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哄骗 ◇

  ◎打对折◎

  事先没跟丁玉说今天送家具的回来, 等人进门后对着塞得满满当当的客厅愣住。

  “又是送错的?”

  他转而一想,家具又不是信件,怎么可能会平白无故出现在家里。正想着, 晃晃悠悠跟在身后的李墨安出现。

  “哥哥, 怎么不进去呀?”怀里抱了好几个纸袋, 李墨安差点一头将门口的青年撞到鞋柜上。顾不得换鞋,丁玉视线在他身上与房间来回打转。

  “你买的?”

  为不暴露自己真实身份,李墨安故意将话题岔开,将冻鱼从袋子里拿出来往厨房走:“哥哥, 这个是放在上面还是下面呀?”

  被他带偏,丁玉下意识回答下面,后知后觉回应过来伸手拉住少年衣摆。

  “安墨。”

  不同于先前永远含笑的声腔,丁玉神情有些严肃。他将少年带回这里住,就是不让他再花父母遗产, 如果能给他找到长期稳定的工作再好不过。可眼下又背着他买这么多大件, 甚至怀疑拿点微不足道的钱财都被掏空了。

  “你早上不在就是为因为去买这些东西?”

  就算丁玉再不怎么接触人情世故,最起码还是知道家具从下单到送来至少要半天的时间,所以这些东西李墨安从很早之前便买了。可他提出同住也不过短短几天时间, 况且丁玉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人在他眼前腻歪。

  完全不敢说趁丁玉睡后出门, 李墨安打着哈哈往厨房走:“哥哥会做鱼吗?”

  “你站住。”

  平常不怎么发火的人生气像是变了一个人, 精致清透的五官染上温怒后带了层艳丽,微微发红的面庞令李墨安移不开眼睛。他眨眨眼,完全没有悔改之心,反而还想多看几眼这种模样的丁玉。

  最会拿捏青年愧疚之心,李墨安不禁没有松开怀中袋子, 反而将其抱得更紧些, 手指用力在牛皮纸袋上留下来痕迹:“我以为哥哥会喜欢的......”

  声线特意变成委屈巴巴的感觉, 他低头前看了眼处于气头上的丁玉,说话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

  向来笑嘻嘻的少年露出沮丧神情,像只被主人嫌弃的大狗狗般站在楼梯下面,似乎有些难过地抬头看了眼丁玉,将怀中东西抱得更紧些。

  “我总是受哥哥恩惠,无论是住处还是生意,要不是哥哥那些画都卖不出去。哥哥都愿意让认识还不到一个月的我住进家里,实不相瞒下个月房东就要给我涨房租,就让我卖上千幅画也挣不到这个钱呀!”

  只要李墨安想,没有人能从他伪装中猜到他内心真实想法,再加上说红就红的眼眶,甚至不再多言便能让人心甘情愿相信他说的那些屁话。

  很显然,被他救过几次的丁玉,更是心软中的战斗机。不知道少年心中竟然是这样想的,丁玉站在玄关处有些不知所措,很显然他从未安慰过委屈巴巴的大狗狗。

  原本道歉的话哽在喉咙,眼见面前少年嘴巴瘪成了小鸭子,他垂在身边的指尖动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知道哥哥其实嫌弃我穷,还没有个正经工作,只能在步行街天天卖画为生,有时候连给哥哥买件衣服都买不起,吃喝还要哥哥照顾。”不知道为什么,李墨安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这么一看吃喝拉撒还真的全都仰仗丁玉,声音也渐渐弱了下去。

  破天荒地的,李家二少头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愧疚,抬手按在胸口,望向丁玉的眼神茫然又无措。

  该不会真的将他赶出去吧?!

  对于几个月前还将价值几个亿的资金扔进股市,现在只能买连锁超市的冻鱼,李墨安现在算得上穷了。之前还在世界级的艺术殿堂讲课,现在只能在大街上与流浪艺人混迹在一处,也算是没有正经工作。

  即使李墨安的衣服都穿高定没商标,一件常服也是五位数打底,像现在穿九十九三件包邮的短裤,是他人生中头一遭。

  少年的沉默在丁玉眼中就是被戳到伤心事的难过,联想到自己先前住在汤家的窘迫与不安,丁玉瞬间明白过来买家具是少年想成为这个家一份子的开始。

  良久,他叹了口气。

  “那个红木沙发多少钱?”

  “假的,也就几千块钱。”

  将所有东西的真实价值抹零再对半,李墨安放在手里的冻鱼走到丁玉身边,一副很骄傲的语气跟人炫耀:“我去的早,正好赶上家具店倒闭打折,买到不少还能用的东西。”

  某知名高端定制家具店负责人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也顾不得休息赶紧让人核对单子:“两年不开张,开张吃两年,快快快,赶紧核算再将剩下物件给李家少爷送过去。”

  兴奋模样完全猜不到李家少爷在背后说他们家倒闭了。

  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即便丁玉对少年过去没有多少探究,可还是能从李墨安浑身气质察觉,之前他绝对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丁玉安静下来在想什么,但李墨安捕捉人情绪变化可是高手,他当即放下手中东西,拉着人往沙发上躺。

  “哥哥,你试试嘛,特意选了这种柔软度。”

  为以后行事方便,李墨安对比几十种内料才选择了这一款,不管在上面躺多久、承受多少重量,都不会让人腰酸背痛。当初选材的时候除了店长,其余人羞的视线都不敢往他身上瞥。

  若是平常丁玉肯定躺上去没什么问题,可他偏偏忘记后腰撞到过石桌,这么一被李墨安压上去,桃花眼里立马蓄满泪水。

  还以为按疼了他,顾不得起身,李墨安赶紧去看青年的肩膀:“哪里疼?”

  从后腰疼起的酸痛蔓延到整个背部,外加被人按住的地方有过电般触感,在这两种陌生感觉交织下,丁玉躲过李墨安的包围圈,攥紧手指压下唇齿间差点泄露的痛呼。

  早先察觉异样,不等丁玉挣开束缚,李墨安长手一伸将人重新勾回怀抱,以难以摆脱的力度按住他肩胛骨,单手撩起青年的白衬衫。

  向来白皙如暖玉的腰浮现大片青紫,甚至有道横跨整个后腰的暗红撞伤,夹杂点点血丝印在丁玉身上。

  后背猛一接触微凉空气,丁玉不安蜷缩起身子,伸手去够少年按在耳侧的手腕:“不疼了,不用担心。”

  良久他都没等到李墨安回应,生怕人多想,他像只被手指抵住柔软腹部的小奶猫,吃力翻身碰了碰少年鼻尖。

  “真的,不小心撞到的,已经好很多了。”

  从面前人身上散发的威压令丁玉有些困惑,少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势,无意间瞥到少年被发丝遮住的眼神,丁玉吓了一跳。

  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收敛脸上杀气,李墨安深呼吸后重新朝丁玉露出笑容:“哥哥是在哪里撞的呀?”

  尽管眼前的少年是笑着的,可丁玉直觉感受到如果他说假话,等待他的将不会是笑容。但会是什么东西,就连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思来想去,丁玉选择了实话实话。

  “汤家院中的石桌。”

  “哦——”少年声调拉长,可没由得令丁玉有些发抖,总觉得隐藏肇事者会让他生气。

  果不其然,他下一句便是:“谁推的哥哥?”

  这下,轮到丁玉沉默了。

  他不想跟少年讲述当年发生的绑架案,似乎只要他不说,丁玉便能保持李墨安眼中的好哥哥形象,发生在出租屋的事情只不过是他的臆想。丁玉不想让少年也以那种异样的眼光看他,他的自尊心与自私心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就在丁玉想完的那一瞬间,撑在他上方的少年发出长叹,温热手指隔着纱布落在丁玉手腕。

  “我只是想保护哥哥,可哥哥连说都不肯跟安墨说。”将丁玉那点愧疚的小心思拿捏的死死的,李墨安呼吸尽数落在他耳边,少年轻笑时胸膛传来的震动带得人酥麻。

  暂时没有做好将伤疤完全揭开的准备,他不知道面前少年的反应是能治愈他的良药,还是疯狂掠夺他性命的□□。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有座后山,山上树林茂盛,夏天一到压根看不清被树木遮挡的路。”

  李墨安开口,手指顺着青年细瘦的脖颈滑落,看似无意擦过早上被他亲吻到变红的喉结,似乎知道云修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那里面生长着不少动物,有些是饲养,有些是野生,但都摆脱不了狩猎季被捕捉的命运。”

  他声音刻意压低,冷木香将丁玉每根发丝细细包围。

  “□□无眼,我偶然闯入却被当成猎物遭到捕杀,”李墨安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以气音俯在丁玉耳朵说完后半句,“就算认出我是个人,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子弹就这么打进我的小腿。”

  “但哥哥,你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说的吗?她说呀,要怪就怪你软弱无能,就算给你□□,你也是被掠杀的结局。”

  “哥哥知道后来怎么样吗?”

  少年声音在黄昏映衬下愈发轻飘,浅蓝眼睛不知何时变成深蓝,显得他面容愈发鬼魅。

  “后来呀,那片森林再也没有生物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