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酱,你为什么叫白舟呢?”

  “因为老家的小镇边上有一条小河。”

  “而父亲希望,我能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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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羽生站在包间的门前,他透过室内的光薄和薄的纸拉门,看见了另一边层层叠叠的人影。好大一群人,他们隔着餐桌手舞足蹈的交谈着,将成年后的社交礼仪都抛到了脑后。

  那是一个个活在少年记忆里,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影。

  “岩井君,咱们有十多年没见了吧,想不到曾经作为体育生的你也有啤酒肚了。”

  “明美酱还是和上学时一样漂亮,恭喜你上个月结婚了呐。”

  “快来看看这是谁的宝宝,天啊,我初一就打赌他俩将来一定会在一起的。”

  羽生将手轻轻搭在门框上,屋里人的谈话声像一阵风,轻轻吹开了他脑海里有关初中回忆的书页。他欣喜、雀跃,萌发着迫不及待想要加入谈话的冲动。

  快来听听我说吧,

  我..我.这十几年也发生了好多事,

  还记得小时候我吹下的牛皮吗,

  真的都一一实现了!

  而羽生正准备拉开门的下一秒,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羽生面前站了一个小男孩大概三四岁的小男孩,肉嘟嘟的脸颊上一双小眼睛尽可能睁大地望着自己。

  羽生望着小男孩的脸,不自觉地喊出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

  “雅训?”

  小男孩摇了摇头,很显然他当然不是雅训了,接着他举起小手指了指身后高大的男人给予了答案。

  随着小男孩手指的方向羽生望见了自己熟悉的老朋友,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胖,还是不喜欢穿外套,还是喜欢把衬衫的袖子挽到胳膊肘。

  坐在同学堆里的浅野雅训冲羽生憨憨地笑了笑,他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成为父亲后更加的发福了。

  “欢迎回来啊,结弦君。”浅野雅训望着从小长大的朋友,由衷地祝福着。

  四周地同学们听了雅训的话都接连转头,笑盈盈地望着眼前这个早已长大、褪去青色、卓越有成的男孩。

  一切都变了又好像没变,羽生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初中教室背后的空地,而同学们正把头搁在椅背上,期待着他表演跳跃。

  羽生朝大家倾身鞠躬,接着用轻快地语气道起了歉,

  “不好意思大家,我来晚了呐。”

  “需要我在这里罚站五分钟吗?”

  上学迟到的人要在班级前门罚站五分钟,这是他们班的规矩,羽生可没忘。

  “不过,不过...”

  羽生装作苦恼地停顿了一下,接着把躲在他身后的女孩推到了众人前面。

  “可以让我的未婚妻先落座吗?”羽生将下巴搭在白舟的肩上,佯装可怜地请求着。

  “因为我的磨蹭,她刚刚已经唠叨了一路。”

  “要是再不让她吃晚饭,那今天桌子上的食物我就一口也别想吃了。”

  浅野雅训是羽生小学加初中六年的同班同学,小时候的他们一起打棒球,在教室的后排座位玩借来的电子游戏机,于周日的傍晚一起抄班长的英语作业。

  他了解羽生,男孩活力、亲切、爱热闹,喜欢班里的朋友都围着他转。

  所以雅训一直认为,羽生是想来同学会的,虽然这十多年来他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但他依旧坚持着在每年同学会举办的前一周,向羽生的line上发一条邀请信息。

  等你哪天不忙了,就一定会来的对不对,浅野雅训一直这样坚信着。

  其实雅训猜的不错,羽生之前不去参加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时间。每次同学会的节点,他不是在加拿大训练就是在各地比赛,似乎和曾经的朋友们生活在了一个地球上的两个平行时空。

  高中在国外的他,也好像回去看看啊。

  男孩曾无数次仰望多伦多训练馆里高墙上的窗户,他幻想会不会有人突然呼唤他的名字,并从窗户的缝隙里丢入一颗棒球,朝他大喊,

  “yuzu,别写英语作业了,我们快出去玩吧。”

  可随着年岁的增长,羽生也觉得自己和大伙越来越不一样了,赴约的欲望渐渐变小,而复杂的心思则越来越多。

  他们还记得我吗?他们记得的是羽生选手,还是那个小时候的结弦呢?

  去的话该聊些什么话题呢?那些已经成家立业男孩们,是不是已经不热衷于打游戏了。

  贸然的前往会是一种打扰吗?如果我去了他们可能会不自在吧。

  羽生感觉自己行驶进了一条与朋友们完全不一样的支流,并一个人走了好远好远。

  可今年不一样,时间和赴约的理由他恰巧都有了。

  白舟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替羽生答应了下来。

  女孩搂着他的脖子对他说到,去玩玩吧,那么爱炫耀的你,不该向他们展示一下自己越发娴熟的跳跃技巧吗。

  偶尔放松一下也没关系吧,离日本站的比赛还有些时间的。

  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平时都没有机会向别人夸奖你对我有多好呢。

  羽生的脸上不自觉挂上得意的笑容,虽然他知道这是白舟在拍他的马屁,但还是很受用。

  但男孩没有告诉白舟,比起跳跃他更想向同学们炫耀的是女孩本身。

  其实从她才是自己在这场同学会里最大的底气和资本。

  开门后,白舟是被羽生直接从背后拽到身前的,男孩用两只手轻轻按着女孩的肩,不给她一点闪躲的机会。

  他能感受到白舟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有些轻微的局促和害怕,但还是想就小小的任性一下。

  毕竟这是难得的,他可以正大光明向别人炫耀自己爱人的机会。

  接着羽生真的像自己刚刚说的那样,把白舟带到了座位上坐好,而自己回到门口自觉罚站了五分钟。

  这五分钟对白舟来说可真难熬,大家的兴趣全然都在她身上,根本没人想理会门口的男孩。

  而这却是羽生特意想要看到的场面,虽带着点少年玩心的劣根性,但他就想要白舟当这一刻的女主角。

  同时也向所有人强调,他的人生拥有了女主角。

  白舟的眼睛偷偷撇向了一旁的羽生,似乎想要偷偷的求助,但男孩却只是回应了她鼓励性的微笑。

  说说看吧舟酱,现在的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呐。

  虽然白舟在心里小小抱怨着羽生这种把她架在火上烤的行为,但表面上却依旧努力保持从容和镇定。

  既然如此,那她就只能自己应对了。

  “我...我才没有yuzu说的那么凶。”白舟红着脸朝大家解释着。

  “但他今天为了见大家,出门前真的磨叽了好久。”

  “光是鸡心领的毛衣就换了三件。”

  “虽然在我眼里,都是我爸爸那个年龄才会穿的款式...”

  或许是因为白舟耿直的发言过于富有画面感,在场的老同学们都纷纷笑出了声,开始同情女孩的处境并夸奖了她的善解人意 。

  一旁的羽生也跟着一起笑了,他到不是笑白舟拆了他的台,而是觉得两人真的越来越像了。

  在爱里斤斤计较却又心口不一的小心思,他看得清清楚楚。

  无论在哪个国家同学会的主题其实都一样,那就是在回忆美好从前的同时,尽可能吹吹有关自己现在的牛皮。

  谁当了公司老板赚了大钱、谁结了婚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谁真像小时候说的那样周游了全世界。

  故事很多,而内容里有关梦想的讨论却渐渐变少了,不是不想谈,只是都不得不过柴米油盐的生活而已。

  其实在坐的人群中,最有资格谈论梦想的就是羽生了,可他今天也不想去谈论梦想,那些内容他在采访里都说倦了。

  他向雅训请教如何才能合理逃避饭后的洗碗工作,怎样才能让女孩允许他不洗澡也上床睡觉,以及藏多少数额的私房钱不容易被发现的。

  雅训说这也是他正在琢磨的问题,不过暂时也没有特别好的解决办法。或许一会儿他们可以一起去请教一下结婚最早的班长。

  在一旁偷听的白舟无奈地摇了摇头,原来男人间的友谊就来自于这些微妙地身份共情。

  不洗澡绝对不可以上床睡觉,羽生想都不要想。

  同时雅训也发现,羽生在谈话中会不自觉的提到白舟,即便刚刚他还在抱怨那些繁琐的生活细节。

  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每一句都带着愉快的味道。

  “舟酱做饭很好吃。”

  “她脾气超好的。”

  “上个月她陪我出去比赛了”

  “她奶奶给我寄了毛衣,还有红秋...”

  这时正在吃饭地白舟,瞬间用一块天妇罗塞住了羽生的嘴。

  他不要脸,她还嫌丢人的。

  四周地同学们起哄了,问既然感情这么好,为什么他俩还没结婚呢?毕竟从冰演的公开订婚到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

  “这就要看舟酱什么时候可怜我,愿意在结婚申请书上签字了。”羽生佯装委屈地说道,甚至为了配合场景,讨好性的往白舟的碗里剥了一只虾。

  女孩轻微翻了个白眼,这纯纯属于羽生血口喷人。

  其实那个文件袋就静静地放在羽生奖牌柜的架子上,而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过多去提起。

  “舟酱,你为什么能忍住不签字呢?”两周之前川子找白舟出去玩时,就问过了她这个问题。

  川子说要是换作她的话,立马就签了。世界上有比羽生更合适白舟的人选吗,她想不出来。

  而白舟回答着,如果羽生想要她签字的话,那在生日当天就会把笔一起递给她了。

  可羽生他并没有这么做。

  白舟知道羽生在想什么。

  一方面他还是自责的,冰演,比赛,都是不得不占据他大部分时间的事情,作为丈夫的职责,他暂时还没办法完全做到。

  我没有资格要求舟酱现在就签字呢。

  羽生就是这样的个性,没有完全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他就是一头追求完美主义的驴。

  而另一方面,他对女孩还有更多一分的期待。

  就像平时羽生让白舟帮他选择今天该带哪一条法藤一样,这即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祈求,

  自从他在加拿大再次夺冠后外界的风声很大。媒体就是这样,胜利时将他捧上神坛,失败时又把他从高处推下。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羽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走的坚定而又小心翼翼。

  所以羽生希望白舟能帮帮他,他把自己全新未来的起点交到了女孩手上。

  男孩会幻想白舟何时会递给他那个签好名字的文件袋。

  如果我赢了日本站的比赛,你会给我吗?

  我过二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你会给我吗?

  当我挑战4A成功时,你会给我吗?

  或者只是一个简简单单陪你吃宵夜的晚上,你就会给我呢?

  在他失落时,在他得意时,在他平淡如水的生活中,

  它能成为一种安慰,一个奖励,或者只是一份小小礼物。

  但正因为对明天抱有期待,他才能多一份信心去挑战困难,多一份从容去面对失败。

  羽生对白舟有信心,他相信白舟一定能找到最合适的时机,重新把那个文件袋郑重地交到他手上。

  面对着羽生同学们好奇又戏谑的目光,白舟理直气壮地回答着男孩的提问。

  “那不得看yuzu何时能表现得让我满意吗?”。

  女孩甚至对着羽生那双将自己可怜处境表演地出神入化的眼睛,反问了起来。

  “你不会以为,自己现在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吧?”

  “刚刚还想逃避洗碗、不愿意睡前洗澡、准备藏私房钱的羽生结弦同学?”

  羽生:“...”

  女同学们开始笑话羽生将来一定是个妻管严。

  班长则立马起了当年的架势开始教育羽生和雅训,他说男人间的对话要偷偷进行,被女孩听见了像什么话。

  而白舟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握住了羽生的手,安慰起了刚刚吃瘪的男孩。

  放心,要乖乖训练,要保持好心情,千万不要让自己受伤。

  相信我,我会在合适的时间给你的。

  后来班里的同学们一起唱了校歌,玩了小时候最爱的纸牌游戏,又让羽生在大家面前干拔了一个3A。

  白舟喝了好多酒,而男孩也没有拦着她。

  于是她把有些晕乎乎的脑袋靠在了羽生的肩上,而他熟练地就搂住了白舟的腰。

  望着眼前吵吵闹闹的人群,白舟问起了羽生。

  “他们还是老样子吗?”

  “是啊,大家都是老样子。”

  而这时羽生发现了老朋友雅训也在看自己,

  “其实你也还是老样子啊。”

  “还是那么年轻,那么话多,追着当年的梦想死死不放。”

  他还是从前的结弦,而不是现在的花滑goat。

  其实同学们并不在意羽生有没有成功跳出4A,有没有每次都获得金牌。

  他们只希望自己曾经的同学能获得幸福。

  临走前,一屋子人用拍立得拍了合照,并在每张照片的背面签下了在场所有人的名字。

  羽生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在照片背面写上了白舟的名字。

  “原来她叫白舟啊。”因为之前媒体并没有透露白舟的身份,所以他们一直不知道女孩的全名。

  “是呀,是个好名字。”羽生附和道。

  其实在背着白舟偷偷准备繁琐地结婚申请的过程中,羽生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想着女孩的中文名字,那个或许会冠上自己姓氏的名字,他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有一天晚上他悄悄问白舟,为什么家人会给她起这个名字。

  而女孩回答他说,

  “因为老家的小镇边上有一条河。”

  “而父亲希望,我能走出去看看。”

  父母甚至不需要她是一艘船,就做一叶小舟就好。

  若能力有限,可以一个人愉快地走走停停,

  但如果尚有余力,那就努力载上另一个你爱的人吧。

  有关万里的前程,余生可渡。

  临走时白舟还在和同学们聊着八卦,已经结婚的女孩们接连给白舟嘱咐着自己的经验。

  “舟酱我告诉你,就算他是羽生君也一样的,男人一结婚就会变坏的。”

  “就是,就是,我老公结婚后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给我做早餐了”

  “所以不能对他太好,永远要有所保留知道吗?”

  “但也要包容他的小缺点,毕竟你们要过一辈子呢。”

  “该走了,舟酱。”羽生向白舟催促着,连忙把她从同学堆里拉出来。

  别教了,别教了,在教下去舟酱就更不愿意签字了。

  羽生牵着喝地晕乎乎的白舟,让她坐上了自家车的副驾驶并给她系好了安全带。

  “yuzu,她们说你结婚了就会变坏的。”

  女孩靠在一旁地挡风玻璃上,开始胡言乱语。

  羽生绕道自己的主驾上坐好,女孩喝了酒就乱说话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所以你也会变坏吗?”

  白舟死死地拽着羽生的胳膊,要是男孩不回答问题,她就不准他拉起手刹。

  “我不会。”羽生脱口而出。

  “你骗人,你同学说男人都会的。”白舟不满意地追问,多少带点胡闹的意味。

  “我不会。我不会。我不会。”羽生用手掰过来女孩的头,郑重其事地又重复了三遍。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你听清楚了吗。

  女孩的唇近在咫尺,羽生本来想带着安慰地给一个吻,但女孩却用手心截住了他的动作。

  “我刚刚喝了酒,”白舟义正言辞地拒绝了羽生,“你会过敏的。”

  羽生感到哭笑不得,怎么这种时候你反而比我还清醒了。

  “那我就亲亲这里吧。”接着羽生轻轻地在白舟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吻,女孩的脸颊热热的,比他唇边的温度还要更高。

  “你不可以变坏,不然我就不跟你回家了。”白舟反手抱住了羽生,让两人的身体贴的更紧,拥抱似乎比言语等多些说服力。

  是啊,如果他变坏,那他就没有家了。

  又变成一个人的日子,羽生再也受不了了。

  女孩不仅可以带着他往前走,

  在看遍风景后,这一叶扁舟,依旧会带着他回头注视着原点。

  有关故乡的归途,余生可渡。

  舟酱,你知道我有多幸运吗?

  原来在好的爱情里,你光事用名字,就承托起了我的一生。

  羽生与余生,你皆可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