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叶轻酌感觉脖子那里痒痒的，银发耷拉在肩头，还有温热呼吸打在皮肤上。弋淮烟从身后抱住他，闭上眼睡得正熟，纤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鼻梁两侧投下一片阴影。
不得不说，这张脸的确赏心悦目，精致却不女气，美貌却不阴柔，虽然闭上眼时人畜无害，但睁开眼后绝不会把他和“柔弱”二字联系在一起，反而会被那双冷漠眼眸冻得四肢发寒。
叶轻酌悄悄抬起手指，指尖轻柔地触碰他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吵醒。结果他的手被捉住，在掌心落下一吻，弋淮烟睁开双眼，睫毛从指腹擦过去，又麻又痒。
“抱歉，吵醒你了。”叶轻酌想把手收回来，结果被紧紧拽住，弋淮烟笑了笑：“早就醒了，一直在等你。”
早就醒了？多半是没怎么睡吧。
怪就怪梦妖灵雾的催眠效果太好，导致叶轻酌这种浅眠的人也睡得沉如死猪，连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时间尚早，两人窝在被子里耳鬓厮磨，说些情人间的悄悄话。叶轻酌总感觉忘记了什么，果不其然，枕头动了动，一朵红艳艳的大嘴花从针头下面探出来：“不好意思，我又在这里。”
“……”
随着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大嘴花给丢了出来，“砰！”，房门也被用力关上。
澹台霜降跑上来，捡起卡芮秋，眨眨眼：“刚刚是什么声音？你怎么在外面？”
卡芮秋叹气：“那是情侣被打扰之后，恼羞成怒的声音。”
———
房间内床帘紧闭，结界张开，屏蔽掉外界的一切声音。别误会，叶轻酌脸皮薄，哪怕弋淮烟软磨硬泡，他也拉不下脸在大白天做那些事儿。会做这些准备是因为他们接下来聊的话题很敏感，不能让任何人听见。
两人面对面坐着，叶轻酌组织好语言，开口：“你和澹台兄妹住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你指哪方面？”
“都说说看。”
弋淮烟食指抵着下巴，思索片刻，说：“澹台谷雨没什么变化，倒是霜降，好像长大了。”
叶轻酌让他展开说说，弋淮烟举了几个例子，比如那孩子处理问题的方式发生了一些变化，知道赵鹿为什么会受伤吗？就是有她的原因在里面。
在危险的生存游戏里磨砺久了，再单纯的孩子也会被迫改变，弋淮烟本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澹台霜降情况特殊一些，她因为哥哥的娇纵保护，加上自己实力强劲，放哪儿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导致她锋芒毕露，时常成为人群焦点。
弋淮烟曾经提醒过澹台谷雨，让他多提点妹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游戏里仇富、仇强、心理扭曲的大有人在。澹台谷雨则是感觉霜降就是在释放天性，现在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不能过于压抑，会失去美好的童年。
游戏里的时间几乎是恒定的，若是没有强大神力的干预，澹台霜降可以“度过童年”的机会渺茫。不过这不代表心理年龄不会增长，从近两次的副本表现力，弋淮烟察觉到这孩子看待问题的角度、处理问题的方法都发生了改变，懂得仔细揣摩、细心观察，还学会韬光养晦了。
“虽说随着时间发展，心理年龄会有一定成长，但那么长时间过去，霜降还是那副小孩子子心性，最近却开始改变，令人挺意外的。”
由于最近叶轻酌没有和澹台兄妹一起下过副本，也不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属性强化完全不会影响到性格，如果澹台霜降的性格也产生变化，那么他和卡芮秋的猜测极有可能会是真的。
“你有没有怀疑过，她也许不是霜降？”
弋淮烟皱了下眉，很快松开眉头：“这个可能性不大，澹台兄妹俩天天在一起，澹台谷雨那么宠妹妹，霜降如果是冒充的，他肯定第一个会发现。”
“可是现在发生的事情很离奇。”叶轻酌叹气，把排行榜点开，界面调开公开状态，“你也没有看排行榜的习惯吧？现在看看吧。”
弋淮烟只扫了一眼，便说：“霜降的实力进步巨大，从她的控水能力就能看出来了。海韵灵潮是特级武器，在她手里堪比神级武器，这可不是一般玩家都能做到的。”
“你猜她的敏属性现在有多少点？”
“450点？”
“很靠近。”叶轻酌低头思索，“上次在沉睡谷时，她的敏属性值和现在相距甚远，还不到400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可能大幅度提升属性值吗？”
“以市面上现有的所有强化材料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而且她还是高级玩家中的顶尖行列，属性强化的冷却时间只会更长。”弋淮烟调出自己的属性面板，“猜一下，我上次强化点数是什么时候了？”
“呃，5个副本之前？”
弋淮烟浅浅一笑：“是我们第一次去黑市的时候。”
？？？
叶轻酌震惊，这都过去多久了？！他以为的间隔久远是按天计算的，没想到是按月计算的！这岂不是快赶上他创升神格的时间了？
弋淮烟解释道，和创升神格相比，还是普通玩家的属性强化时间更稳定些。神格的创升具有非常大的随机性，有的主神两个神格之间能间隔数十个副本，有的只相隔几个，有的甚至能一个副本里创升两个神格，完全取决于主神的个人能力。
不少人类在遇到问题时，习惯性推卸责任，找背锅侠。普通玩家在属性强化方面尚且还能埋怨一下材料、天赋值，而主神怪来怪去，也只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气人不气人。
回到澹台霜降问题上，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弋淮烟当然明白叶轻酌在担心什么，他也曾经是主神，一切无法解释的情况都能用一个很科学的现象来解释——产生BUG了。
“我之前在沉睡谷里看到过一次奇怪的现象，霜降被绊了一跤，她的身体里像是还有一个灵魂。”
“如果是用深渊之瞳，那有可能是真的。”弋淮烟低头思索，“有确认过信息面板，排除BUG的种类吗？”
叶轻酌点头，首先已经排除掉虚构类型的BUG，复制体BUG似乎也不可能，因为复制体一般会远离本体，而不是让本体产生问题才对。
“那就剩下一种情况了——侵占。”
连弋淮烟都这么说，看来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大。
叶轻酌眉头深深蹙起，他从来没遇到过BUG，第一次遇见居然就是最棘手的情况，哪怕被侵占身体，他要面对的也是澹台霜降，这该如何是好？
“你先别太着急，再观察观察。”弋淮烟的手搭在叶轻酌肩头按了按，“侵占玩家身体的BUG，看起来是最难辩识的，实际上也是最容易察觉到的，毕竟本体的变化身边人清晰可见。因此会侵占身体的BUG，都会想尽办法好好隐藏身份，而不是像这样用玩家的身体做出巨大的改变，轻易惹人怀疑。”
对此，叶轻酌也感到奇怪，别说身边人了，连平时不怎么打照面的沈南鹤都能有所察觉，这个BUG是不是太嚣张了？
“暴露的话就会面临修正和销毁，它这么明目张胆地改变霜降，目的究竟是什么……”
叶轻酌喃喃自语，弋淮烟顺势搂住他：“我更放心不下的是，你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一旦被侵占，玩家自身的灵魂可能就已经毁坏，你面对的人是她，也不是她。”
———
澹台霜降拎着一桶鲜活小鱼，去后山投喂斑溪。卡芮秋待在她的粉色T恤口袋里，只把红艳艳的大嘴巴露出来，像是一朵别致的胸针。
“小美女，这些鱼都是你钓的吗？”
“当然！我钓鱼超厉害！”澹台霜降张开双手，“我把江水全部抬起来，哇，成千上万的小鱼全部掉下来了！”
“真是别致的钓法。”卡芮秋把叶片露出来，搓了搓，“你是我找《降临》里见过的第二个这么厉害的孩子。”
“诶？第一个是谁？”
“弋淮烟小时候。”
“哦，那没办法，淮烟哥哥不一般嘛。”澹台霜降耸耸肩，“不过他已经选择长成大人，厉害的孩子只剩我一个啦！”
卡芮秋好奇地问：“你不想长大吗？”
“想啊，但我又不是主神，没办法长大的吧？”澹台霜降眨眨眼，“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能一直陪在哥哥身边，让哥哥一直宠着我，太幸福了！”
打开动物园的大门，一眼便看见蜷在空地中央休憩的斑溪兽。澹台霜降挥挥手：“斑溪，开放啦！”
斑溪站起来，仰天长叫，翅膀在地上扑扇。澹台霜降放下水桶，从手心里抽出丝带，海韵灵潮轻轻舞动，收集空气中的水分，做成一个水槽摆在眼前。鱼倒进去之后在水槽里畅游，斑溪精准捕捞，一口一个吃得不亦乐乎。
忽然，大嘴花也被丢到水里，澹台霜降卷起袖子，舀起一捧捧清水往它的身上浇，像是在帮洋娃娃洗澡。
“哇，真凉快，还是第一次有人帮我沐浴。”卡芮秋用叶片抱住她的大拇指：“小美女，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是吗？”澹台霜降眉眼弯起，“那以后我遇到困难的时候，你要帮忙哦。”
“什么困难？”
“暂时还不清楚。或许很快就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