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怒 ◇

  ◎“滚下来。”◎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被遗忘的肉夹馍跟烤串摆在一边,上面的肉汁因为冷却而变得油腻,让人完全没有想吃的欲望。

  这样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 言严猜测他或许都没谈过恋爱, 再加李墨安对人感觉可能只是控制并不是喜欢, 他斟酌些许再度询问:“那你怎么知道就是喜欢?”

  压根就不晓得青年过去,他也不好胡扯,用些比较折中的话劝道:“就当是对弟弟喜欢,年轻人没定性, 今天口口声声说爱得死活来,等明天就跟别人跑到天涯海角。”

  似乎想起过往,他声音也渐渐小下去。

  “不要相信他们口头上的喜欢,简单两个字谁不会说,”说话间言严抬手勾住丁玉脖子, 拉近后头碰头抵在一起, “白天还能对你海誓山盟,晚上还不知道会去睡到谁的温柔乡。”

  或许是喝了冰饮料的缘故,连带丁玉反应都有些迟钝, 默不作声将人稍稍推开些——他不习惯跟人距离这么近。

  “你不是不习惯, 是不想。”

  早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十几年的言严怎么会看不出丁玉神色, 他眼下倒也没有强求,顺势松开胳膊拉开两人距离:“我猜你可能是太孤独了,所以遇到一个亲亲热热喊你哥哥的人,才会这么上心在意他。”

  不敢否认有这个原因在,丁玉望向不知何时鼓点消失, 悠扬舒缓节奏响起的舞台。

  歌手站在上面轻声哼唱不知名的歌, 如果是令人来不及悲伤的节奏还好, 在这么慢又长的间隙里,丁玉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

  就算知道他很容易眼泛水光,但真正见他哭,还是言严头一次。

  “难受吗?”

  在酒吧悲伤气氛烘托下,丁玉抬手按住空荡荡的胸口,说不上来心中翻江倒海般的痛苦来自何处,只恨不能喝醉忘掉这些。

  既然有心带丁玉排解,言严将吧台放上面的食物残骸放在一边,示意酒保开了不下五瓶的冰酒。

  “要是想快点将这些东西忘掉,喝醉是最简单但也最直接的法子,”言严不等酒保开盖,用桌子边缘挨个将瓶口起开,“今晚我请你,毕竟我不喜欢搭档工作时代入太多私人感情。”

  说着他伸手指,食指点在青年微微起伏的胸口:“你见过的人太少,等结识不下百个朋友,就知道你弟弟所谓的喜欢根本不值一提。”

  像有魔力般,丁玉听从他的话后拿起面前的酒瓶,目光落在里面晃动琥珀色的液体,而后抬眼看向满脸无所谓的言严,终于说出今晚第三句话:“喝了就能忘掉吗?”

  言严摊手:“这些都是你的,随便喝,醉了我送你回家。”

  听到家这个字眼,丁玉抱住酒瓶微愣。

  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言严俯身去看身边人面庞:“怎么,难道你想回我家?”

  不料冰酒转眼便下去半瓶,青年嘴唇也因凉意变得红肿,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疼爱过的样子。

  回应言严的是丁玉无助地摇头:“不要回家。”

  曾经是最能让他感到安全感的地方,此刻却成了豺狼虎穴,他不清楚自己对李墨安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声音都带上哭腔。

  “不回家。”

  “好好好,不回家不回家,”压根就没想到丁玉喝了酒便会哭,言严手忙脚乱接过来酒保递过来的纸,一股脑儿全糊在他脸上,“不哭不哭。”

  本就微红的面庞被言严这么一折腾,丁玉整张脸都皱成包子,似乎在谴责人为什么要用这么大力气。

  酒精令人的反应速度不断下降,他慢吞吞抬手拿纸,擦去不知何时落在鼻尖上的眼泪,像只小仓鼠似的捧起酒瓶,又是连续喝了数口。

  从未见过斯斯文文的丁玉还有这么一面,言严只觉得不可思议,伸手去碰他粉嘟嘟的脸蛋:“要不是提前看过你的资料,不然第一次见你还以为是个姑娘。”

  丁玉酒量撑死三杯,就算汤亚也不敢让他抱着酒瓶子对瓶吹,从来没有这么爽的喝过酒,丁玉一抹下巴去拿第二瓶。

  完全不知道这已经是他喝醉的迹象,言严甚至还傻乎乎拍手夸张他好酒量。也不是他大意,毕竟丁玉喝酒都不上脸,除非人行为出现异样,但要是被人发现也就晚了。

  “我不喜欢。”

  又是半瓶下肚,丁玉突然开口,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东西。

  就算眼前光线变得朦胧,吧台也被泪水弄得模糊,丁玉还是踉跄推开椅子起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完全不知道这就是他已经烂醉如泥的象征,言严还以为他要发表感言,坐直身子准备洗耳恭听。

  下一秒,被丁玉直接脱去了上衣吓傻在原地。

  “祖宗!”

  尽管众人视线都落在舞台上,但还是被言严极力压低的惊呼转移视线,小部分人注意力转移到吧台这边,看到丁玉白似雪的胸膛与不堪一握的腰后吹了声口哨。

  眼见丁玉还要往前走,言严也顾不得还有三瓶没喝的冰酒,抄起地上背包与衣服,在酒保示意下扛着丁玉从后面离开。

  这条街后面是连城的中心公园,快十一点的光景已经不见多少游人,连带路灯都变得有些冷清。

  即便自己压根没做登徒子的行为,但在这种光线朦胧的氛围下,言严都不敢看全身都在微微发光的丁玉。

  青年靠坐在公园铁质黑色长椅,黑白对比令人眼前一阵发晕,深夜还未睡去的芙蓉花从他身后微晃,甚至都不知此刻是天上还是人间。

  见到这一幕,言严沉默了。

  方才在酒吧里说的那番话,都是他根据自己是过来人的经验转告的丁玉,但眼下看来,他觉得似乎说偏差了些许东西。

  少年心性不稳,喜欢如天气般瞬息变化,可他们的感情热烈又张扬,就像依附在丁玉脖间的芙蓉花。

  如果是见到这般模样的丁玉,言严大概能明白那少年掩盖住的心思。

  那是一种想独占美貌、不被所有人窥见的欲望。

  ——

  独占不独占还是未知,但宋永元知道李墨安因为找不到丁玉,快将整个连城都掀的底朝天。

  自下午一别,他就再也没见过丁玉,压根也不知道青年能跑去哪。

  晚上刚准备睡下,却被人无视门锁,直接将宿舍门踹开,力度大到吓得宋永元直接从床上弹起来。

  “咋咋咋了?!”

  不是他结巴,宋永元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种惊吓,能一脚踹开上了锁的宿舍门,还能将白日遗落在教室的课本扔在他手边,简直就跟电视剧演的那般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你跟丁玉说了什么?”

  只要人不在身边,李墨安完全不掩饰对这些乱嚼舌根人的厌恶。

  被少年脸上遍布的杀气惊得不敢吭声,宋永元慌忙摇头摆手:“我怕丁儿受伤,毕竟他从来都没有谈过恋爱,再者你只是把他当做哥哥——”

  话音未落,他领口的衣服被人揪起,床下又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几个壮汉,正面无表情瞪着他。

  宋永元本就胆小怕事,眼下看来更是不敢大喘气,将对丁玉说的话一五一十告诉李墨安。

  “你觉得我是少年心性,对丁玉的喜欢不过是玩笑话。”李墨安声音越发阴冷,刘海下的蓝眼睛已经暗沉见不到光,“就凭你也敢猜我?”

  见宋永元不吭声,少年原本背在身后的手放下,如往常般对他露出笑容。

  “上次敢打探我心思的东西,估计已经成了冰层的一部分,但看在你是哥哥舍友的份上,滚下来带我去他最常出现的地方。”

  此刻,站在宋永元面前的人不再是穷苦的流浪画家,而是能手握部分李家权势的,人人都得尊称一声李二少爷的李墨安。

  尽管也不知道丁玉会去哪,饶是给宋永元十个胆子也不敢让人去找汤亚,他只得穿着老头衫大裤衩,跟在连领带都打得一丝不苟李墨安身后。

  先前少年总是穿着跟他们差不多风格的衣服,导致宋永元也认为李墨安不过是位普普通通,还没多大名气声望的画家。

  当人身穿笔挺西装三件套,通身气势像刚从谈判场下来模样,就算他不识货也能隐隐感觉这身衣服,绝对不是从桃子购物上买出来的东西。

  更何况李墨安抬脚走路时,西装下似乎能看出隐隐肌肉线条,让人觉得他下秒便能抡起棍棒击碎这宿舍楼所有门窗。

  宿舍楼下一字排开数量高底盘纯黑越野,阵势像是某个神秘组织最高领头人出动,要不是宋永元被身后保镖提着,估计他早就吓得滚到了城市越野车底。

  不等跟他废话,李墨安单手勾起挂在重型机车上的头盔,长腿一迈直接坐定,盯住傻在原地都忘记怎么呼吸的宋永元,手指翻飞利落固定安全扣。

  “怎么,还要我教给你怎么上车。”

  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盛怒之下李墨安的怒火,宋永元刚想上前坐在机车后,可少年穿着定制皮鞋的脚狠狠往下一踩油门,留给他只有机车尾气以及一句你也配。

  与保镖面面相觑,宋永元只能忍痛坐在他梦中情车的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