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轲顿了顿,连连点头,“对对对!言大人来了,这座城一定没事!”

  何岳舟显然没他这么乐观,抻着脖子往外看了看,默默数言时玉带来的人;不过二十人左右,怎么和对方千余人对抗?

  “言大人,云公子,咱们要保护的是整座城的百姓……”

  何岳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捂住嘴,尹轲抱歉地笑笑:“言大人,岳舟他刚从别地调来不到半年,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您别见怪。”

  李淮看看尹轲又看看言时玉,心中纳闷:莫非他们早就认识?

  言时玉不置可否,尹轲又道:“天色已晚,二位去下官府上休息吧,那儿安静人少,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

  他一副“我懂你们”的样子,笑得别有深意。

  李淮猝不及防又想起“内人”二字,不着痕迹地皱皱眉,随即道谢:“有劳尹大人费心。”

  一瞧云公子如此和善,尹轲笑得露出后槽牙,“您别客气。”

  尹轲送二人到府上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城门口,下人们摸不准两位贵客的脾气,一个个小心翼翼地侍奉在侧。

  小小的前厅挤满了人。

  “你去拿点吃的,你去准备洗澡水……”言时玉不耐烦地吩咐着,很快前厅便只有他们两个了。

  李淮一边打量这略有些空荡的屋子,一边说:“你和尹轲……”

  言时玉若有所思:“去年见过几次,虽然不太聪明,但为人还不错。那个何岳舟是第一次见,似乎对我颇有微词。”

  他似笑非笑地朝李淮伸手,白玉似的手刚落在掌心就生怕它般赶紧握住,长臂一收将人拉入怀中。

  “这儿可不是言府!”李淮仍记得被管家撞见的尴尬场面,要起身又被拽回去,还不小心碰到什么。

  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微微用了些力气捶了下言时玉的肩膀,咬牙道:“你不累吗?”

  “这件事和累不累没关系,”言时玉无奈一笑,大手在他背上摸了几下,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才几日就瘦了这么多。”

  “我第一次出远门嘛,很快就吃回来了。”李淮轻声说,想起城中的颓败景象,忧心道:“这里的百姓还未恢复到灾祸前的生活,又要遭受流民侵扰……”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搂住男人的脖子,明亮的眼睛眨了眨,“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来之前不是都说了?”言时玉的食指按在他背部凸出的骨节上,思量着到底要吃多少山珍海味才能补回去;不对,不止要补回去,还要再多吃点。

  杀。

  李淮在心里默念,又想起途中遇见的刺客。

  “其实我有个小小的猜测。”

  言时玉抬眸认真地看他:“洗耳恭听。”

  “流民会不会和杀你的刺客有关?”李淮试探性地讲出自己的猜测,暗中观察男人的神情,见他连眼皮都没动一下,便知道男人早就猜到了。

  “猜到了不告诉我……”

  “只是猜测,不想让你担心。”

  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李淮匆忙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言时玉“体贴”地没阻拦。

  原来是下人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询问二人是否现在上菜。

  言时玉点头,几个下人便端着菜走进来。

  四菜一汤,有家常菜的味道。

  李淮拿起筷子想尝尝,被言时玉拦住。

  “嗯?”他不解地收回筷子。

  言时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取出一根银针,依次试毒。

  李淮觉得意外又在情理之中,这个人一向是极严谨的。

  “吃吧。”言时玉收起银针,夹了菜到他碗里。

  “你也吃。”李淮笑着为他夹菜。

  秋风吹动窗棂,月亮不知何时被一片云遮住,夜色更浓了。

  翌日清晨,李淮和言时玉再次来到城门口,白日之景比昨晚更加触目惊心。

  官府的人正派发白粥,粥棚前排着一条长龙,蜿蜒向前,看不到尽头。

  “言大人,云公子,昨夜睡得可好?”尹轲热情地凑过来,殷切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

  李淮瞥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见他没兴趣回答,便微笑道:“一切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尹轲兴奋地搓搓手,狗腿子似的往李淮身边挪了半步,还未站稳便注意到言时玉冰冷的目光,又悄悄挪回来。

  “你照顾好他,我四处看看。”言时玉随口道,握着剑就要往前走。

  李淮心中一急,不管不顾地拉住他的胳膊,“言时玉,我也要去!”

  尹轲的眼睛瞬间睁大,看了几眼就匆匆看向别处,暗想云公子对言大人真是情深似海,到哪儿都要寸步不离啊!

  言时玉的目光瞬间柔和,掌心按在李淮的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后帮他放回身侧,低声道:“乖乖等着我。”

  李淮欲言又止,绷着脸点头。

  目送言时玉走远,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突然灵光一闪。

  “尹大人,我们坐下来聊聊?”

  还是昨晚的木棚,但泡茶的人没回来,只能尹轲自己动手。

  泡好一壶茶,他笑容满面地坐下来,“云公子请喝茶。”

  李淮拿起茶杯,又像是想起什么事情,轻轻放下,“我听言时玉说,你们是在去年认识的。”

  “是是是,下官和言大人……嗐,哪里谈得上认识,只是见过几次面,下官哪有资格……也不是!言大人礼贤下士、文武双全、战无不胜……下官身份低微又没什么政绩,实在不敢说和言大人认识。”尹轲有些语无伦次,紧张得擦了擦鬓边的汗。

  李淮微笑点头,见他提起言时玉就双眼放光,再回想昨夜他那副见了救星的模样,可见此人对言时玉十分钦佩。

  “你说他战无不胜……你跟他上过战场?”

  尹轲摇头又点头,仿佛想起一件特别热血沸腾的事,脸色涨红道:“下官哪有那个福气,不过是被言大人带兵给救了!”

  就在一年前,这里被山贼侵扰,尹轲带着官府中的士兵去剿匪,结果中了山贼的圈套,被抓入山寨。

  尹轲本以为这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言时玉如神祇一般降临,带兵剿灭了山贼。

  “云公子,言大人当时一身银色战袍,骑在比你们昨晚骑得那匹马还高的战马上,举着剑就冲了进来。穷凶极恶的山贼在他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三两下就砍死了一片。后来言大人听说山贼头目跑了,抓起弓箭就追上去,隔着……”尹轲挠挠头,起身比划了一个很长的距离,“隔着这么远,言大人一箭就射中那人的心脏,剩下的山贼见头头死了,纷纷缴械投降。”他激动地看向对面,见人家神色未变,立刻收了笑意,小声道歉:“真是对不住,下官不该和您说这么血腥的事儿。总之言大人没遇到过对手,样样都是出类拔萃!”

  李淮未想到京城和江南对言时玉的看法如此极端。

  京城中的官员大多谈之色变、避之不及;但眼前这位江南官员却将言时玉奉为神,毫不掩饰对他的崇敬之情。

  看来言时玉不仅走过很多地方,还去过战场。

  他身上的伤,很可能是战场上得来的。

  “无妨,我只是听得入迷了。我……言时玉同我说他曾去过战场,尹大人可知这是何时的事情?”李淮神色从容地问道,未免尹轲起疑,他又开口:“这种事,问他本人也不太好,毕竟……”

  尹轲连连点头,十分明白他的意思。

  “您是担心问到言大人的伤心事吧,您可真是体贴。”

  李淮扯扯嘴角,默认他的话。

  尹轲想了想:“其实下官也知道得很少。言大人很小就跟随言将军上战场了,但军中无人知道他是谁,想必是用了假身份。有些百姓偶然得知此事,因受过言将军的恩惠,因为言将军此举定有深意,于是便自觉地一字不提。若您不是言大人的内人,下官是断断不敢说的。”

  李淮眉心微动,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没人知道,甚至连赵岐也……

  见他神色有异,尹轲小心翼翼道:“云公子?”

  “嗯?”李淮回神,垂眸敛去真实的情绪,压低声音:“今日你和我说的话,别让第三人知道,尤其是言时玉。我不想令他想起不开心的事,我相信你也如此。”

  尹轲严肃地点头,举手发誓:“云公子放心,下官绝对不说!”

  话音刚落,一道宽肩窄腰的身影出现在木棚门口,低沉的嗓音冷冽悦耳。

  “尹大人绝对不说什么?”

  男人逆着光,挺拔的轮廓被清晰地描绘出来。

  他迈开长腿径直走到李淮身边,大手轻轻按在他肩上,给了尹轲一个“你怎么还在这里”的眼神。

  尹轲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木棚。

  “说来我听听。”言时玉坐到他身边,拿起他面前那盏茶喝下去。

  李淮佯装听不见,又拿了个茶杯,去拎茶壶时,刚刚落在他肩上的手又按在壶上。

  李淮理直气壮:“言时玉,我刚和尹轲说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若是告诉你,岂不是违背誓言?”

  言时玉慢悠悠地拎起茶壶,给李淮倒茶,“我是不是人,你最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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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最新消息:草莓某人发烧了(躺下),希望还能保证日更!(不能的话,我先道歉呜呜呜)

  大家一定要做好防护啊!就算阳也不要太害怕,保持一个良好的心态是很重要哒!好好休息,实在不行要就医哦!

  屏幕面前的你给我听好:平安健康!平安健康!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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