正面无表情地按下快门。

  应辛抿唇一笑,一颗小尖牙若隐若现,要是这群大学生知道她们搭讪的都是一群初二年纪整天臭屁的小屁孩,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哼……谁让她们只看身高就断定年龄的!

  明明一样大,钱昱杰和他哥被叫帅哥,到了自己就是“弟弟”。

  应辛看了看被钱昱杰逗得花枝乱颤的几个女生,眼中的小红心都快跳到对面男生脸上了,想了想还是没点破,算了,避免让女士尴尬是绅士的良好品格,就让这个误会继续误会下去吧!

  刚拍完,吉帆回来了,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边啃红薯,并不加入进来。

  左右逢源的钱昱杰跟女生们告别,桃花眼水润润的,意犹未尽:“我就说队伍里应该有女生,看呀,多么活泼可爱,跟她们呆在一起,感觉我的心都年轻了几岁。”

  “嗤,”卫斯林毫不留情嘲笑:“你再年轻下去就退化成小学生啦!”

  “而且小学生的心脏动力,恐怕支持不了你这么浪。”

  钱昱杰:“……”

  应辛肩膀抖动,伏在邵臣肩上笑得不能自己。

  只听“咔嚓”一声,抬头看去,邵臣收起手机,应辛伸长脖子:“哥,你刚才拍照了?”

  邵臣没说话,径直往外走,并不理他,只垂在身侧的手指绻了绻。

  应辛多了解他啊,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将邵臣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双手揽住他的肩膀,一跃跳上后背,双腿夹住对方的腰,对着耳朵笑:“刚才是谁说不爱拍照的?”

  一只手从后面稳稳拖住他,邵臣还是没说话,似乎早预料会被他问住,打定主意不开口,应辛拿他没办法,想了想:“刚才我没准备好,重拍一张。”

  邵臣一顿,听到肩膀上得逞的笑声,才知道自己露馅了。

  哥哥情绪内敛,应辛很少听到他表露自己的心意,是以对他的每一次呵护和在意都格外珍惜,现下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我说真的,哥,你再拍一张呗,就这么拍。”

  邵臣确认再三,见他没有玩笑的意思,这才拿出手机,感觉脸有点疼,手指又忍不住绻了绻。

  镜头对准两人,里面两张脸,一张笑容灿烂,一张冷淡疏离,虽没有笑,却有点点星光从眼睛里跑出来。

  应辛喊:“三二一,茄子!”

  按下快门的一霎,三张脸不约而同地从三个不同的方向冒了出来,与此同时感觉身下的人不自觉弯了下膝盖,给周围人留出更多的空间,应辛笑容更深。

  第一天昆明之旅圆满结束,第二天一行人告别导游,跟着吉帆登上大客车,踏上云南边境小镇,红河之旅。

  吉帆爸妈都在外面打工,家里就一个年迈的爷爷,眼睛被黑烟熏坏了,没种庄稼,帮着村里人看孩子贴补家用,吉帆爸妈把人接进城里,不到两天老人就嚷着回来。

  两人没办法,只好将老家的破败房子翻修,请了邻里邻居帮忙照看,等再过两年,就算老人再不同意也要将人接走。

  吉帆进门就大声吆喝,黑洞洞的门里出来一位颤巍巍的老人,黝黑粗糙的大手在他脸上抚过,咧开嘴笑:“帆娃儿回来了,吃饭了没哟?”

  “吃了吃了,老爹,我同学来了,要住几天。”

  吉帆将买的东西放在地上,招呼人坐下,自己去厨房烧热水倒茶。

  老人搬来风扇,摸索着去插电线,眼睛不好使,手指都快插插板孔里去了,凳子上的几人吓得急忙跳起来,邵臣反应最快,从老人手里拿过插头,一番检查才发现插板没插电,虚惊一场。

  应辛扶着老人走开:“爷爷,我们不热,您平时该怎么就怎么。”

  风扇上包装袋都没取,九成新,一看就没用过,想来这里气候湿润适宜,老人家也不经常用这玩意儿。

  钱昱杰擦擦额头的汗,不是热,吓得。

  老人家一个人生活,家里什么都缺,开火也麻烦,何况要煮几个半大小伙的饭,米也不够,下午邵臣带着几人出来吃。

  小镇子在云南边境,跟越南接壤,小镇上走一圈能看到不少越南人,高鼻深目口音交杂,在一个个随意用布支起的摊子前徘徊,向路人推销自己的产品,有的甚至瞅准了机会往车窗半开的骄车里塞东西,一度让交通瘫痪。车不敢开太快,人越走越慢,形成拥堵。

  小镇上稀奇玩意儿挺多,应辛戴着遮阳帽,好奇地东张西望,那双眼睛灵动可爱,大部分面容藏在阴影下,只露出粉嫩的唇瓣和下巴。

  邵臣紧紧拉着他的手,防止他被人撞到,在吉帆的带领下进入一家餐馆。

  门口一个越南商人跃跃欲试,邵臣突然开口,一句话止住他的脚步。

  一行人都扭头看向邵臣,那表情跟见了鬼似的,越南商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退回原位。

  应辛睁大眼,小声凑近:“哥,你会说越南话?”

  邵臣也压低声音:“刚学的。”

  市集上讨价还价的越南人很多,有的汉语说得不那么熟练,半截外语半截外语,他听了一耳朵,就学了这么一句。

  应辛翘起大拇指,听他的口音,真不像刚学的。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应辛万万没想到他哥的学习能力这么强,两天后已经能用越南语跟这边的人交流了。

  早上,应辛被电话的铃声吵醒,从五人拥挤的床上挣扎出来,一边按揉被压得酸痛的肩膀,一边摸到旁边的手机,熟练地丢到钱昱杰身上:“你手机响了好久了。”

  昨晚就一直响一直响,好像是同一个人,他看到钱昱杰拉黑好几个号码,都没用,也不知道谁这么有毅力。

  钱昱杰本来就没睡好,起床气更大——“滚!”

  抬手就将手机扔了出去,砸在门框上弹回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屏幕稀碎,好在终于没响了。

  卫斯林被吵到,扯起被子盖住脑袋。

  邵臣没在旁边,应辛睡不下去了,起床捡起手机,这才发现界面显示“通话中”,他手忙脚乱想还给钱昱杰,对面便传来一个有些阴沉的男声:“学长,你总算愿意接我的电话了。”

  应辛没办法,只好小心翼翼回答:“不好意思,我不是钱昱杰,等他睡醒了我让你给你回电话好吗。”

  “你们睡在一起?”

  男声的语气带着寒意,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气音,简直就像从牙关里逼出来的一样。

  这兴师问罪一样的语气让应辛不明所以,摸不着头脑:“嗯,是啊,我们在朋友家。”

  对面一顿,似乎听出了他的声音,兀自运了运气:“我看到了你们的合影,知道你们在哪,告诉钱昱杰,国庆节剩下的几天好好玩,我在学校等他。”

  说完就挂了电话,应辛抓着手机一头雾水,仔细想来这通电话也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对方锲而不舍地打来好像只是刷个存在感,防止钱昱杰忘了他?

  将手机放到钱昱杰枕边,看着对方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应辛不得不承认,这人担心得似乎不无道理。

  等等,他说看到了合影,在哪儿看到的?!

  没想出个所以然,应辛跨出房门,叫了声“哥”,没听到应声。

  有些奇怪,这么早他哥去哪儿了?

  出门就见邵臣站在门口跟一个越南人打扮长相明艳的女孩说话。

  桌上放着一个杯子,像是牛奶,还冒着热气。

  吉帆的爷爷早就起了,正坐在门口做手工编竹筐,面前的地上堆满了竹子,应辛过去跟他打招呼。

  发现应辛起床了,邵臣指了指桌子,见他端起来喝又转过头去,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女孩在笑,邵臣也难得柔和了脸色。

  应辛好奇地凑过去,发现根本听不懂,过了会儿神情萎靡地回到屋里,摸摸这里看看那里,余光不停往那边瞄,心里有点着急,要是自己也能像哥哥学得一样快就好了,就能知道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