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轻酌低着头，霜降脸色惨白，在他的怀里安静闭上眼。
在十分钟之前，BUG把澹台霜降的灵魂放出，主动离开女孩小小的身体。澹台霜降闭上眼，身体晃了晃倒下去，叶轻酌赶紧伸手接住她，女孩脸色唇色皆是惨白，像个单薄脆弱的瓷娃娃，尽管身体还带有余热，心脏却不会继续跳动了。
身旁站着的那个人形光团，和算法有些相似，不过算法比它的形象更细致些，手脚更加清晰，而它只是一个略显粗糙的一团光影罢了。
“主人，它已经现身了！快点消灭它！”
BUG似乎没有逃走的意思，它静静站在那儿，头部微微偏开，看动作似乎是在关注澹台霜降。
卡芮秋在催促，叶轻酌却没有拿出权杖，他的心情错综复杂，明明只是它是一个错误的存在，必须行使身为主神的责任，但因为它对澹台霜降的付出，并且是为了她才暴露自己，内心又感到矛盾和不忍。
不错，它明明可以独善其身，继续在《降临》的世界里游荡，这个身体用腻了，再换另一个宿主。但成为澹台霜降之后，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一个梦想而已。
“主人，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有主神合约的限制，必须公正无私。”
“我知道。”叶轻酌一手搂着澹台霜降，一手打开，水晶权杖出现在手心。BUG捧着那团灵魂：“请你保管好仅存的灵魂，如果完全消失的话，她的身体也会分解。”
叶轻酌答应下来，他打算暂时把灵魂封存在时间瓶里，尽快找出对策。
BUG低下头，对着逐渐黯淡的灵魂低语：“抱歉，没办法帮你实现梦想了。将来有机会的话，希望你能自己去努力。”
叶轻酌看一眼怀里的澹台霜降，心里感到不是滋味，BUG离开身体后，她只是空留了一副躯体下来，离开时还活蹦乱跳，现在死气沉沉倒在怀里，这该怎么和澹台谷雨解释？
水晶权杖张开眼睛，射出扇形金色薄雾，BUG张开双臂，在薄雾中渐渐消融、飞散，在它离开前，轻声说：“希望这一次，我能成为某个副本里的组成部分，这样就不用再害怕消失了吧。”
这里是终端，消失的光点会被系统全部回收，它并没有死亡，而是变成编码重新被编写，成为《降临》里新的程序。
洁白灵魂由卡芮秋捧着，放进时间瓶里。见叶轻酌搂着澹台霜降沉默不语，宽慰道：“主人，小美女并没有完全死去，多亏BUG将她的灵魂完善保存，大大减缓了消散速度，《降临》里包罗万象，一定能找到复活她的方法~”
“最靠谱的方法，就是和算法交易了吧。”
“的确如此，但是以您和算法的关系，恐怕它不会同意这场交易。”
这是当然，算法从来没答应过他的任何交易，会治好楚爻也是别有目的，在澹台霜降的身份揭穿之前，他一度以为算法的计谋已经成功了。
叶轻酌抚摸着小姑娘柔软的黑发，瓷白脸颊失去温度，也无法睁开眼对他甜甜一笑，叫一声“轻酌哥哥”了。
他尚且如此难受，更别提澹台谷雨，还有一直跟在身边的船长了。
叶轻酌抱起澹台霜降，回到城堡里。澹台谷雨显然一直在焦急等待着，看见他从空间裂缝里出来，连忙跑过去，看见妹妹安静到毫无生气的睡脸，理智在一瞬间轰塌。
“霜降、霜降怎么了？”澹台谷雨双手颤抖，几乎是把霜降抢过去，“醒醒啊……霜降，你别吓哥哥，醒醒啊……”
他的手指从冰凉脸颊划过，一声声呼唤渐渐染上哭腔，脑中闪过的一幕幕全是妹妹从小到大的成长画面。他们父母早亡，妹妹可以说是澹台谷雨一手带大的，从牙牙学语的婴儿变成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这期间耗费了多少精力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霜降、霜降……”
多年累积的深厚情感化为热泪，一滴一滴落在澹台霜降的脸上，开出一朵朵悲伤之花。叶轻酌的脸色也不好，低声道歉：“对不起。”
“霜降做错什么了？她做错什么了？！”澹台谷雨搂紧妹妹怒吼，“她没有危害到游戏运行，也很安分，不会主动去得罪任何人。如果是因为贪狼的事，那来找我啊！是我让霜降这么做的！跟她没关系！”
“……不是，”叶轻酌移开视线，“霜降她——其实早就、早就——”
“她没死，她一直活着！”澹台谷雨低头，咬紧牙关，“她一直在我身边活着。她就是我生存下去的动力，哪怕她不是真正的霜降，我也当她是真的……”
“唔！”船长跑来，圆眼里蓄满泪水，抱住澹台霜降的身体呜呜痛哭。它偶尔抬起头，用眼泪朦胧的双眼盯着叶轻酌，像是在质问，质问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主人下手。
叶轻酌无法用“职责”二字来辩解，弋淮烟走来，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表达无声的安慰。
“霜降不可以死，一定有办法能复活的，一定会有办法的！”澹台谷雨匆忙擦掉脸上的泪痕，看着弋淮烟，“弋淮烟，算我求你，只要能让霜降活过来，让我做什么都行！”
弋淮烟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叶轻酌拿出时间瓶，递过去：“这个……是霜降仅存的灵魂。”
！澹台谷雨一把夺过瓶子，小心翼翼地抚摸瓶身，忍不住哽咽：“霜降，霜降的灵魂还在、只剩下灵魂还在了……”
“这个灵魂？”
听到弋淮烟的提问，叶轻酌低声说：“是BUG留下的。它附身之后将霜降的灵魂好好保存，为了实现霜降的梦想铤而走险，不得不暴露。”
弋淮烟以前做主神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或者说，没几个主神能遇上这种离奇事件。在他们的印象中，BUG和主神、玩家都是对立位置，像这样为了玩家牺牲自我，脑瓜子削尖了都不一定能想得到。
“叶哥，叶哥你有办法的吧？你能让霜降复活的吧？！”澹台谷雨把瓶子抱在怀里，满眼期待，“霜降的灵魂还在，她还没完全死去，一定还有机会的，对吧？”
“这……”叶轻酌犹豫，“我有想过，不过不一定能行得通。”
“没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澹台谷雨“噗通”跪下，“求你了，只要霜降能复活，哪怕用我的命交换也无所谓！”
叶轻酌把他扶起来，他原本就觉得无颜面对澹台谷雨，现在人家还跪面前求自己，他怎么受得起？
“你别这样，不止是你，我也很喜欢霜降，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去。”叶轻酌叹气，“说到底也是我对不起你，这件事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澹台霜降被放在城堡里，澹台谷雨特意打造了一座水晶棺，船长去采了许多鲜花，漂亮可爱的小姑娘像是个睡美人，被姹紫嫣红的花朵包围着。
澹台谷雨坐在一旁，一直守着妹妹，几乎不敢合眼，生怕妹妹的身体会受到损害。船长则是在看护时间瓶，防止那朵小小的灵魂继续消散。
叶轻酌在门口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弋淮烟拉住他的胳膊，轻声问：“准备回去了？”
“嗯，有事。”
“找算法吗？”
叶轻酌瞟一眼，明知道就不要多问了，他想要找算法的心情十分迫切，哪怕知道成功的概率很小，也想尽可能一试。
“算法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存在，也不会轻易答应交易。”
“我知道，尤其是它还对我非常不满。”叶轻酌冷笑，“它巴不得看见我痛苦的样子，所以根本不会答应救霜降。”
“那你还打算去找它？”
叶轻酌把之前楚爻的事说给他听，算法一开始也没有治疗楚爻的打算，但被激怒之后，反而主动让他恢复。他因此也发现，算法这家伙有一副小孩子脾气，你若是顺着它，那只会被牵着鼻子走，唱反调的话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弋淮烟摸着下巴，正常情况下，算法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不过聊胜于无，谁也说不准算法会不会异想天开，忽然就同意交易了。
“不过它如果不答应的话，也别急。”弋淮烟拉住叶轻酌，在额头落下一吻，“我会想办法，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叶轻酌将信将疑，不过弋淮烟的本事有目共睹，哪怕他现在不是主神，以他在《降临》的阅历，也有可能找到别的复活方法。
回到终端里，叶轻酌顾不上休息，直接进入神创之塔。他踩上白色金字塔的台阶，发现第四层台阶居然点亮了，怔了怔，赶紧打开属性面板。
【姓名：叶轻酌（8）
身份：主神（实习）
点数：-；金币：92310
基础属性——力：175；思：203；速：157；敏：180；念：199
天赋值：四阶神格】
“很惊喜吧？”
金字塔尖端响起熟悉的声音，叶轻酌抬头，光团人影翘着腿，坐在最高位置，像是居高临下在俯视着他。
“只是杀死一个身边的朋友，就升到四阶神格，是不是太划算了？”算法笑出声，托着腮，“如果你能杀了白衡，或许我会考虑让你直接‘转正’哦。”
一股怒火从心头升起，叶轻酌冷冷看着它：“你早就知道霜降死了，是吗？”
算法点点头：“当然，《降临》里没有我不知道的事。不过也有例外，比如那个BUG，居然会站在玩家的立场考虑问题，的确是出乎意料。”
“你居然用这种事情来当作试炼事件……”叶轻酌捏紧拳头，“用朋友性命来交换，这个神格我不要也罢！”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算法微微一笑，“我偏要给你，让你永远记住这个神格从何而来。”
叶轻酌尚且还能克制住内心的怒火，向它提出交易的事。算法语气惊异：“喂，你不会以为我们关系有多好吧？交易？呵。”
“别说是你，就算是弋淮烟来求我，我也不会答应。”
叶轻酌沉默数秒，缓缓开口：“不答应是吗？”
算法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叶轻酌张开右手，水晶权杖在手中显现，再抬头时，眼眸被戾气占据：“那就别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