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悬停转向操作开始。”
模拟操作室内，四周的遮光板统统打开，长方体的超强钢化玻璃水池中，停放着一台一比一制作的超轻新型潜艇。
冰冷的机械音话音落下，莱纳多握紧了面前的手柄，在显示屏上输入一系列参数，默数了五个数之后，才开始慢慢捏住手柄小幅度转动起来。
原地悬停转向是潜艇操作中必不可少的一环。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实际上有着波涛汹涌的洋流，潜艇在下潜过程中难免会受到洋流的干扰，发生一定程度上的角度偏移，这时候就需要在距离海底较短距离内调整潜艇位置并调整好角度，以保证能顺利进行打捞。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潜艇在完成打捞后被困于庞大的鱼群之中，这时为了躲避鱼群干扰，避免鱼身被卷入发动机螺旋桨，也需要潜艇缓缓转向以调整到最佳角度，便于冲出鱼群。
总而言之，不论遇到哪一种情况，原地悬停转向的操作可以说是每次打捞作业时无法避免的操作，但偏偏这项操作的难度非常高。
RHC计划打捞作业守则中制定的标准为潜艇在原地悬停转向操作结束后与指定打捞位置的误差不得超过一米。而在深海中遇见鱼群后的操作更是连一米的误差都不能出现。
为了达到这一标准，模拟操作室内安装的长方体超强钢化玻璃水池是严格按照整个潜艇的大小一比一制造的，潜艇在其中进行原地悬停转向操作时的偏差只要大于三十厘米，机翼便会剐蹭到池壁，发出巨大的警报声。
显示屏上，潜艇已经向左转向九十度，莱纳多捏着操作杆的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小幅度调整了一下后便继续操作。
一百度、一百一十度、一百二十度、一百三十度……
一百六十度、一百七十度、一百八十……
嘀嘀嘀——
警报声响起。
“操作失败，潜艇沉落。”
超轻等比新型潜艇被机械臂从水池中提出，舱门缓缓打开，莱纳多低着头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是他们正式练习原地悬停转向操作的第六节课，能做到莱纳多这样原地改变角度接近一百八十度的学员并不多，就连一向在这方面卷上天的金俊宪也无法完美完成这项操作。
“不错。”约纳斯从不吝啬对任何一位学员的表扬，低头看着折叠平板上那一连串数字不断跳动着，最后得出综合分数，“各项操作都完成得很好，最后那一关头不要松手，继续保持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莱纳多沿着楼梯走下，杨迤嵋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儿，大家都还比较生疏，下次注意就是了。”
他点了点头。
下一名学员走进潜艇，密闭门哒地一声关上，机械臂带着潜艇慢慢沉入池底。
……
“你在找什么？”阿尔伯特每天都很累很困，实践操作课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理所当然摆烂休息的大好时光。
杨迤嵋预约到了今天的模拟操作课，他陪着莱纳多到图书馆来，才不到一小时的时间，他已经在图书馆里补了一觉，美美醒来，看到莱纳多还在盯着屏幕不停地翻找着什么。
莱纳多的眼睛根本没有离开面前的虚拟屏幕：“找原地悬停转向操作的视频。”
“操作视频？”阿尔伯特打了个哈欠，“那不是教材里面就有的吗？”
“那个视频只是RHC计划统编教材的统一视频，就连里面的操作员都是将误差控制在一米左右的，根本没有做到接近零误差。”
“你疯了吧？”阿尔伯特的困意被“零误差”三个字震惊到，“做什么都会有误差，能真正做到零误差的那根本就不是人。”
莱纳多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就在阿尔伯特终于打开折叠平板准备复习的时候，莱纳多点开了什么，一边的虚拟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视频的背景是在潜艇内部，他不由得好奇地凑了过去。
镜头从仪表盘上缓缓移到驾驶员的脸，莱纳多靠进椅背里，双手抱在胸前扭头看了一眼阿尔伯特：“确实不是人，是你的天神。”
整个视频是从副驾驶的角度拍摄的，视频右下角标着拍摄时间：4094年12月3日。
约纳斯抿着唇，操控潜艇来到指定深度，按开了头戴式耳机上的通讯键：“报告，S370已达到指定深度，请求指示，完毕。”
“哦——”阿尔伯特两手托着腮，满眼都冒着粉红泡泡，“阿德勒主教员年轻的时候就这么厉害这么帅了！”
隔壁整个人都陷入花痴状态的阿尔伯特几乎要抱着虚拟屏幕张嘴舔屏，莱纳多有些嫌弃地抬手，毫不客气地把阿尔伯特的头挡了回去，目光聚焦在约纳斯面前的仪表盘和身前的操作杆上。
仪表盘显示屏上的数据根据潜艇改变的角度瞬息万变，约纳斯几乎每握着操作杆移动一小段距离后都要停下来观察上面的数据，再根据数据的改变控制下一步的操作。
整个操作时间长达近十分钟，整座潜艇顺利地完成了一百八十度转向，缓缓向指定点落下。
三分钟后，仪表盘自动测量，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误差八点三二厘米。”
这几乎可以说是比得上机械程序设定的误差数值。
视频自动重复播放，莱纳多坐在原地，皱着眉又将整个视频看了一遍。
“你看，”镜头扫到约纳斯两腿间的操作杆时，阿尔伯特恍如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指向屏幕，莱纳多被他那石破天惊的一指吓得立马按下暂停键，深怕自己错过什么不易发现的细节。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
阿尔伯特面上挂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来，手指的方向距离整个操作杆偏移了几分：“你看阿德勒主教员这里，是不是很大？”
莱纳多忍不住扶额，将磁盘插进光脑主机，将视频拷贝了下来。
“说真的，莱纳多，你每天除了学习还是学习，真的不觉得无聊吗？”阿尔伯特朝他那儿凑了凑，“就连杨迤嵋都会在休息日和克洛蒂尔去约会，你天天一个人待着，真的不觉得寂寞么？”
莱纳多没说话，按着键盘将视频命名为“操作视频”。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部钙片你真的没兴趣吗？”阿尔伯特继续逼问。
莱纳多从座位上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你看你看，”阿尔伯特看着对方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要不好意思嘛！就算自己偷偷解决问题也没什么丢人的啊！”
整个查阅室陷入安静，阿尔伯特坐了一会儿，看了看虚拟屏幕上的文档页面，从口袋里掏出磁盘插进主机，将那部钙片拷贝到了莱纳多的磁盘上。
命名的时候他皱了皱眉，手指在键盘上飞舞。
——操作视频2.0。
昨晚这一切，他难免觉得自己大仁大义地帮助莱纳多解决了心结，拍了拍手，将折叠平板收起，高高兴兴地推门出去找贝德里奇一起吃晚餐去了。
莱纳多一直坐在光脑前将那段视频反复观看了几十遍，从中一点一点抠出自己不明白的细节一一标注，终于赶在十二点前完成了所有。
他打开基地邮箱开始编辑邮件，选择附件的时候已经被困意和长时间面对光纤屏幕的双重组合拳打到几乎睁不开眼，迷迷糊糊间看到了个操作视频便点击选择，加载完成后更是没有多看，直接按下了发送键。
邮件叮咚一下显示发送成功，莱纳多躺上床，盖了被子美美合上眼。
但与此同时，凌晨0：02分的爱琴海基地寝室楼的第九层，阿德勒主教员在细细看完那封邮件上提到的问题之后打开视频。
光脑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传来急促的喘息和包含情欲的喟叹。
约纳斯眼疾手快地按下暂停，靠在转椅椅背里转过身去背对着屏幕，只剩下满脸的疑惑。
学员深更半夜给教员发这种“暧昧视频”，是不是符合开除规定？
约纳斯闭上眼，抬手抵着太阳穴揉了揉。
可是基地守则里面并没有这一条。
约纳斯活了三十六年，虽然不能说没有遇到过年轻漂亮的女孩或是男孩的追求，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接给他发这样指向性不能再明显不过的视频的……
他几乎一晚上没睡着觉，从该如何开除莱纳多想起，一直想到了对方是不是因为自己经常说要将他赶出基地，所以干脆想出了这一招来想让自己潜规则了他？
如果真的是他想的这样，那么莱纳多这一行径可以说是万分恶劣。但一向按规则章程办事的阿德勒主教员不会在还不明状况的情况下展现出自己的想法。
他决定先对这位伦佐研究员进行观察，然后再下最后的结论。
莱纳多总觉得这段时间这位一向以严谨著称的阿德勒主教员有点不太对劲。
就从那天课后他宣布可进入模拟操作室进行实践操作的学员名单开始，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似乎总带着些不明不白、不可言说的意味。
每次看见他都好像在躲避什么一样绕着道走。平常下午实践操作课结束之后莱纳多总会去约纳斯身边查看自己的综合评分，虽然两人都对莱纳多的身份谜团心知肚明，但只要莱纳多没有做出什么危害基地或是RHC计划的事，约纳斯一向对他和对其他学员都没有什么区别，甚至还会在课程结束后多说几句对他指点一二。
但那次开始，每次课程一结束，约纳斯便有意无意地移开脚步远离他，不是被其他学员抢先围着答疑，就是好不容易让莱纳多抓到机会了，对方却丢下一句有事要忙，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这样过了将近十天，莱纳多终于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向阿尔伯特和杨迤嵋抛出了疑惑：“你们不觉得最近阿德勒教员有点怪吗？”
“没有啊。”两人纷纷摇头。
阿尔伯特嘴里塞了半条炸鱼，说话的时候含糊不清，过了一会儿突然凑过来一脸严肃：“难道是……”
莱纳多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难道是阿德勒教员最近又变帅了？”
莱纳多：……
作者有话说:
阿尔伯特一个滑铲到约纳斯面前，单膝下跪，从嘴里拿出玫瑰花举起：阿德勒主教员，我必须要告诉你，你，是我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