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传统,大年三十不必早朝,李淮和言时玉直接睡到午后再起。

  经过昨夜一番“缠斗”,尽管李淮睡了这么久,醒来依旧腰酸背痛,黑着脸命令“罪魁祸首”扶他起来。

  “青林已经把陛下的衣裳送来了,臣为陛下穿上?”言时玉的言语是最讲君臣之礼的。

  李淮推开作乱的手,撩开纱帐看了一眼堆放在床前的衣物,想起登基那日,也是他为自己穿龙袍。

  年初到年尾,他们之间的所有事几乎都有始有终。

  思及此处,李淮抬起手,面无表情道:“言卿。”

  言时玉立刻把手臂伸过去让他搭上,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陛下请起身。”

  李淮借力站起来,目光跟随男人而动。

  言时玉将吉服展开,绚丽的色彩十分惹眼。

  皇帝出席夜宴穿的是一件云锦制成的吉服,栩栩如生的金龙盘旋在祥云间,下摆绣以山川、江河和花草树木,彰显帝王拥有天下之意。

  “是不是有点太花了?”李淮皱眉,他自小没参加过什么宫宴,不知皇帝的吉服竟这么艳丽。

  “你穿着好看。”言时玉微笑,解开吉服的扣子,给他穿上。

  如龙袍一般,男人神色庄重地为他抚平吉服的褶皱,整理下摆时单膝跪地,近乎虔诚地凝视着这件吉服。

  看着似曾相识的神情,李淮好奇地问:“我发现你对待龙袍啊吉服啊,态度好得不得了。”

  言时玉起身,轻轻点头:“龙袍是帝王身份的象征之一,我身为臣子不能不敬畏。更何况,这个人是你,我敬你。”

  “只是敬我?”李淮歪头,笑得有几分狡黠。

  言时玉上前一步,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人带到自己怀中,声音缱绻温柔:“我敬你,也爱你。”

  李淮得到想要的回答,低头甜蜜一笑,小声回了一句“我也是。”

  哪知平时耳力过人的言时玉突然耳聋,“你说什么?”

  李淮知道他的小心思,偏不让他如意,“我说,你是登徒子,满意了?”

  “勉勉强强,不如‘入幕之宾’听来亲近。”言时玉惩罚似地掐了一下怀中人的腰,力道不轻不重,倒有几分点火的意思。

  “别闹。”李淮低声提醒,眼珠往殿门方向转了一下,下一刻,敲门声传来。

  言时玉的薄唇抿成一条线,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进来。”

  青林捧着衣物走进来,敏锐地注意到殿中不寻常的气氛,默默为自己捏一把汗,恭敬道:“言大人,这是您出席夜宴的衣物。”

  言时玉扬扬下巴,示意他放下。

  “陛下,出发的事宜已准备妥当,文武百官和皇亲国戚已在庆安殿落座,您打算何时前去?”青林垂首而立,神色如常,心中却如擂鼓;他知道自己又打扰了二人的好事,可职责所在,他必须硬着头皮提醒、询问。

  “等他换好衣服就走,你先出去吧。”李淮回答,甩甩衣袖往旁边走了几步,让开地方给言时玉。

  青林送来的是一件墨蓝色吉服,上面是引线绣制的月出沧海,圆月下波浪翻涌,一动一静,浑然天成。

  言时玉自己换衣没那么将就,三两下穿好,抬眸看见李淮的头发,走过去把他带到镜子前,亲手为他束发。

  夜宴没那么规矩,束发无需太正式。

  言时玉把他的头发梳一遍,选了一支玉簪,将乌黑的长发一挽,随性但不失整齐,显得格外平易近人,也符合今夜与民同乐的意境。

  “没想到你还会这个。”李淮看着镜中的男人,抬手摸了摸稳稳插在发间的玉簪,勾唇一笑。

  言时玉得意地挑眉,扶他起身,“走吧。”

  二人牵手走出明宸宫,一同坐上马车。

  华丽的马车驶过一座座宫殿,最后停在庆安殿前。

  宫人掀开帘子,青林沉声道:“陛下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离座走到殿中央,行跪拜大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震耳欲聋。

  言时玉先下马车,然后再恭敬地扶李淮下来。

  众人抬头见二人共乘一辆马车,面面相觑,神色各异。

  其中不乏有胆大者窃窃私语,揣测二人的关系。

  “陛下和言时玉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闹翻了么,后来又联手除掉了赵岐和孙无名,现在这是……难不成他们真的……”

  “我听说言时玉进出明宸宫后殿已经是常事了。”

  “陛下和言时玉感情甚笃,你们不知道?”

  “他们竟然是真的!”

  李淮被言时玉一路扶到龙椅上,时不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句半句议论,十分有意思。

  今日是大年三十,让他们议论几句也无妨,何况他也没听到什么难听的话。

  李淮落座,微笑说:“诸位平身。”

  言时玉行礼后回到座位上,众人谢恩后也纷纷坐下。

  李淮举起酒杯,“朕登基不足一年,多亏大家一路扶持才走到今日,朕心中十分感激。新岁将至,朕望与大家继续互相扶持,为天下、为百姓做实事。”

  “陛下圣明!”

  “另外还有一事,朕已无兄弟姐妹,太后在世时曾收一位义女,借此佳时,朕决定遵循太后的遗愿,收她为义妹,封为郡主,以慰太后。”李淮严肃宣布道,吩咐青林宣旨。

  这是他方才临时想的理由,借着为太后尽孝的由头册封雯兰,名正言顺,就算朝臣对此有异议也不敢反对,否则就是置他与不孝之地。

  他看向下面的言时玉,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言时玉颔首,黑眸中满是感激。

  圣旨宣读完毕,身穿华服的雯兰被宫人们簇拥着进入庆安殿。

  黑发挽在脑后,玉簪和步摇十分精致;白皙的小脸经过胭脂水粉的勾勒更显清丽动人。

  也更像言时玉了。

  李淮看着她一步步走过来,眼前即将成熟的小姑娘和小时候满脸泪痕的小女孩重叠在一起,若是母妃看到了,一定会很高兴。

  “参见陛下。”雯兰跪地行礼,双手接过圣旨。

  “兄妹之间不必多礼,快请起。”李淮温声道,明眸看着青林将她扶起来,带到座位上。

  这下才算真正到齐了。

  “动筷吧。”李淮拿起筷子示意,夜宴正式开始。

  酒过三巡,众人放松许多,说笑声渐大。

  喝了几杯酒的李淮有些头晕,起身从侧门除了庆安殿,想吹吹风醒酒。

  扶着栏杆望天,月朗星稀,银辉遍地。

  李淮眯着眼睛凝视着明月,微凉的晚风拂过他的脸,带走几分醉意。

  身后的庆安殿传来乐声,推杯换盏更盛。

  他将大半个身子托付给冰冷的大理石栏杆,闭上眼睛享受月光和晚风。

  他是不想被人打扰的,除了那个人之外。

  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他仍闭着眼,感受到晚风因那个人的到来产生微弱的变化。

  浓郁但不惹人嫌的酒气裹上来,男人化身一只大猫,慵懒地趴在他背上。

  “出来也不告诉我。”男人的语气中有控诉也有埋怨,抬起双臂紧紧抱住李淮,“也不知道多穿件衣服,病了怎么办。”

  李淮轻笑,转头望进浮着淡淡醉意的黑眸,搭在栏杆上的手戳了戳腰间的胳膊,“别装,这点儿酒可喝不醉你。”

  言时玉装醉被拆穿,无奈直起身子,与他并肩而立。

  “醉是假的,其余是真的。”言时玉握住他的手,眉头一皱,大手赶紧把他的手包裹住,“凉透了。”

  男人体贴的动作让四周暖起来,李淮微笑:“现在就不凉了。”

  言时玉冷哼一声:“酒醒了?”

  “我没醉,只是有点头晕,吹吹风舒服多了。”李淮小声解释,抬眸望向明亮的月,转移话题道:“今晚的月多美啊。”

  言时玉没看月。

  他看的是月光下的心上人。

  美极了。

  月光黯然失色。

  “我们又一起赏月了。”李淮扬起嘴角,转头见言时玉看着他出神。

  男人一身戾气尽数隐去,神色比月光温柔百倍。

  “我们一辈子都一起赏月吧。”言时玉双手捧起李淮的脸,温热的掌心瞬间捂热了冷冷的脸颊。

  “一辈子很长的。”

  “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太短。”

  李淮眼眶一热,声音颤抖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你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笼罩下来,二人的唇紧紧贴在一起,密不可分。

  呼吸纠缠,李淮仰着头回应言时玉的热情与霸道。

  忽然腰间一紧,他惊呼一声搂紧男人的脖子,整个人被抱起来。

  唇未分开,男人紧抱着他走入一间偏殿,门被重重关上又插上门栓。

  “这儿没……”床字还未说出口,他就被按到门上,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凉意袭来。

  他身前是火一般的热,身后是冬夜的晚风。

  门板不堪重负,吱呀作响,附和着隔壁的乐声,成为一首新鲜的、不知名的曲子。

  这首曲子很长,直到乐声消失还在唱着。

  曲毕,隔壁的夜宴也结束了,众人陆续离开。

  “什么时辰了?”李淮哑声问,闭着眼睛趴在软榻上,扯过不知谁的衣衫盖在身上。

  “子时已过,新岁已至。”言时玉低声回答,将他搂入怀中,亲了一下他的额头,“臣这一年也请陛下多多关照了。”

  李淮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言卿过谦了,朕还要继续仰仗你呢。”

  “陛下过誉,臣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言时玉轻轻晃了晃他的身子,使坏不让他现在睡着。

  “何事?”李淮勉强抬起眼皮,看着身侧的男人。

  “陛下什么时候娶臣?”言时玉一脸淡然地问道。

  李淮愣了一下,困意令耳朵和脑子都有些迟钝,脱口而出:“明日再议。”

  言时玉哭笑不得:“这事儿也能明日再议?”

  李淮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心道:睡了,不管什么事都明日再议。

  怀中人的呼吸变得均匀,言时玉低头看他安静的睡颜,决定暂时放他一马。

  明日再议……

  他们还有数不清的明日,慢慢议也可以。

  反正李云煦是他的人,永远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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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大家陪我走到现在啦!我也希望和大家朝朝暮暮~(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