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雨站在打印机前面，磨蹭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打印机里的鬼火难寻踪迹，景冉有些可惜地说：“算了，可能那鬼物早就跑了。”
“来都来了，你来帮我们复印资料吧。”景冉提议。
吴雨谨慎地说：“这要看汪队的想法，她好像不愿意完成工作。”
“总不好违逆领导的意思。”吴雨羞窘地笑笑，拉了拉站在旁边的雷磊，想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
雷磊不明所以地说：“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的。”
吴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他眼神忽闪着，颠三倒四地说：“那，我去找领导，问问看吧，我先。”
说完，他脸上热气蒸腾，抬脚就走。
景冉也没拦着，吴雨的职位技能如果安在雷磊身上就好了，缺根筋的雷磊一定能找到所有鬼物，口若悬河地把它们侃晕。
可偏偏是内心敏感不爱说话的吴雨，让他多说几句话可费死劲了，不到生死关头一句话都蹦不出来。
景冉又想着自己的技能，可以调节说话音量的[调音师]。
不管是之前深潜者留下的工作痕迹，还是楼下的前台姐姐和楼上的邱犰，它们似乎都印证着一件事——
在劳者多能市，所有的工作都不被期盼完成，所有的职员都在自己的岗位浑水摸鱼。
韩默川的[建筑师]可以在工作中偷梁换柱，调换两个人的工作成果。吴雨的[构图师]专门给人画大饼，吹嘘自己的成绩。
景冉自己的[调音师]，可以随意调节自己的声音大小，应该是暗指在工作中无理却声高的无赖。这个技能被邱犰嘲笑为无用的技能，确实，景冉目前没有当扩音器的打算。
“呦呵。”雷磊的声音打断了景冉的思绪，“打印机没墨了。”
“我去文具柜找找替换的墨盒。”
雷磊嗖地跑了过去。
景冉:“……”
好久没和雷磊一块深潜，他极强的执行力倒是一点没变。
雷磊昨天在办公区找到过文具柜，满满当当的都是办公用品，笔、键盘、剪刀……一应俱全。
他兴冲冲地跑到昨天的位置，双手拉开柜门。
雷磊疑惑地瞅着空空荡荡的柜子：“我去，东西呢？”
这块区域做了一整面墙的柜子，从天花板到地面，紧贴着墙壁做了好几个收纳柜。
“难道我记错了？”雷磊的记忆力一向很好，明明记得昨天就是这个位置。只有这个柜子里装了文具，其他柜子里没有东西。
雷磊撇了撇嘴：“就当是我记错了吧。”
他开始挨个打开柜子，确认里面有没有东西。
接连开了几个空柜子后，雷磊的耐心告罄，拉柜门的动作变得急躁起来。
哐哐哐地开了几个低层的空柜子后，雷磊不抱希望地把手伸向了最顶层的柜门。
毕竟，谁会放着低层的空柜子不用，偏要把沉重的东西往最顶层的柜子搁呢？
最顶上的柜子，身高180左右的雷磊略微踮脚才能够到柜门。他轻轻一拉，柜门应声而开。
顷刻之间，柜子里的东西劈头盖脑地往下掉。
大大小小的物件如暴雨一般，砸得雷磊睁不开眼。他只得双臂护着头，踉踉跄跄地往外撤。
可那些掉落的杂物像长了眼睛，专门往雷磊身上砸。他走到哪儿，那些文具就飞一样地往他身上贴。
最顶上的柜子里塞了无数的杂物，远超柜子能容纳物品的上限。
掉落在地上的物品，蠕动着、蹦跳着，笔、本子、键盘，甚至电池，这些常见的办公用品被无形的力量连结在一起，堆积成一面薄薄的墙壁。
柜子里砸下来的东西越来越多，堆积起来的高度甚至超过了雷磊的头顶。它们紧贴雷磊的身体，簇拥着他贴近柜子。
这张文具组成的网不断缩紧，从四面八方收网，让他无法脱出。
雷磊一拳挥去，手臂生疼，墙壁依旧纹丝不动地往里压。他只得被裹挟着，愈发贴近收纳柜。
文具转眼间堆有一人高，漫过了雷磊的头顶。几个本子在他头上形成了一个屏障，可以抵御不断坠下的杂物。
雷磊来不及庆幸，那些单薄的本子就狠狠地压了下来。
万钧之力垂直压在他身上，脑内的压迫感让人头晕目眩，脊柱也无法承受这巨大的压力，他双腿打颤，骨头咔嚓作响。
雷磊双目凸起，视线内一片赤红，他来不及感受内心的屈辱，就被这无法抵抗的力量压弯了腰。
堆积成山的文具兴奋地抖动起来，自动笔按键的咔嚓声、纸张晃动的哗啦声，乱七八糟的声音叠在一起，这些声音在雷磊的耳朵里，如响雷一般轰隆作响。
紧接着，他两眼一黑，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
景冉赶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事件的最后。
他起初以为雷磊是在开柜子，这一面收纳墙多一半都被打开了，显而易见，雷磊还没有找到文具。
景冉心里想着怎么说服汪秋月的事，左右无事，便慢悠悠地朝收纳墙走，可紧接着，令人的目眦欲裂的一幕发生了。
雷磊的身体背叛了他的意志，以极其诡异的姿势曲折起来，四肢团缩，身躯佝偻，几乎快折叠成一个肉球。
如果不是清楚雷磊的经历，景冉真的会以为这是什么缩骨秘术。
明明雷磊从未学习过这些，他的身体却无师自通地折成一团。折叠柜里藏着的东西肆意而傲慢，轻易地把雷磊搓扁揉圆。
雷磊的头折在胸口，埋在折叠的手臂之中，看不见表情。
眨眼间，雷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成一团的身体往前一伸，挤进了收纳柜里。
“砰！”
柜门重重地关上，牢牢紧闭。
景冉急忙奔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紧闭的柜门。
“雷磊！坚持住！”景冉大喊着，握住收纳柜的把手就往外拉。
柜子没锁，却怎么也拽不开。柜门像磁铁一样紧闭地贴在柜子上，景冉拖拽柜门的手上青筋毕露，向后仰着身体，用全身的力量拉扯柜门。
墙上的收纳柜是一体的，景冉拖拽柜门的动作，让最顶上的柜子稍有倾斜，有散落的风险。
收纳柜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吞了个人，放在前几次，随行的人早就尖叫着跑开了，哪有被生拉硬拽过？
偏生自己的文具只能藏在一个肚子里，刚刚已经全部砸下来了。现在吃了东西还没消化完，文具就不能在肚子里移动。
所以，收纳柜一时拿这个怪人没辙。这个怪人再摇晃下去，自己真的会被晃散架。
吐了这个人，明天还有新的。收纳柜这么安慰着自己，决定放开自己的肚子。
柜门突然自行打开，幸亏景冉抓着门把手，不然差点被甩出去。
一团黑影从柜子里飞出来，砸在不远处的地上。景冉一看，那团黑影看不见面孔，身型倒依稀是雷磊的样子。
他再往柜子里一瞅，里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种文具，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景冉眼疾手快，赶在柜门关上之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墨盒。
收纳柜没想到这次赔了午饭又折兵，柜门狠狠地砸出声响，紧接着咕噜咕噜地转了起来，声响从低往上，里面的东西一路攀爬到最高的柜子，
景冉不敢多呆，拖着昏迷的雷磊往外跑。
被甩在身后的收纳柜无能狂怒，摔打着柜子里的文具，砰砰作响。
刚一跑出房间，迎面就撞上了方芳，她发出一声尖叫，不着痕迹地挪了两步，远离景冉。
她颤抖的手指了指锁成一团、看不见脸庞的人：“这是什么啊，发生了什么？！”
吴雨生死关头都能绝不高声说话，要不是景冉和韩默川碰巧路过，搞不好她的性命就要交待在茶水间。
而方芳完全是吴雨的反面，仅仅是看见受伤的旁人，她都能仿佛是自己受伤一样，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叫，再柔弱地躲出去十几米。
方芳这一声凄厉的惊叫，所有人都被吸引过来。
汪秋月本忧心忡忡地冲了过来，略微扫过在场的人，马上就发现雷磊不见了。
她不惧危险，一脸焦急地挤到景冉旁边，急切地问：“发生了什么？这是雷磊？”
景冉点点头：“雷磊去收纳室拿墨盒，我只看到他的身体蜷缩成现在这样，然后把自己关进了收纳柜中。”
他没有说谎，那些掉落下来的文具只有雷磊才看得到。
汪秋月并不相信这套说法，哪有人能把自己挤成这副样子？
此刻救人要紧，她没心情和景冉多费口舌。
汪秋月小心翼翼、慎之又慎地摆弄着雷磊的肢体，把锁成一团的身体恢复原状。
雷磊四肢的触感，和昨天被砸的袁援一样，皮肤游离于肌体，□□变得像流动的热油。汪秋月屏着一口气，轻柔地把雷磊的双臂移开，再把他的头颅推回原位。
看见雷磊一起一伏的胸口，汪秋月这才长出一口气，冰凉的手指因为后怕而颤抖。
汪秋月的状态不再适合救人，景冉便接过这份任务，轻缓地把雷磊地身体舒展开来。
雷磊的面无表情，脸色惨白。他的身体完全舒展开来后，迷朦的目光才重新有了光彩。
他做了一场没有剧情的梦，身体还停留在梦境中，意识先一步苏醒过来。
“我怎么感觉，我长高了？”雷磊含糊地呢喃着。
汪秋月放下心来，训斥道：“少想写有的没的，折腾自己只会给我添麻烦！”
雷磊的脖子变得又细又长，他晃了晃头，耳朵里真的听见有水声：“汪队，别骂我了，我头晕。”
汪秋月狠狠地盯着雷磊，却再也没说什么。她才刚从韩默川口中知道了吴雨的遭遇，刚骂完一个下属，又赶来骂第二个。
汪秋月缓和语气，转而盯着景冉说：“不能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不成器的下属一个不能少，都得给我全须全尾地回去。”
“我和你交换线索。”