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举动看得季清宴忍俊不禁,原本已经到口边要问的问题,不由自主地转变成了解释。◎

  长玉只稍稍迟疑了一下,便立马抹掉了欲落下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

  她嚼得用力,速度也快,很像是在下什么决心,生怕慢了就会让自己改变主意。

  叶落落权当没看见,一口口细嚼慢咽着。

  已经告诉她自己处于劣势,且也主动抛出了橄榄枝,至于接不接,全凭她自己选择。

  这边叶落落碗中的饭才吃到一半,长玉便已经将最后一口塞进了口中。

  但因包得太多,强咽下去时,生生逼红了眼睛。

  然后立马放下碗筷,端端正正地坐直。

  张了张嘴本想开口,但见叶落落还未吃完,话到嘴边也就停下了,就这么乖乖的等着她。

  同时,在心里又再一次问自己是不是已经选择好。

  大约过了半刻钟,菜都已经凉透,叶落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该考虑的也应该考虑清楚。

  总算是放下了筷子,慢条斯理擦了擦嘴,才抬眼看她。

  “想好了吗?”

  经过内心无数次挣扎,长玉果断地下了决心,点头道:“从今以后,长玉愿跟着世子妃,生死都是您的人。”

  “好。”叶落落嘴角上扬,澄澈的眼中带着些许星点,“那就开始吧。”

  “当年家父因在官场中被当了替罪羊,所以全家上下都沦为了奴隶,家母在家父去世后不久也跟着去了,所以奴婢在七岁那年和幼弟一同进了宫,都分到了郡主院里。”

  叶落落不太愿意让她回忆得太痛苦,便直接提重点:“你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郡主用你弟弟胁迫你?”

  长玉神色悲伤地点了一下头:“是,郡主要的奴才,全都是带有兄弟姐妹的,他日要求做什么的时候,好以此来威胁。”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没有血色的脸上挂起了苦涩的笑容:“可来世子府,并不是她胁迫奴婢做的第一件事,为了巩固玉矶娘娘的地位,她专门培养了一批像我这样有幼弟的姑娘,用幼弟胁迫我们听话,然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要溢出来的眼泪收回去,控制着已经颤抖的声音。

  “然后,把我们一个个送上那些达官贵人的床。我去的那年,才十岁。”

  “哐”。

  叶落落将手中的茶杯摔到了地上。

  难以置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只觉头皮发麻。

  难怪长玉从来不敢抬眼去看季清宴,也难怪她到哪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从那么小的时候已经受到了如此严重心理创伤,她怎么可能还会有这个年纪小姑娘的那种灵气!

  这沐黎郡主,简直丧心病狂到令人发指!

  叶落落站了起来,深呼吸了好几下,总算是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接着一把捉住了长玉的手,十分心疼的看着她:“矫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但你记住,只要我叶落落在一天,就不会让你再遭这种罪。”

  她突然一拍脑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对了还有你幼弟,虽然我对宫里确实不太熟,但是我可以去求一下季清宴,看看他能不能帮我一把,不行的话去求求长公主应该也行,这得让我好好想想……”

  这些话像是一束温暖的光照进长玉心里,晒干那片阴湿的沟壑,化作一双柔软的手将她从泥潭中拉了出来。

  她之前觉得,要是从一开始跟着的就是叶落落该多好。

  但是从现在起,好像也不晚。

  *

  临近夜深,王嬷嬷才回世子府。

  在府里来回打转的齐伯都等心焦了。

  但见王嬷嬷是笑着进门时,悬起的心落下来。

  二人在走去给叶落落报喜的路上,相互感慨着有多么不容易。

  远远的见她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想着应该是她一直担心得睡不着觉,便加快了步伐。

  才走到门口,刚准备敲门,一阵有节奏的呼噜声从里面传了出来,不时还伴随有咂嘴的声音。

  面对这如此心大的世子妃,二人无奈对视一眼,叹了口长气,各回了各屋。

  翌日,宫中传出消息。

  沐黎郡主因任性妄为、目无尊长,被罚禁足于郡主院思过两月;其姨母玉矶娘娘因管教不善,撤牌子一月,以示警醒。

  外面传的都是,郡主在宫里遇上来赏花的长公主,因曾经未能如愿嫁给世子,所以对长公主出言不逊,长公主宽容大度,只是把她带去了中宫,却不想皇上及时带着玉矶娘娘赶来,金口一开,草草了结了此事。

  但实际上却是,长公主得到消息后,带着手下嬷嬷第一时间就杀进宫中,安排好一切就等着郡主回来,故意引她犯错,在送中宫前就好好教训了一顿。

  之所以要送去中宫,是因为规矩如此,且长公主知道皇后极度厌恶玉矶,绝不可能会对她侄女心慈手软。

  而皇上知道这事时,恰好刚得知叶落落遇刺与郡主有关,只是找不到丝毫实质性的证据。

  便任凭玉矶在门外跪着哭喊也不理,估按着她们也应该教训得差不多了,才不紧不慢地赶去中宫。

  这日下午,王嬷嬷绘声绘色地给叶落落讲完这整件事。

  叶落落还没感慨长公主是真厉害,就紧接着被王嬷嬷苦口婆心的教导。

  她眼神真挚盯着王嬷嬷小鸡啄米,口中敷衍地一直“是是是”。

  但脑子却自动开起了小差。

  因为她发现沐黎郡主是真对她说的胡话上了心。

  明明吃了这么大个亏,丢了这么大面子,却没用她算命之事来将此事压下。

  深想起来确实蹊跷,但她所作出的猜测需要验证,得等。

  就目前看来,算命这事之后郡主应该也不会再提。

  也算是弄拙成巧躲过一劫。

  不然今日满京城传的定然是。

  那位乡下来的世子妃,居然学起江湖骗子去算命,德不配位,究竟因为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呵。”

  叶落落把自己给想乐了。

  回神就见王嬷嬷已经跟着她笑了,还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

  ?

  她扭头一看,旁边站着的丫鬟笑得更欢,甚至连长玉都笑了!

  ??

  可现在的问题就是,她还不能表现出懵的状态,不然就做实了刚刚的一切都是敷衍。

  因此只能尴尬的继续笑,同时使了眼色求助长玉。

  长玉心领神会,大概也猜到应该是她没注意听刚刚的话,于是破天荒在一众人面前主动开了口。

  “我也觉得嬷嬷说得对,世子和世子妃的感情极好,不日之后世子府应该就能添丁了。”

  不日之后……添丁?

  这怎么可能!

  就他们家这世子一天天寡淡无趣的模样和狗一样的性格。

  看门的那只公狗下崽,府里都不可能添什么丁。

  笑容在叶落落脸上僵住,眼睛珠子看着一脸期待等着她表态的众人,瞬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这时,一个清冽好听的声音救了她一把,从门口处传进她的耳朵。

  “我觉得听起来好像不错,可以考虑,你觉得呢,世子妃?”

  叶落落心中一颤,眼睛倏地亮了,抬头就对上了那双熟悉的墨色眼眸。

  可不知为何,鼻子猛然一酸,一股委屈突如其来直上心头。

  不可控地嘴巴一瘪迅速把头低了下去,澄澈的双眼中顿时浸满泪水。

  旁边人没看到臆想中冲上去的亲亲抱抱。

  才发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便全都陆陆续续找借口跑了。

  一阵慌乱而过,一直垂着眼的叶落落只听关门声响起,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自己前面停了下来。

  感受到他身子往前倾,弯下了腰。

  容易上头的冷松味道飘进她鼻子里。

  她紧捏着双手,克制着不去看他。

  极尽完美的脸凑近看清她后,面色一僵,挑了挑眉,墨色的眸子满是不解:“还以为你演戏呢,居然真在哭,怎么,母亲不是进宫帮你把问题解决了吗?”

  这话让叶落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抬眼看向他。

  他怎么好意思一脸无辜的觉得她哭是因为这个!是哪来的脸能说出这种话!

  原本不会掉的眼泪一下像被拉开了闸,透明珠子一颗接一颗落到地上消失不见。

  她就这么盯着面露错愕的季清宴淌了会眼泪。

  期间,他除了脸上会显现在思虑后不解的神情,其身子依旧保持刚刚的姿势,手都没动一下。

  木头精一样的杵着!

  她平静地用袖子把眼泪擦干,偏头呼出一口气。

  随即,彻底炸了。

  “你居然还有脸回来?我在那房子里面出生入死去救你的人,你就这么跑了?你知道那房子里面有多可怕吗?你差点就只能见到我的脸皮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大破天的事把我给抛下了,还消失了两天!”

  叶落落一口气不带喘的说完这些话,直觉口干舌燥。

  顺手就接过递到手边的茶喝了口,放回了桌上,才后知后觉这水是季清宴递来的。

  没半点犹豫,伸起左手就“啪啪啪”打了好几下刚刚接茶水的右手。

  气急败坏地把头扭朝一边,脚趾扣地。

  这举动看得季清宴忍俊不禁,原本已经到口边要问的问题,不由自主地转变成了解释。

  “并没有想抛下你,在走前,我确定了你们应该没什么危险,而之所以非要走,确实是因为临时遇上了些事不得不走……”

  季清宴随着叶落落的神情小心翼翼推进:“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对,现向你道歉。所以,你能告诉我,当时你在房子里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女主心理活动:伸手帮人擦个眼泪很难吗?

  男主心理活动:为什么差点只能见到她的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